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聞盛受傷,看着人奔向梁……

原來有時候一個變數,竟比一個定數要讓人心安。

聞盛陡然站起身來,背過手,在殿中踱步。餘光瞥見了門口還挺直跪着的梁述,不由火氣皆往他身上去。

他想從梁述嘴裏聽到一個否認的答案。

聞盛走向梁述,才剛擡腿,便聽見身後那人有動靜。他轉頭,見楚雲也站起來,眼神緊張而膽怯。

膽怯的那一刻,她好像變成了楚雲。如果是楚雲,下一刻她會低下頭去,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與纖細脆弱的脖頸。

但是眼前這個人,她一點也沒有退縮,她直直地看着他,盡管膽怯。

聞盛又收回步子,沉默地與她對峙着。

她越是這樣,聞盛越覺得心頭無名火盛。他側過頭,看見了一旁的鐵制劍架,盡管聞盛并不表露出自己會武功,這是他不輕易露底的牌。但作為一個帝王,總有幾把好弓好劍。

眼前這一把,是玄鐵重劍,削發如泥。他握住劍柄,劍身出鞘的時候反射一點寒光。

那點寒光在楚雲眼前一閃,她幾乎下意識以為他要去殺梁述。因為他渾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危險的氣息,寒氣逼人。

楚雲見他轉過身,那一刻,她忽然猛地沖上了上去,奪過了他的劍。

聞盛始料未及,但多年來的謹慎仍舊讓他小小地做了防衛,争執之下,那把劍哐當一聲掉在地上,二人各自踉跄幾步。

楚雲皺眉看了眼聞盛,提着裙角奔向門外,一把抱住了門外的梁述:“梁大哥!”

聞盛後背撞在桌子一角,鈍痛感一點點地侵襲而來。他看着那個背影撲向了梁述,隐忍着收回視線,看向手邊滴落的血。鮮紅的顏色浸染在灰色的羊毛地毯之上,讓人看着心裏不舒服極了。

方才争執之間,劍邊擦過他胳膊,頃刻間割破了他的衣裳和皮膚,血立刻往外滲落。

他捂住傷口,看了眼門外的兩個人,感覺到傷口發痛。

聞盛從前最能忍痛,也能忍苦。在他的人生裏,許多事情都是需要隐忍的,大抵是如今身居高位,反倒忍不下去了。

“康有德。”聞盛沉聲喚人進來。

康有德看見了從裏面奔出來的楚雲,也聽見了先前的動靜,心裏已經犯嘀咕,怕不是出了什麽事。聽見陛下喚他,當即進門。

一進門就看見陛下在榻上坐着,還受了傷,“哎喲我的陛下,這是怎麽了?怎麽還受傷了?來人啊,傳太醫,快傳太醫。”

康有德着急地皺着眉,猜測是方才兩個人發生了争執……這女子是誰?未免也太過大膽,誇張些說,這可是行刺的大罪。

“陛下……”眼見康有德有話要說,聞盛只冷冷擡眸,康有德跟了他幾年,明白這眼神是什麽意思,讓他別說。

康有德收了聲,看向那還在往外滲血的傷口,只好又去催外頭,問太醫怎麽還不來。

聞盛兀自在榻上坐着,明明先前風還挺大的,此刻卻沒了,悶悶的。

他阖着眸子,想起她撲上來的那一刻。

他認識的那個五公主,怎麽會有這麽大膽的時候?難道真如梁述所言,她根本不是楚雲?

