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二更“……藥苦……”
她沒叫他名字,在夢裏,或許一切都有可能。或許她并不是在叫他、在看他,或許她只是……
無數種理由可以解釋與說服自己,但最後聞盛還是想,她就是在叫他,盡管沒有名字,也沒正視他。他無法解釋,也無法說服自己。
那天夜裏他醒來以後,把康有德他們吓了一跳,玄微宮內燈火通明,皆問他有什麽事。聞盛踱步至一側,最後只是讓康有德他們都退下了。
近身伺候的人得大換血,聞盛才能安心,畢竟是待在身邊的人,倘若有人咬他一口……康有德是他精心挑選的。
太陽穴終于不跳,可睡意早已消失殆盡。聞盛躺了半個時辰,仍舊毫無睡意,終于決定披了衣裳起身處理公事。
玄微宮前殿是可以處理公事的,有時候他會在禦書房處理這些,有時候便在玄微宮,後殿則是寝宮。
他得了這天下以後,改大昭為大平,年號淳安,那是去歲年前的事。有些事不能拖,以免橫生枝節。
如今,已無幾人再提起大昭。只要他給他們的東西比從前多,比從前好,沒人會念從前。人皆如此,不管是權貴世家,還是平民百姓。
聞盛一直住在寝宮,因他做皇帝之後,勤勉政事,後宮至今空懸。不久之前,還有大臣上書,請陛下充盈後宮。
但聞盛對此并無興趣,他對女色的興趣不高,因此只是找了個由頭駁回,到底還沒到什麽十萬火急的時候,他們也沒再繼續上書。
玄微宮前殿與後殿之前隔了個庭院,有禦前侍衛輪班看守,因是深夜,侍衛們正打哈欠。忽然見後殿的宮燈亮起,不由精神抖擻,心想這新帝真是勤勉,竟至夜半還要處理政務。
時下剛過五月,院中的大缸裏移種了荷花,荷花剛開花苞,還未盛放。康有德親自拎着燈籠開路,穿過游廊時,聞盛忽然停下腳步,看向一旁的大缸。
康有德擡眼,笑着搭話:“天兒是熱起來了,荷花都要開了。”
聞盛只嗯了聲,背過手走了。
後幾天,陛下夜以繼日廢寝忘食,勤勉是好事,但萬事萬物太過總不好,好事也會變壞事。康有德感念陛下知遇之恩,當然勸過:“陛下,您這樣下去,容易有損龍體。”
聞盛并不在意,他只是不想再夢見她。他自己做的決定,沒道理許久之後來痛心疾首。但夜半醒來後睡不着的感覺并不好受,倒不如抓緊時間做些有意義的事。
康有德是新人,起初還未猜測到陛下是為什麽如此。當時他不過是随口一勸,沒想到一語成谶。
聞盛病倒了。
事情發生得突然,當時殿內沒人,只聽得杯盞摔在地上的聲音,把外頭侍候的人吓了一跳,以為是陛下生氣。那日康有德不在,是幾個小太監伺候,聽見聲音竟沒問,以至于隔了半個時辰,才發現裏面的人昏倒過去。
“你們這些粗心的!”康有德教訓了一番人,回殿中查看情況。
點思小将軍正在一旁守着,見康有德進來,并未指責什麽,只是問起這些日子聞盛都做了什麽。點思兩個月以前去了北燕打探情況,昨日才回來,一回來便得知聞盛病倒。
康有德将這些日子聞盛的起居一五一十告訴點思,又道:“奴才早勸過陛下,說是這樣下去有損龍體,陛下不聽,唉……”
點思看了眼榻上的人,只道:“人吃五谷雜糧,哪有不生病的?太醫說沒有大礙就好。”
點思此次前往北燕,是為今年之內吞并北燕做準備。榻上的人似乎皺眉,點思在一旁坐下,拿過藥碗,給聞盛喂藥。
聞盛嘴唇緊抿,藥根本喂不進去,點思嘗試了幾次都不行,只好暫且擱下藥碗。過了會兒,聞盛忽然送開了唇,嘴裏卻念念有詞。
點思聽不清楚,只好彎腰湊到嘴邊,終于聽清他說什麽。
“……藥苦……”
點思皺眉,他跟着聞盛十幾年,知道他是一個從來不會嫌藥苦的人。不管多苦的藥,他都能一口飲盡,甚至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
