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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軒進去時格外輕手輕腳的,可門輕輕的關上,子時就醒了。
她睜開眼睛的那個瞬間神色極為迷茫,過了一會兒眼神就變了。沈軒怕刺激她,沒有立刻走過去,站在門那裏輕聲叫她名字:“子時?”
子時坐了起來,怔怔的看着他問:“你告訴他了嗎?盛承光。”
沈軒愣了愣,“嗯”了一聲。
“他……說什麽了嗎?”她眼睛很亮,神情像是極為期待,又極為不忍。
“是這樣的,”沈軒頓了頓才繼續說:“現在醫院外面圍滿了記者,他要是這會兒過來的話……”
“我明白。”子時不想聽下去,沒辦法聽下去了,她急急打斷沈軒:“我沒關系的,等到記者都走了我再走吧。他不用過來。”
她雖然已經極力掩飾恐慌、裝作鎮定,但是沈軒怎麽能看不出來?
“子時,”他替好友解釋:“承光向我問了你的情況,他很擔心你,是我告訴他你沒事,讓他不用過來……現在的情況對他來說真的非常為難。”
“是我讓他為難了嗎?”子時問,“這個孩子讓他更加為難了是嗎?”
這問題……沈軒不好直接回答她。
盛家和謝家為了面子也好為了合作項目的分割中占先機也好,肯定都是用盡手段的找對方的把柄,把過錯往對方身上推。謝嘉雲這一陣連面都不露,躲的幹幹淨淨,盛承光可好,踐行Party上當着那麽多人面帶走了子時,先機盡喪,現在子時又被人拍到來醫院……這個情況下,這個孩子的到來簡直是釘死盛承光的鐵證。
沈軒愁的腸子都快打結了。
“沈醫生,請你告訴我,是這樣嗎?”子時很認真的問,堅持要一個答案。她不懂,但是她很想知道。
沈軒走到她身邊坐下來,前傾着身子雙手交握,好像在回憶什麽。良久他溫聲的說:“我從小就認識盛承光,他從來沒對我有過一句好話——他的性格你也知道的,那麽別扭,從來不好好說話。我想想……好像只有兩次例外。第一次是齊光生病的時候,那個時候我在國外,那幾年我出了一些事,不想回來,他親自飛去拜伯裏找到我,拜托我回來主持齊光的醫療小組。我那個時候問他:盛承光你居然也有求人的一天?他當時回答我說:有些人比我自己還重要。”沈軒轉頭看向身邊的子時,“第二次就是剛才,他怕你被吓着了,拜托我小心照顧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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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告訴你這些不是為了別的,”沈軒語氣輕柔,“我就是想告訴你:盛承光是個豁得出去的人,你別擔心他,好好照顧你自己……和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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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稍後不一會兒就派了車和保镖們來接子時,沈軒親自把子時送下樓、送上車。
回到家裏,盛承光還沒回來。子時先在客廳沙發裏坐了會兒,覺得身上冷,又跑回卧室床上躺着,可她忽然想起自己今天還沒吃飯,連忙一點也不耽誤的爬起來找東西吃。
家裏沒有現成的飯菜,她不敢像平時那樣随便吃水果零食填肚子,打電話叫他常叫的那家飯店送東西來吃。
于是盛承光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想象中應該躲在床上默默哭的人,卻正坐在餐桌前吃飯。桌上三菜一湯擺的好好的,一旁放着飯店的幾個餐盒。她已經知道把飯菜盛到自己家碗碟裏再吃——以前她嫌洗碗麻煩,都是将就着用送來的餐盒吃的。
見他進來子時也愣了一下,放下碗筷,咽下嘴裏的飯,她問他:“我在吃飯……你吃了嗎?要不要一起吃一點?”
盛承光換了鞋過來看看,桌上熱氣騰騰的是:蝦仁豆腐、酸菜魚片、三鮮雞丁和一道素湯。葷素搭配的好,連顏色都配的挺漂亮,看上去一桌子色香味俱全。他摸摸她腦袋,笑着說:“我也吃點吧。”
其實他剛和盛家一個長輩吃過飯回來,心裏和胃裏都沉甸甸的。
子時一聽他這麽說就站起來要去拿碗給他盛飯,盛承光一只手按在她肩膀上,柔聲說:“別起的那麽猛,小心一點——你坐着吧,我自己來就好。”
子時這才想起來:他已經知道她懷孕的事情了。
接下來,一頓飯吃得很悶。
盛承光其實吃的挺高興,還不時的往她碗裏夾菜,叫她多吃點豆腐和魚。而子時一直低着頭,默默的吃,每一口都感覺直接吃進了心裏,一顆心越來越墜得慌。
等他放下碗筷,她終于也可以吃完了。
盛承光起身把碗筷收拾了,從廚房裏拿了幾個水果出來,問她要吃哪一個?子時胡亂的指了一個蘋果,看着他慢條斯理的拿起刀開始削皮,她心裏頭慢慢的升起一股類似絕望的情緒。
他的手指很漂亮,修長又幹淨,穩穩的按着那把水果刀,削下薄薄的一層蘋果皮,一只蘋果削好,那皮都不會斷。以往子時挺喜歡這樣靜靜坐着看他削水果的,今天卻看得遍體生涼,莫名覺得這場景殘忍極了。
殘忍的令她絕望……無法接受。
盛承光削好一只蘋果,不經意的一擡頭,看她忽然之間臉色白的厲害,他連忙把手裏東西都放下,罕見的流露出一絲無所适從:“你怎麽了?是不是看到這個覺得惡心了?”