聞盛無意識地收了收手上力道,不由嘶了聲。

太醫來得很快,給聞盛處理好傷口,又很快退下。聞盛從宮內走出來,見梁述還在那兒跪着,楚雲在他身邊跟着跪着。

好不惹眼。

聞盛手指蜷曲着,但一用力就牽扯到傷口。楚雲一擡頭,看見聞盛冷着臉走近他們,又往梁述身前站了站。

明明不久之前還是躲在身後的那一個,短短功夫,竟都護在人前面了。

聞盛盯着楚雲的眼睛,楚雲別過視線,覺得這人好生奇怪,又喜怒無常。他明明說吃完飯就放過梁大哥,可她要吃,他又自己生氣地掀翻了菜,還忽然要殺梁大哥……

梁述将楚雲往身後撥了撥,朝聞盛說道:“陛下恕罪,雲娘只是一時情急。”他看見了聞盛手上的傷,先前也聽見裏頭叮叮當當的響聲。

聞盛是個很謹慎的人,他不會輕易讓自己受傷,想來是發生了很大的争執。至于是發生了什麽,梁述無從得知。

梁述也還猜不透聞盛到底在想什麽,他想怎麽處置楚雲。從今日在寺中他的反應來看,當時他掀楚雲帷帽時,似乎很緊張,在得知楚雲不是楚雲時,似乎還有些失落。

這些反應看起來,他是想念楚雲,想要楚雲是楚雲,或許不會對楚雲做什麽。可是梁述不敢賭。

他知道聞盛的性格,他太虛僞了,虛僞到可以騙過任何人。

何況,當年分明是他授意要楚雲死,後來卻又假仁假義地處置了那些人,還處置了楚丹他們。

梁述額頭貼在自己手背上,等着聞盛的反應。

聞盛許久沒說話,只是打量着楚雲,楚雲被他看得心裏不舒服極了,自然靠梁述更近。楚雲自認為不聰敏,但從今日的一系列事情來看,似乎……和她一開始想象的有些不同。

眼前這個陛下,他似乎将自己錯認成了一個人。而那個人是誰,無從知曉。

楚雲心裏甚至隐隐不安,因為她無法确定她不是那個人,她沒有從前的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名姓。

那些過往,她一概不知。或者有那麽一種可能,她就是陛下要找的那個人。

但楚雲希望不是,她不想自己是。她只想做雲娘,雲娘很好,很快樂,日子輕松又惬意。更何況,她喜歡梁大哥,一點也不喜歡眼前這個陰晴不定的男人。

聞盛忽然開口:“你說,她是你找來的,你在哪兒發現的她?她當時受了什麽傷?身上可有什麽關鍵性的東西?”他一連串的問題,逼問梁述。

梁述低着頭,有條不紊地回答:“回陛下,是臣家中的管家回鄉探親時發現的雲娘,她在路上遇見山匪,昏迷不醒,頭部受了重傷。管家心善,将她帶回來,臣見她長相與五公主相似,便将她留在了家中。”

他們都知道,五公主是飲毒酒而死,頭部絕無可能受別的傷,而楚雲頭上的那道疤,至今仍在。

“至于關鍵性的東西,她當時身上并沒有什麽能證明身份的東西。”

楚雲身上原有個荷包,是她母親遺物,但今日出門之時忘了帶。想不到在這時刻,竟誤打誤撞成了一樁好事。

她下意識摸了摸自己腰間,心中疑惑更甚。但隐約知道,那個荷包的事不能說。

聞盛聽他這缜密的回答,一時又沉默下來。眼神更冷了幾分,厲聲道:“大膽梁述,你可知這是欺君之罪?”

梁述身形未晃,聲音更是堅定:“微臣自然清楚。還望陛下明察,微臣所說字字屬實。”

聞盛冷笑一聲,又不再作聲,只是在他們跟前踱步。

梁述知道他不會輕易相信,他是個多疑的人。

梁述擡起頭來道:“陛下要治微臣的罪,微臣無可反駁。但微臣以為,微臣之罪,不過如此。雲娘不過是個不相幹的人,她既未作奸犯科,也未傷天害理,臣亦然。”

聞盛握了握拳頭,梁述的言外之意是在質問他,他憑什麽定他的罪?因為他不過是藏匿了一個與前朝公主長相相似之人,誠然,這也不是大罪。

可他是在定罪嗎?不是。聞盛只是想從他嘴裏聽到,楚雲就是楚雲。

梁述自是故意激怒他,見他不語,再添柴加火:“還請陛下莫要為難雲娘,微臣從前雖然傾慕五公主,可這兩年與雲娘朝夕相處,已經對雲娘清根深種,不久之前,微臣意欲求娶她為妻。”

