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受傷
許遲歸很會做飯,尤其是在賀峥連續吃了半個月的外賣後,異常想念那天晚上的家常美味。
榕城分公司有個項目出了很大的纰漏,主要負責人引咎辭職,內部領導層能力有限,沒人能收拾這幅爛攤子,只能救助集團總部。
賀松林近日有退休打算,榕城分公司這個節骨眼兒上出問題,也算來得巧。集團有部分老人對太子爺直接上任多少有些不放心,賀峥這次要是能完美處理,就能讓那些老家夥安靜閉嘴。
賀峥這一忙就是半個月,每天早出晚歸,和許遲歸連碰個面都難,更別提蹭一頓飯了。
分公司沒有員工餐廳,到了飯點,助理就幫賀峥點外賣或者出去打包回來,他忙起來總是忘記時間,要麽胡亂吃兩口,要麽等涼透了才想起來,再這樣放任下去,消停許久的胃病恐怕要犯了。
但賀峥現在哪兒顧得上,想着趕緊理順了就萬事大吉,後面的工作會順暢很多。
不過像今天這樣加班到淩晨的情況,還是頭一次。
為了出行方便,賀峥租了一輛車。他把車停好,拖着疲倦的身體爬上六樓,開門進屋。
玄關櫃臺上放着一盞小夜燈,每天賀峥下班回來它都雷打不動亮着。
很顯然,這是許遲歸特意為他留的。
賀峥還記得他第一天下班回來,推開門發現這盞小燈時,那種難以言喻的心情。
從高二那年回A市後,賀峥就開始一個人生活。
年輕時,賀松林對莫悠的控制欲很強,不僅時時刻刻提防外面的男人,連自己兒子的醋都照樣吃。
賀松林不願意賀峥回去住,他自己也不願意,雖然是親爹親媽,但畢竟這麽多年沒有生活在一起,頂多逢年過節相處幾天,賀峥怕不自在,也怕賀松林發瘋,寧願自己一個人住。
以前每次回家,等待賀峥的只有一屋黑暗,現在在這個不能稱之為家的出租房,卻總有一盞燈為他照亮。
賀峥打算等他忙完這段時間,請許遲歸出去吃個飯以表感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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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峥放輕手腳,換鞋進屋,習慣性看向書房,他有些意外地挑挑眉。往常他下班回來,差不多九、十點左右,從來沒在客廳見到過人,唯有書房亮着燈,這會兒零點都過了,竟然還亮着。
賀峥其實對許遲歸有些好奇,不知道他每天呆在書房裏幹什麽,看書?學習?還是加班工作?
不過他只是一個短期房客,還說過不會過多打擾,大晚上的,再好奇也只能憋着。
賀峥穿過客廳,剛走到卧室門口,書房那邊就傳來聲響。他回頭,借着書房洩漏的微光,看見許遲歸光着腳從屋裏出來,表情嚴肅,嘴裏念念有詞,似面臨什麽大難題。
因為太過專心,許遲歸沒發現家裏多出一個人,他走進廚房,接了一杯溫水,出來的時候,才瞥到客廳有一道晃動的黑影,一時沒反應過來是賀峥,吓得一哆嗦,水杯從手中滑落,掉到地上四分五裂。
賀峥聽到許遲歸發出一聲悶哼,猜測他可能受傷了,忙道:“是我,你先別動。”
“嗯……”許遲歸忍着疼,聽話地站在原地。
賀峥把客廳的燈打開,看清了許遲歸那邊的情況。
許遲歸穿的長褲,可是光着腳,腳背上沒有明顯的燙傷,有幾處被玻璃碎片劃傷的血跡。
賀峥沒有耽擱,走到許遲歸身前,攔腰把人離地抱起來,放到沙發上。
許遲歸整個人僵住。
腳是比較隐私的部位,賀峥沒有直接上手檢查,只是隔着褲子撥弄着他的小腿。
今天這一出,算賀峥全責,他不該半夜三更站在外面,明明知道許遲歸膽子小,還不出聲,把人吓到了。
“抱歉啊,吓到你了,還好不算嚴重。”賀峥擡頭,問道:“家裏有藥膏嗎?”
許遲歸沒有回答,只是愣愣地望着賀峥,眼神沒有焦距。
賀峥有些莫名,“……怎麽了?”
