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既然已經糾纏到這種地步……
沒人知道聞盛是怎麽離開的刑房,是點思拼盡全力将他帶走。點思自從上次刺殺楚雲失敗後,便不再得聞盛重用,甚至連他面都見不上。
點思這一輩子都是圍着聞盛過的,乍然離開聞盛,一時倉惶無所事事。縱然他不再得聞盛重用,也不會有人苛待他,他仍舊生活富裕。
聞盛知道他是忠臣,也知道他是為自己好。正因為知道,才不想看見他。
因為每次看見點思那種憂慮的眼神,就會提醒他自己,這一切都是搖搖欲墜的。
終于,還是破碎了。
她不是沒有氣性的人,她始終記得他們之間的仇恨,再也回不去了。那些單純美好的時光,被他自己一手推出去,再也找不回來了。
聞盛曾以為自己要做一個斷情絕義之人,所以選擇了抛棄那些七情六欲。
以司徒寒他們那些人馬,這一路上他可以有無數個機會逃跑。但是他沒有,他始終想賭,賭楚雲會有那麽一絲半點的心疼,賭楚雲還會在乎他。
一天賭輸了,就再搭上一日。但終究輸得徹徹底底,連底褲都不剩。
在他皮開肉綻,被百般折磨的時候,楚雲看過來的眼神也再沒有一點憐惜。
聞盛垂眸,他不能再這麽賭下去。既然她不願意再憐惜,他還可以有別的手段,譬如說,将她再重新抓回自己身邊,捆綁一輩子。
聞盛開口問:“有把握離開這兒嗎?”
點思能救他出來已經耗費全部精力,這城裏都是司徒寒的人馬,這是大渝的都城,即便他們能離開都城,距離回到大平,也還要耗費好些精力。
點思沒說話,聞盛明白他的意思。
“公子,這些日子正在風口浪尖,咱們先躲躲,過些日子再想辦法。”
因為聞盛失蹤,城門早就戒嚴。司徒寒雖說他逃跑不重要,但到底不會輕易就放他離開。只不過時下過年,百姓們正熱鬧着,司徒寒并未派人挨家挨戶搜查。這些日子聞盛與點思尋了個隐秘的住所,混在百姓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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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住的地方偏僻又貧窮,沒有鄰居,就不會有人發現他們身份。聞盛身上受了傷,點思看在眼裏,尋了機會外出抓藥。
大渝口音與大平不同,點思不好出聲,只裝作自己是啞巴,抓了些止血化瘀的上藥。在街上時看見鋪子門口也挂上大紅燈籠,貼上春聯,年味十足。
點思站在街頭,一時竟有些寂寥之感。猶豫片刻,還是從鋪子裏買了些溫熱的吃食帶回。回來時聞盛正在睡着,他從來是個睡覺很輕的人,一聽見動靜,立刻睜開眼。
聞盛衣衫褴褛,昨日夜裏撐着用冷水洗了個澡,今日嗓子便有些沙啞。
“回來了。”
點思将東西放在一旁空桌上,嗯了聲,聽出了他嗓音的不對勁。他昨夜勸過,但沒勸住。其實他知道自己勸不住,聞盛向來讨厭這種落魄的感覺。他不願意讓自己再這麽狼狽,這麽落魄,所以堅持要洗澡。
哪怕沒有熱水,哪怕天寒地凍,洗完澡或許會加重傷勢。但他一定要這麽做。
他要做的事,點思從來勸不住。或者說,點思以前不會勸,只會聽從。
聞盛換了身單薄的襖子,屋子裏沒有取暖的東西,炭火要買,但他們身上銀錢不多。這屋裏又是匆忙之間找的,什麽也沒有。除去幾件大家具,空空蕩蕩。
窗紙也是破開的,冷風不要命地灌進來。聞盛低頭看向自己,再沒有腐敗難聞的氣味,也沒有髒污。
在他心裏,落魄意味着可以任人欺辱。他再不願意任人欺辱了,那些任人欺辱的時光,早就過去了。
冷風忽然一陣狂亂,吹在聞盛臉上。這屋裏這樣冷,他忽然想起幾年前的楚雲。
她也住在這樣冷的房子裏,發着高燒,也許心裏還懷揣着對他這個人的一點愛,等待着。那時候,她還懷着他們的孩子。
後來,孩子沒了,她身邊的婢女也死了。
聞盛大抵能理解那種心情,失去了一切的悲涼。
點思見他走神,開口:“公子,我們幾時動身離開?”
聞盛只說,再等等。
他在等一個合适的時機,也在等,等楚雲的反應。在知道他離開之後,她會有什麽反應呢?恨,或者是擔心?
聞盛靠着牆根坐着,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思緒一頓。此刻的他,是否如當年的阿雲一般,哪怕知道事實如何,可仍舊忍不住地抱有期待?