他怎麽會說藥苦?點思不解,但仍吩咐人取甜棗來,與藥一起送服。
喝完藥後,聞盛終于舒展開眉頭,後來高熱也很快退了,點思這才松了口氣。
庭院之中,梁述正指揮着人做事,他要給院子裏安一個水車,待水車轉動時,将涼水甩動,産生清涼氣息,直送入房中,這法子可用以避暑。夏日避暑,冰塊只有權貴才能用,以梁述的官職和地位,還夠不上那種規格。
楚雲昨夜裏睡竹席,第二日起來頭發竟都汗濕了,梁述便想了這個法子。
楚雲在一旁站着,左手拇指按着右手拇指,有些局促,沖梁述笑了笑:“梁大哥,謝謝你,你對我真好。其實也不用這麽麻煩的,我沒那麽嬌氣。”
前些日子剛入夏,常有蚊蟲入窗,吵人安眠,楚雲自覺這不算什麽,只不過她皮膚白,被蚊子咬了好幾個紅包,被梁述看見以後,梁述特意弄了些熏香來驅蚊。此外之外,還有好多的事。
梁述看了眼楚雲,讓他們去做事,轉身進了堂屋,楚雲跟進來。梁述在一旁圓凳上坐下,看了眼桌上的茶水,楚雲當即給他倒了杯水。
梁述不是這個意思,也只好接過,“謝謝。”
楚雲搖頭:“不客氣,我也不能為梁大哥做什麽。”她手不能挑,肩不能提的,平時白吃白喝住在梁大哥家裏,還要勞煩他請兩個丫頭來伺候自己。雖然梁大哥說,是為了報答她父母,可人不應該挾恩圖報。
梁述抿了口茶水,不動聲色打量楚雲。她身子已經養得大好了,請了好幾個大夫都說什麽問題也沒有,只是仍舊想不起什麽從前的事。
嬌豔的美人立在一側,一雙大而圓的眼睛溜溜轉着,一會兒看他一眼,手指揪了揪自己袖口。
自從她醒後,便不大愛說話,平日裏在宅子裏也沒什麽好做的,是有些無趣。可梁述不敢随便放她出去露面,前朝皇室盡數被陛下處決,倘若被人發現楚雲,只怕也難逃一死。
“怎麽了?是新衣裳不合身麽?”梁述放下手中的碧螺春,問楚雲。
楚雲擡起頭來看人,大而圓的眼睛裏沒什麽情緒,笑容清淺,咬着紅唇。她比從前更瘦,衣服都快撐不起,像漏風。
梁述以為她是嫌待在家裏悶,思忖片刻,道:“雲娘,你想不想出去逛逛?帶上帷帽,我今日有空,陪你一起。”
楚雲其實不是這個意思,她覺得出去或者待在家裏,都差不多。不過梁大哥提出這個要求,她便覺得應該答應,應了聲好。
梁述換了常服,他最常在宮裏出入,市井街巷認識他的人不多。楚雲戴着灰色帷帽,遮住嬌豔面龐,跟在梁述身後。
周遭的市井熱鬧讓梁述看着舒服,他喜歡這種安定又尋常的日子。倘若日後有這機會,便找一個地方定居,做點小生意。
梁述輕聲嘆息,側頭一看楚雲,卻感覺她有些緊張。楚雲視線不自然地打量這一切,不知為何,這些場景總讓她覺得不太舒服。
楚雲只信任梁述,便不自覺靠梁述更近。
梁述湊過來,輕聲詢問:“雲娘,怎麽了?”
楚雲搖頭,她看得出來梁大哥很高興,她不想掃興,“沒事。”
梁述視線一低,發現她手在顫抖。
他眸色一沉,不過面上表情仍舊溫和,說話細聲細氣的:“我看你有些不舒服,是不是不太習慣?也對,你在家裏待了那麽久,出門來難免有些不習慣。咱們不逛了,去找個地方吃飯,好嗎?”
“好。”楚雲聽着他的聲音,覺得心裏的緊張感舒緩了些。
梁述帶她去了盛京新開的一家酒樓,三合樓,他們穿着貴氣,小二都熱情幾分,梁述道:“要一間雅座。”
酒樓裏更為熱鬧,梁述讓楚雲走裏側上樓,待進了雅間,楚雲才仿佛松了一口氣。她摘下帷帽,整理自己的頭發。
梁述問道:“你不喜歡出門的話,不必要遷就我。”
楚雲哦了聲,應好,聽梁大哥說話總是讓人覺得很舒服,即便是她做錯了事情,梁大哥也從不會指責她。
梁大哥家中用度不菲,想來是做大官的人,只是一個這麽厲害,又這麽好的人,怎麽會還未成家呢?