子時搖頭,他還是立刻把蘋果扔了,換了一個梨子,一邊削皮他一邊說:“沈軒今天跟我說你可真是厲害,害喜的時候都能硬塞着自己吃——是我不好,那幾天你沒胃口,我怎麽就沒想到這上頭去呢?”
“不要說了!”子時忽然出聲打斷他漫無邊際的話。
盛承光手上頓了頓,溫聲問:“什麽?”
“你不要再說了……它已經有聽覺了……”
不要讓它聽到殘忍的話。
她聲音很輕,盛承光聲音沉沉的:“不要說什麽?”
你以為我要說什麽?
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想說什麽。
子時這會兒其實已經害怕的筋疲力盡,生怕他說出什麽話來。她原本是拼盡一個自己都不想讓他為難半分的,但是現在……她也有了必須由她保護的人,她不能再為他奮不顧身了。
這個念頭令她傷心,并且深深的覺得愧對于他。心裏頭太亂了,那麽多的想法一個接着一個呼嘯而過,她卻一個都抓不住。
她努力打起精神,對他笑:“……沒什麽。”
盛承光看着她,目光如電。子時頓覺無所遁形,可是手悄悄的覆在肚子上,她又覺得有了力氣,挺腰坐的更直了一些,努力的擡頭去看他一眼,還對他笑了笑,然後裝作很自然的移開了目光。
盛承光心裏形容不出的滋味:她終于學會了對他掩飾、對他避重就輕,也就終于不再是當初那個如同一張白紙的傻姑娘了。
是他親手一筆一畫在紙上寫到了如今這樣。
他一直以來很期望看到她能飛得多高,可現在又害怕……她會不會從此不再回來?
“對了,”他心中情緒洶湧,面上一絲不露,溫聲對她說:“齊光明天從歐洲回來了。”
說起齊光她果然還是情真意切的關心,眼睛都為之一亮,問:“他好了嗎?”
“手術很成功,目前狀況良好。不過,我不能帶你去接他了。”
一個是到時候恐怕會有記者,怕又會吓着她,另一個是姑媽他們與齊光一起回來的,怕她到時候見到趙懷章情緒激動。
可是盛承光只說:“抱歉,之前我答應過帶你去接他的。”
子時愣了有一會兒,最後卻笑了笑說:“不要緊,他回來了就好了。”
盛承光把梨切成一塊一塊,放在碟子裏放到她手邊,“來,吃吧。”
子時低頭去拿,卻不防眼淚“啪嗒”掉下來,她自己都是一驚,然後就收不住了,手指連忙去捂眼睛也沒用,眼淚它自己一個勁的往外湧。
她手指按着眼睛,默默哭的渾身發顫,盛承光擦了手,坐過去把她抱起來,柔聲的哄她:“剛才還說它已經有聽覺了,你想讓它聽到……你在哭嗎?”
他本來想說“你想讓它聽到媽媽在哭嗎?”,可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好像小時候被撓癢癢的那種感覺,心裏癢癢的很興奮,但是板着臉不好意思流露出半點。
他也是第一次……當爸爸啊!
以前子時哭的時候其實不容易哄住的,停下來也要啜泣一陣,但是今天他一說她就停了。紅着眼圈的樣子意外的不委屈,反而別樣的有一股堅韌之意。
盛承光有些驕傲,也有些小小的嫉妒。
他伸手給她擦眼淚,手指刮刮她哭的紅紅的鼻子,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聲音啞了:“是我不好,”他清了清嗓子,“我答應過你的事情沒能做到。”
她轉頭,将臉埋在他懷裏,還伸手抱住了他脖子。盛承光像抱着個大孩子似的抱着她,輕輕的搖,“你可以發脾氣……子時,你沒有做錯事情的時候,別人做錯了事情,你可以适當的發脾氣,不要把任何事情都看做理所應當的……不要被人欺負,哪怕是我。”
“你別說了。”她不想再哭,就閉着眼睛,低低的在他耳邊懇求:“盛承光,不要再說了!”
“你到底在想什麽?”盛承光忍不住問,他覺得似乎……兩個人的思維可能又不在一個層面上了。
可是子時不肯告訴他,伏在他懷裏靜悄悄的不作聲。
盛承光其實有好多話想說的,但是……好吧,起碼這次她沒有說“我沒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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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今天盛總其實沒比子時冷靜多少,削水果那塊兒他其實就語無倫次了,在他一個人漫長而孤獨的成長歲月裏,他沒有被教會表達情感,這點上他和子時是一樣的,這會兒他能很迅速準确的計劃因為這個孩子帶來的戰鬥策略的改變,但是他無法像一個普通的男人面對自己第一個孩子那樣做出反應……他是第一次當爸爸。
沈醫生在這裏也是豬隊友,解釋的那些話直接把子時往另一頭推了……不過,子時的邏輯和三觀都詭異,也不能怪沈醫生和盛總。
總之小說就像菜,每一個口味大家都嘗嘗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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