風又刮大了,大渝的冬天比大平的冬天還要冷得多。點思皺眉,擔心聞盛傷勢加重,想辦法從這破敗的屋子裏扒拉出些能擋風的東西,将那破敗的窗紙糊上。
沒了持續不斷的冷風,屋子裏暖和了些。點思看向桌上的藥,道:“我去給公子煎藥。”
聞盛只嗯了聲。
丢了一個聞盛,對司徒寒王府的一切影響并不大,只是加強了守衛。畢竟倘若有人能進來營救,自然也有人可以進來行刺。
即便是初一,司徒寒也沒能休息。要處理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他有時簡直不懂,明明他們如今還沒穩固,怎麽就有人考慮起排場問題?甚至有人給他上書,提及成家一事。
一連忙到初七,司徒寒才終于偷得片刻空閑。他在書房中靜坐片刻,紫銅暖爐散發出絲絲熱氣,手中的狼毫筆卻仿若擺錯位置,怎麽也不順手。
司徒寒擱下筆,決定出去走走。他實在是累極了,應當去休息休息。
只是一出門,走着走着,便又到了楚雲住的院子。那些人近來時常勸誡他搬回皇宮,司徒寒未置可否,他不想搬去皇城,留着這座空蕩而頹敗的皇城,于他而言是個警戒。
縱然聞盛用了不光彩的離間手段,讓他父皇失去了臣子的心,這當中何嘗沒有他父皇自己的緣故呢?
人一旦身居高位,手握權力,就會忘掉自己本該做的事,而沉溺其中。
司徒寒在楚雲院子前的拱門下站了許久,還是往前邁開步子。
楚雲正在院子裏看書,看得出神,竟沒察覺到他來。
司徒寒掩嘴咳嗽了聲,楚雲一愣,回過神,有些驚喜地看他:“司徒,你怎麽來了?你忙完了。”
香雲給他搬了把椅子,司徒寒坐下,搖頭道:“哪兒能忙完?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閑。”
楚雲掩嘴笑說:“沒辦法,能者多勞。”
司徒寒看向她手中的《左傳》,“你再這樣讀下去,遲早要成為聞名天下的女夫子。”
楚雲聽出他的揶揄,笑了聲,将書頁合上,放了把扇子做書簽。“女夫子多好。”
她從前不愛讀這些書,嬷嬷也不會認真教,如今卻從中覺出些從前不懂的妙處。
楚雲視線一瞥,瞥見了一旁的荷包,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那個。她一直還帶着,寄托一種思念。
看着這個荷包,便想起了她母妃。
她從前總覺得,他們說的那些話都是假話,因為她不肯相信她的母妃是這樣一個攀附權貴的人。可其實種種跡象都表明,她的母妃的确只是為了攀附權貴,所以才趁醉酒引誘了她父皇,從而有了她。
她從前不願意承認,因為嫌丢人。可如今卻漸漸覺得,這并不丢人。
這是這個時代裏,女子為了求得生存的一點努力,盡管最後并未成功……
楚雲陷入走神,司徒寒喚她一句,“在想什麽?這麽出神。”
“想我母親,也想……我自己。”
她這一輩子過得挺苦的,諸多不順遂,為什麽會這樣呢?她做錯了什麽嗎?沒有。她什麽也沒做錯,她只是錯在生在了皇家,由一個低賤的宮女生下。
因為從前總被人說低賤,心裏也會覺得自己低賤。
“可我現在不這麽想了。”因為她的眼界更開闊了,越過了報複楚丹,越過了聞盛,而落在了更大更遠的天地裏。
就像來的時候看見的樹蔭和陽光,遠處的山巒和漸行漸遠的城池。
司徒寒又笑:“你似乎變了很多。”
楚雲跟着笑:“人都會變的。”
這世上沒有人會不變,經歷的事情會讓人變,讀的書會讓人變,年紀也會讓人變。
但這種改變是很好的。
司徒寒還想與她多聊一會兒,可惜又被那些纏人的事務叫回去,不得不匆匆告辭。楚雲送他離開後,本想繼續看書,可又覺得自己看了這麽久,該出去走走,便帶着香雲和香雪去了街上走走。
她們是從王府裏出來的,王府的馬車人人都認得,一時引來圍觀。
楚雲又覺吵鬧,打道回府。
不遠處,聞盛看着她轉身的背影,眸色漸深。
她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受到影響,甚至于,好像忘了他這個人似的。
點思在他身後不遠處,忍不住又開口勸:“公子,或許這樣已經是最好的結局。五公主過得很好,不是嗎?她與您再也回不去了。”
聞盛收回視線,喃喃:“大昭都亡了,哪來的五公主。”
只有他的皇後。
這樣一點也不好,倘若這樣也能算好,那麽他們之間所有的一切又算什麽呢?算個笑話呢?
他費心費力地算計她,她又費心費力地報複,她死過一回,他也受了這麽多折磨。這些難道都能一筆勾銷嗎?
不能的。既然已經糾纏到這種地步,就不應該再看開。
點思抿唇,沉默不語。
聞盛與他折返落腳之處,問起情況。他步子邁得太大,其中局勢不穩,這是意料之中。但他經營這麽多年,也不可能什麽東西都沒有。
大渝也好,那些義軍也罷,都不足為懼。
“我們的人可已經出發?”昨夜他改了主意,不打算離開都城,他要留在這裏,看着一切重新回到他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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