梁大哥看着比她還要大些,楚雲想起這,不由擡頭看了眼梁述。
梁述今日身穿了身暗藍色的長袍,有些斯文氣質,梁述長相也好……
她一時入神,想來是一個人只打拼事業,顧不得成家吧。畢竟梁大哥說自己父母雙亡,也沒人催促他這些。
梁述給她倒了杯茶,他家裏喝的都是碧螺春,這酒樓裏的茶比不得。還未到上菜的時候,梁述看着楚雲,說出自己心裏的話:“雲娘,過些日子,我送你回老家去。”
楚雲一愣,為什麽?轉念想,也是,畢竟她是個吃白飯的,又與他非親非友,總不能一直賴在他家裏……
“好。”楚雲輕聲應下。
梁述怕她想多,解釋:“我不是嫌棄你,只是……”
她這身份待在盛京是個定時炸彈,不安全,總是會有風險,倒不如遠遠地離開這裏,下半輩子也能安穩地度過。
楚雲打斷他:“我知道,梁大哥不用解釋,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她笑了笑。
既然她這麽說,梁述也不再解釋,只是告知她,大概一個月,他便送她回老家,他已經為她打點好,準備送她去一個偏僻的城池,在那兒她日後想做什麽都随她自己。
“或許你可以做些小生意。”梁述道,他可以給她找個靠譜的掌櫃,她只需要收錢就好了。
楚雲默默聽着,忽然開口:“做生意啊……可我不會做生意。”
其實不止不會做生意,她好像什麽都不會。楚雲有些沮喪,她好無能,好像一無是處。
梁述看穿她的心思,笑着安慰道:“沒有,你心地善良。”
楚雲被逗笑了,心地善良有什麽用?難道旁人會因為她心地善良,就給她找個事做嗎?
有時候她自己也覺得奇怪,聽梁大哥的話,她家裏應該沒什麽錢,甚至有些困苦,這樣的家庭裏出來的女兒,怎麽會像她這麽一無是處呢?難不成是她病了之後,連自己會做的事情,也一并忘了?
吃過飯後,梁述本想帶她再去成衣和布料鋪子逛逛,購置些夏日的衣裳與時下流行的布料,若可以,再買些胭脂水粉。可他忽然收到消息,說是一個重要的犯人竟不見了,似乎是逃獄了,此人關系重大,若是就這麽逃走,他們只怕都要被責罰。梁述只能趕回去處理事情,急匆匆地,又擔心楚雲出什麽事,臨走之前,特意再三囑咐楚雲身邊的婢女,不許生什麽枝節,必須安然送小姐回家,也不許摘下帷帽。
“我知道的,梁大哥,你去忙吧。”楚雲目送梁述離開之後,上了馬車。兩個婢女自然不敢生什麽枝節,扶楚雲上了馬車之後,便讓車夫直接回家。可半道上楚雲忽然發現,她一直随身攜帶的那個荷包,竟不見了。
想了想,應當是落在了方才吃飯的雅間裏。
她什麽也不記得,唯一記得那個荷包是她娘留給她的東西。楚雲便讓婢女折回去,去取那個荷包。
回到三合樓,小二還記得她,聽她說丢了東西,當即說可以給她找找。
楚雲連聲道謝,在門口等着。
聞盛病了一場以後,被衆大臣勸保重龍體,又有人借此機會,提起陛下身邊需要點細心的人,不如選秀充盈後宮。
聞盛上午才駁回這提議,不由有些煩悶,加之先前生病,總覺得玄微宮都氣氛沉沉。
康有德便提議:“想來陛下是悶了,不如出去轉轉?解解悶。”他這提議是指出門去禦花園什麽的逛逛,沒想到聞盛沉吟不語,許久,竟同意了,只是不是去禦花園轉轉,而是打算去宮外看看。
“你這提議不錯,朕許久未出過宮了,正好也順便體察一下民情。”
康有德陪笑應着,皇帝自然不能随便出宮,但陛下難得有這雅興,他們也不好拒絕,只好讓人去準備。
聞盛帶了點思康有德與一隊侍衛出門,皆都換了便服,馬車悠然行駛在大街上。康有德逢機會便誇:“瞧瞧咱們大平,這太平盛世,這安居樂業的……這都是咱們陛下的功勞啊。”
聞盛掀了簾子一角,只是說:“倒是有些不同了。我記得原先這兒是個書肆,如今倒成了個酒樓了。叫……三合樓。”聞盛看着牌匾上的字,放下簾子。
“正好出來這麽久了,今日便在這兒吃午飯吧,我請。”聞盛叫停馬車,從車上下來。
小二許久沒出來,楚雲等得急,自行進了酒樓,找到先前他們吃飯的雅間。小二正在裏頭找呢,見她來,“喲,這位小姐,您怎麽親自來了,我這兒找到了,正打算給您送下來呢。”
楚雲接過東西,如獲至寶般吹去上面沾的灰塵,手指撫摸過花紋,心裏松了口氣。她看向小二,道了聲謝,轉身與婢女下樓。
“小二,一間雅座,你們這兒的招牌菜各來一份。”他們一行人進門。
“好嘞,客官樓上請。”小二正要領着人上樓,見旁邊的小姐下去,便道,“客官吃好了啊,歡迎下次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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