17 你想要楚雲嗎?

鐘敏與楚雲又略坐了會兒,便尋由頭告辭。可那五皇子借口這借口那,一直拖延,就是不肯放人。

“哎?縣主與公主是不是對北燕有什麽意見?再坐會兒呗,這才坐了多久啊?還可以留下來,再吃個飯。”

鐘敏有些不耐煩,可又沒什麽辦法,在房間裏走來走去。楚雲傷口還隐隐作痛,心裏又憂慮倘若這五皇子真和皇帝開口要她,這可不是那麽簡單能躲過去的事了。倘若把她嫁給了北燕五皇子,有了姻親關系,勢必這和平能更長久。

一個女人就能解決的事,身為皇帝絕是不會猶豫的。何況還是一個不受寵的女兒。

她比鐘敏更煩悶,只不過不大顯露。

那北燕五皇子呢,也不常出現,隔一會兒就消失一段時間,過段時間又回來,繼續強留她們。就這麽,硬把時間拖到了傍晚。

鐘敏的耐心早就耗盡了,一副那個五皇子再不讓她們離開就要掀桌的架勢。那個五皇子終于又出現,“縣主別急嘛,如此良辰如此夜,能遇見縣主與公主,是我的榮幸。不如縣主與公主再留下來吃一頓飯吧?吃完這頓飯,縣主與公主便可離開了,如何?”

鐘敏與楚雲對視一眼,勉強答應了。她們在銜枝館裏已經吃過其他東西,起初還怕有什麽問題,後來試了試,發現沒問題,鐘敏便大膽吃了。楚雲心中揣着事兒,胃口不佳,又因受了傷,不能喝酒,便只嘗了口,又抿了口茶水。

沒想到這最後一頓才是他的陰謀。

鐘敏吃着吃着便覺頭暈,這時候反應過來不對了,正欲拉着楚雲出去,可實在沒力氣,支撐不住,栽倒在一旁。楚雲吃得少,因此只有些暈眩,意識尚還清醒,看着那北燕五皇子獰笑着靠近。

她口幹舌燥,硬撐着往身後退了一步,但頭昏沉着,因此往後跌了一步,摔在地上。

北燕五皇子笑道:“小美人兒,別怕嘛,我會好好疼你的。”

楚雲慘白着臉,搬出自己公主的身份,此時此刻,竟只能指望這個沒用的公主身份。

“我是大昭五公主,你要做什麽?你這是……”

“呸,什麽公主。我打聽過了,都說你還不如貴妃宮裏的一只貓重要,我有什麽好怕,我今日睡了你,明日再開口向你們皇帝讨了你,一樣的。”他不屑地說着,停在楚雲面前,擡手撫摸她的臉頰。“這小臉蛋,你這種身份,只怕也嫁不到什麽好人家,不如從了我,以後跟我回北燕,吃香的喝辣的。”

楚雲費力拍開他的手,又想撐起身。

不遠處,有人将這一切盡收眼底。

點思問:“可要現在引來大渝的三皇子?”

聞盛愣了愣,才使了個眼色,示意點思動手。

銜枝館與若水館緊挨着,并不遠。大渝的三皇子正在讓人去打聽今日在街上被北燕那個草包請回使館裏的姑娘的消息,“怎麽樣了?她們可離開了?”

侍從搖頭:“殿下,那二位姑娘還沒出來呢。”

其實這事兒和他們也沒關系,只是他們殿下看不順眼隔壁的作風,又心善。

大渝三皇子念叨着:“還沒離開?”

正抿唇,便聽見門口有動靜,有一着大昭婢女衣裳的人在哭訴:“求求你,救救我們家公主……”

他一聽這話,臉色沉下來,便帶了些人硬闖進隔壁的銜枝館。

一路硬闖進來,踹開那扇門,便見北燕的五皇子正壓在一女子身上。

大渝三皇子冷笑道:“你在人家的地盤上還如此行事?”

北燕五皇子好事被打斷,一臉不悅,攏了攏衣襟不屑道:“你有什麽意見?這與你有什麽幹系?我勸你快滾,不然我再揍你一次!”

“你這野蠻人!你們北燕就是如此野蠻麽?”大渝三皇子視線越過北燕五皇子,看向床邊露出的半截衣裙,正是白日裏他見過的那位好心的姑娘的衣裙,與那姑娘在一起的另一位姑娘,此刻正躺在桌邊,可見這北燕五皇子的居心。

大渝三皇子邁過門檻,便要往裏去,那北燕五皇子怎麽可能相讓?推搡之間,變作動起手來。大渝三皇子帶的那些人馬被北燕使館裏的人攔住,見主子打起來,自然也有所動作。

一時間,情況亂糟糟的。

聞盛看準時機,在二人纏鬥之際,放出手中的暗器。

原本還亂糟糟的人群,在北燕五皇子愕然一聲倒下之後,忽然就停了下來。

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殺人了!”