聞盛手背上青筋驟起,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口又崩裂開,黏糊糊的血正往下流。

他看向楚雲,嘲諷道:“你說你清根深種,朕卻覺得未必,你難道真能分得清她們嗎?”他陰森森地笑。

梁述本欲開口說:那是微臣的事。

沒想到楚雲搶先一步說:“沒關系,我不介意。”她聲音不大,卻足夠他們幾個聽得清清楚楚。

聞盛死死地盯着她,聽她又補充:“只要能與梁大哥在一起,我都可以。”她說着,擡起頭來,看了眼聞盛。

“所以,你可以放了我們嗎?”

聞盛無聲勾唇,不知是嘲弄自己,還是嘲弄旁人,許久道:“好,你們走吧。”

他轉身跨進門去,沒了蹤影。

楚雲扶梁述起來,梁述跪了很久,腿都發麻,走路不利索,楚雲便讓他搭在自己身上。二人一步一步離開玄微宮。

聞盛在窗前看着,喚來點思:“盯着他們,倘若他要送人離開,你便半道上把人截下。有什麽動靜,一五一十彙報給我。”

點思應下。

鮮血從袖子裏流下來,沿着手背往下滴。聞盛看着窗臺上的幾滴鮮紅,伸手揩去。

從前他想要楚雲死,如今他想要楚雲。

他這人從來做事不擇手段,只為達成目的,無論如何,一定要達成目的。

楚雲與梁述離開紫霄城後,回了京中的宅子。梁述在椅子上坐着,楚雲在另一邊坐着,他想說什麽,楚雲擡頭道:“梁大哥,其實我今日原也想問你,願不願意娶我的……”她笑了笑。

梁述把話咽下,點頭嗯了聲。

他不知道聞盛到底信了沒有,但他清楚,聞盛一定會讓人暗中盯着他們動靜,絕不會再有任何機會讓楚雲離開。

他忽然後悔,原來就應該送她走的。不該為了那一點私心,要她留下,以至于到今日局面。

今日聽她那麽說時,梁述承認,他心裏動容極了。

她又漂亮,又善良,性子也好,這樣一個人,留在身邊朝夕相處,任誰都會動心的。

楚雲看他點頭,當即喜笑顏開,聲音清甜道:“那不如我們擇日完婚吧?反正你我都沒有什麽親友,咱們只需要簡單地行禮就好了,就請家裏的人吃頓酒,你說怎麽樣?”

梁述嗯了聲,心中卻隐隐擔憂。他怕聞盛還會再做出什麽事來,今日他雖然放他們離開了,難保日後不會又突然生什麽事。

但不論如何,他當日既然選擇救下她,便一定會讓她好好活下去。

楚雲已經開始構想倘若成婚時,應當怎麽安排,她侃侃而談:“嫁衣不必太華麗,婚宴也不用太鋪張……最重要的是,咱們倆在一起就好了。”話音剛落,心裏卻忽然冒出個念頭,總覺得這話似曾相識,好像以前她這麽想過,所以自然而然地流暢地從她腦中蹦出來。

同類推薦

娘娘帶球跑了!

娘娘帶球跑了!

新婚之夜,她被五花大綁丢上他的床。“女人,你敢嫁給別的男人!”他如狼似虎把她吃得渣都不剩。“原來強睡我的人是你!人間禽獸!”她咬牙切齒扶着牆從床上爬起來。她是來自現代的記憶之王,重生歸來,向所有欠她的人讨還血債。可這只妖孽之王,她明明沒見過他,卻像欠了他一輩子,夜夜被迫償還……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

大宋将門

大宋将門

沒有楊柳岸曉風殘月,沒有把酒問青天,沒有清明上河圖……
一個倒黴的寫手,猛然發現,自己好像來到了假的大宋……家道中落,人情薄如紙。外有大遼雄兵,內有無數豬隊友,滔滔黃河,老天爺也來添亂……
再多的困難,也不過一只只紙老虎,遇到困難,鐵棒橫掃,困難加大,鐵棒加粗!
赫赫将門,終有再興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