許遲歸還是沒反應。
超負荷工作十幾個小時,賀峥身體非常疲倦,胃還隐隐作痛,急需調整休息,他不想跟許遲歸沒有意義的僵持下去。
賀峥壓着不耐,雙手摁住許遲歸的肩膀,微微用力,把臉靠近,冷聲道:“許遲歸,聽見我說話了嗎?”
許遲歸感受到肩膀傳來的壓力,回過神來,看見賀峥近在咫尺的一張冷臉。這麽近的距離,許遲歸還能清晰的分辨出賀峥臉上的倦意。
許遲歸很自責,都怪他不當心,耽誤了賀峥休息的時間。
“聽……聽見了,”許遲歸強忍着擔心說,“你去睡覺。”
“藥膏在哪裏。”賀峥沒理他。
許遲歸搖頭,“不用,我自己可以。”
賀峥看着許遲歸不說話,倆人僵持了兩分鐘,許遲歸率先敗下陣來。
找到消毒酒精和藥膏,賀峥不顧許遲歸的推辭固執地幫他上藥。
“賀、賀峥……謝謝你。”許遲歸無意識蜷縮腳趾,不太熟練的叫賀峥的名字。
賀峥打了個哈欠,開口都有些含糊:“不用謝,也怪我。”
許遲歸連連搖頭否認,“是我自己……太膽小了,不經吓,不怪你。”
困頓的狀态讓賀峥有些放松,胃疼緩解,他靠在沙發上,半眯着眼點頭,贊同道:“是很膽小。”
許遲歸臉熱地抿抿嘴,他好想一直跟賀峥呆在一起,但是賀峥很累,需要好好休息,他不能再自私的霸占賀峥了。
見賀峥閉着雙眼,一副今晚就睡沙發的姿态,許遲歸狠心伸手,扯扯他的衣角,輕聲說:“賀峥,去房間睡。”
“嗯。”賀峥嘴上應着,身體卻沒動。
“賀峥……”許遲歸繼續扯。
賀峥被騷擾,皺着眉,滿臉不悅,伸手死死按住作亂的手。
許遲歸不敢動了,傻愣愣盯着倆人疊在一起的手,心髒砰砰亂跳。
如果時間能在這一刻靜止,該有多好。
沒過幾分鐘,賀峥猛地睜開眼睛,發現他竟然握着許遲歸的手,軟軟的、小小一只蜷在他掌心,賀峥連忙松開,“抱歉,剛睡着了。”
許遲歸又不會說話了,只會搖頭。
賀峥有點尴尬,起身把地上的碎玻璃清理幹淨,準備回房時,想起許遲歸還沒有鞋子,便問道:“你拖鞋在哪兒?”
在書房,但許遲歸沒膽子讓賀峥進去,他指指鞋櫃。
賀峥給他拿了一雙過來,走之前交代一句:“以後在家裏要穿鞋。”
許遲歸心裏發燙,乖乖應着:“好。”
賀峥又連續忙了一周,總算把這一堆爛事理順,後續工作可以順利進行,只要後邊不出大問題,他就能在規定的三個月內解決這次危機,讓老賀如願退休。
回榕城快一個月了,賀峥還是第一次在太陽落山之前,打開六零三的大門。
一進屋就聞到了撲面而來的飯菜香,賀峥和嘴裏叼着筷子的許遲歸對上視線。許遲歸不知為何驚慌地站了起來,看上去有些手足無措。
賀峥視線往下,看到桌上的四菜一湯,許遲歸對面的空位上還擺了一副幹淨碗筷。
賀峥意外地挑挑眉,目光重新落在許遲歸臉上,發現他眼睛又紅了,一副很害怕很慌亂的樣子。
“我、我……”
許遲歸不知道該如何解釋自己奇怪的行為,他怕賀峥發現他見不得人的心思,害怕賀峥覺得惡心,一刻都不想多待。
許遲歸想編一個合理的理由,騙過賀峥,可他腦子裏一片空白,随着時間的推移,只剩下滿腔絕望。
賀峥換上拖鞋走進餐廳,雙手撐住椅背,低頭問他:“我記得好像有人說過會邀請我吃飯,是誰呢?”
許遲歸微微睜大眼睛,回道:“是、是我。”
“什麽時候呢?”賀峥又問。
“現在,”許遲歸忍不住哽咽道,“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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