情況便愈發不可收拾。

楚雲用力掐了自己一把,坐起身來,還還沒反應過來發生什麽情況。

大渝三皇子看了眼楚雲,又看向地上睜大着眼的北燕五皇子,心跳得很快,但還是一把拽住了楚雲的手,拉她起來。

月色與鐘敏的婢女也趁亂跑進來,大渝三皇子看了眼幾人,便推着她們出去了。

“你們快走吧。”

他已經意識到會發生什麽了,他失手殺了北燕五皇子,又是在大昭的國界……只怕……

月色與鐘敏的婢女便各自扶着人,躲去了暗處,伺機離開。一行人中途又被那些人群沖散,鐘敏暈了過去,只能任由婢女扶着走,可楚雲還清醒着,只是沒什麽力氣。她被人群裹挾着,推到樓閣角落,腦子裏已經一片混沌。

混亂之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

她下意識吓了一跳,馬上要推開人,可軟綿綿地沒力氣,反倒向往那人懷裏鑽。

“別動。”熟悉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他聲音裏似乎是夾雜了些嘆息,連扣住她手腕的手都非常用力,用力到楚雲感覺到有點疼。

楚雲又嗅到了他身上那熟悉而好聞的味道,在這人聲嘈雜的時刻,竟讓她感覺到緊繃的精神被瓦解,意外地放松。楚雲頓了頓,閉上眼,伸手繞過了聞盛的腰。

其實她剛才怕得要死,這一刻後知後覺,那些情緒一股腦湧上來。

好吵鬧,紛亂的步伐穿過她耳朵,輕微到難以被人注意的風聲吹過她心頭。

在這一刻,死了人也好,或者是北燕與大渝大昭三國的局勢即刻嚴峻起來也好,她都不想在意。眼眶兜不住滾燙的淚,風這麽輕,卻能吹落她的眼淚。

聞盛身體僵硬了半瞬,閉着眼,沉默了許久,才終于摟過她腰飛身帶她掠過這盛京的夜。

使館裏這麽亂,外頭該歌的歌,琵琶也好,古琴也罷,悠悠地拉着彈着,它們總是不管世道的,也不管月亮圓還是缺。

各色的燈籠各自地亮,楚雲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或者那是聞盛的。

他們倆的心跳竟統一了。

聞盛出了使館,挑了條僻靜的路,帶楚雲上了馬車。

再一次,她又欠他一句謝了。

上了馬車,聞盛松開手,放她自己坐着。他臉色不太好,她只當是為她而不好。

這樣可真好。

聞盛微別過臉,寬袖之下遮住了自己攥着的拳頭與凸起的青筋。他又一次的失敗了,但還能找借口。

他利用了她,再給予一點小小的恩情,不算什麽。

聞盛對車夫說:“回府。”

馬車停在府門前,兩個牛皮紙燈籠沒動,說明風也停了。聞盛回頭看楚雲,道:“殿下今日只怕回不去紫霄城了。”

其實只有聞盛一個人喚她殿下,殿下多少帶些尊稱,楚雲配不上。

“無妨。”楚雲還有些沒力氣,扶着車壁意欲跳下馬車,被聞盛抓住肘彎。

他扶了一把,帶她進了府,很快地安排人給她收拾客房。

府裏的婢女手腳很快,收拾出一間客房,聞盛轉身:“今夜殿下便先住下吧……”

轉頭之際,瞥見她胳膊上的傷口滲出些血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時候掙紮太用力。

聞盛視線頓住,他聽見自己心裏的聲音:你不該管她了。

他親手設的局,又假惺惺地在這裏關心有什麽意義?

那是誰啞了嗓子說:“殿下的傷口或許需要重新處理一下,白露,你去取藥箱來。”

楚雲擡起頭來,讷讷看着聞盛。

白露動作很快,将藥箱遞給聞盛,婢女們都出去了,房間裏安靜下來。

是院子裏的紫緣樹葉在說,又起風了。

聞盛微低着頭,視線專注地盯着她的傷口,坦白說,這傷根本不能算傷口。但他拆布的時候,還是聽見楚雲的吸氣聲。

戈壁裏長出嬌花,實屬稀奇。

聞盛認真沒擡眼,他腦子裏已經能想象出她的眼神,眼尾發紅,瑩潤含霧,楚楚可憐。

做完最後一步,聞盛擡頭,還是撞入那樣一雙眼。

他又一愣,話語在喉口打了個轉,才吐出來:“殿下好生休息吧。”

因為明日,還有狂風暴雨等待着她。

兩國皇子因她而起事端,她怎麽也不可能逃脫這個罪責,到時候北燕會追究一個說法,除了大渝要給說法,自然大昭也要給。能用一個女人給出的答案,做皇帝的是不會猶豫的。

這原也是聞盛算好的,此刻卻讓他有些難以疏解的煩悶,只覺得心像被紮了一下,不疼,但麻。

那日聞盛沒料到楚雲會湊上來,今夜也一樣沒料到。

還是那雙嬌唇,只不過不再吻他的臉頰了,她也許是變得膽大了些,但也僅此而已?

“聞盛,”她叫他的名字,嗓音有些發緊,“你想要楚雲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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