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雨夜

計劃趕不上變化,臨近五點,公司最重要的一個項目出了點問題,賀峥召集所有負責人到會議室開會,商量解決辦法。

問題比較棘手,賀峥估計一時半會處理不完,讓女孩兒等也不是那麽回事,就給應竹暄發微信道歉,說明了情況。

時間緊迫,賀峥沒有得到回複就拿起筆記本進了會議室,手機正好落在了辦公桌上。

會議結束時,已經是晚上八點,夜幕挂空,室外掀起一陣陣陰風,是要下雨的樣子。

賀峥回到辦公室,神色疲倦地坐下,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仰頭按了按僵硬的後頸。

中午說了晚上不回去吃飯,許遲歸肯定只做了一個人的份量,那他只能在公司樓下湊合一頓。

手機響了一聲,賀峥傾身拿起手機,點開微信,發現是應竹暄發來的消息:

應竹暄:忙完了嗎?

名字頭上顯示兩條未讀,賀峥皺了皺眉,點開和應竹暄的聊天界面,這才看到兩條半小時前的回複:

應竹暄:沒關系,我等你,不見不散。

賀峥起身,拿上西裝外套和車鑰匙就往外走,等電梯時回了一條語音。

賀峥:“抱歉讓你久等了,我現在馬上過來。”

應竹暄:OK,友情提示別開車,這個點只能停在山腳停車場,還得走路上山,打車吧。

應竹暄定的餐廳在城郊的南山上,那上面有很多網紅餐廳和民宿,一到周末、節假日便門庭若市。

賀峥考慮片刻,最後決定打車過去。

那家餐廳距公司不算遠,正常情況下驅車過去只需要一刻鐘,不過在周五的夜晚,即使現在天色不好,而且已經過了飯點,還是有很多車上山。賀峥在路上堵了一會兒,到地方時已經接近九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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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峥在服務生的帶領下,來到了應竹暄所在的位置。

她容貌秀麗精致,墨色長發用發簪盤起,額前散落着恰到好處的幾縷頭發,身着一身黑色刺繡旗袍,長及小腿,勾勒出曼妙身姿,整個人散發出低調、大氣、華貴的氣質。饒是賀峥不太關注長相的人,看見的第一眼都覺得驚豔。

還不等賀峥自我介紹,應竹暄起身,笑着打趣了一句:“賀總,可算把您等來了。”

賀峥有些詫異,“你認識我?”

“見過一次,”應竹暄承認得很幹脆,“至今記憶猶新。”

說出來有些俗套,但應竹暄确實是對賀峥一見鐘情,那次酒會結識賀峥的母親,也是她刻意為之。

賀峥搜尋記憶無果,對應竹暄完全沒有印象。

“好了,想破腦袋都想不起來,你沒見過我。”

應竹暄對此無所謂,率先坐下,給賀峥倒了一杯茶,“餓了吧?我看時間不早了,就沒等你,擅作主張點了菜,應該快上菜了。”

賀峥跟着坐下,道謝後喝了一口茶。

應竹暄支棱起下巴觀察賀峥,五官端正硬朗,身型挺拔,深色系西裝西褲,襯衫系到最上面一顆,領帶也打得規規矩矩。

片刻後,應竹暄得出一個結論:“你也太正經了。”

賀峥沒有否認,回視她有些侵略性的目光。

應竹暄食指撥了撥額前的碎發,直白地問:“你覺得我怎麽樣?”

賀峥意外地挑挑眉,回道:“挺好的。”

應竹暄又問:“那作為你的結婚對象合格嗎?”

賀峥之前沒相過親,還沒見識過這樣的陣仗,一時有些錯愕。

“我暫時沒有結婚的打算。”賀峥委婉拒絕。

“那更好,”應竹暄說,“先談戀愛,多磨合磨合。”

賀峥:“……”

應竹暄對他不動聲色又顯然吓得不輕的樣子感到好笑,“不好意思啊,我這人就這樣,碰到看得上眼的,就想以最快的速度攥到手裏。你想慢慢來也可以。”

賀峥确實是第一次認識應竹暄這樣率性利落的女孩兒,有欣賞,但沒有心動。

“抱歉,”賀峥直接拒絕道,“我們可能不太合适。”

應竹暄收了笑,沉默了一會兒,盯着賀峥說:“懂了,是沒看上我呢?”

賀峥不知如何回答,正好服務生開始上菜,緩解了尴尬的氣氛。

服務生離開,氣氛又沉重下來,應竹暄聳聳肩,酷酷地說了一句:“眼光真差。”

賀峥笑了,深覺應竹暄是一個人很有意思的人。

話說開了,應竹暄也不是扭捏的人,既然賀峥完全沒有要跟她接觸的意思,她自然不會死纏爛打,不過還是有些可惜,她真挺喜歡賀峥的。

倆人氣氛還算融洽的吃完飯,走出餐廳時,外面已經淅淅瀝瀝下起雨,服務生撐傘把他們送到停車場。

應竹暄來得早,自己開的車,打算送賀峥回去。

賀峥本就對應竹暄等他這麽久而感到抱歉,哪兒好意思再讓她送。

“啧,”應竹暄打開副駕車門,一臉不耐煩地推了賀峥一把,“讓你上車就上車,廢什麽話。”

周末了,山上本就不好打車,更別說是下雨天。

賀峥不好再推遲,依言上車。

手機響了兩聲,賀峥拿出手機,打開微信意外發現是許遲歸發來的信息:

——賀峥,結束了嗎?

——下雨了,帶傘了嗎?

除了提醒他吃飯,許遲歸幾乎沒有主動給他發過信息。賀峥觀察過,許遲歸很抗拒收到任何消息,尤其是電話或者語音,就算聽到了也基本不會接,他算一個例外。

賀峥回複:回來路上,沒帶傘,不礙事。

南山距和潤家園有點遠,下山時堵了半小時車,再加上進入市區後雨越來越密,應竹暄為了安全開得比較慢,到小區時已經十一點過了。

因為和潤家園是老小區,裏面沒有地下停車庫,住戶大部分都是中老年人,有車的人少,只有進門不遠處有一個小型停車場,平時賀峥也是把車停在這裏。

賀峥沒讓應竹暄開到樓下,到了停車場就讓她停車。

看了眼窗外的細細密密的雨,應竹暄在車上翻找片刻,“我車上沒傘。”

“沒事兒,”賀峥解開安全帶,“我跑回去,沒幾步。”

賀峥下了車,繞過車頭時被應竹暄叫住,他回頭,駕駛座的車窗完全搖了下來,應竹暄漂亮的一張臉在路燈的照射下清晰可見。

“真不考慮考慮我?”應竹暄不死心地問。

賀峥笑着搖頭:“你看看別人。”

“沒勁。”應竹暄無趣地收回目光,毫不留戀驅車離開。

賀峥轉身,往前跑了幾步,快到他租的停車位時,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賀峥驚訝出聲:“……許遲歸?”

許遲歸撐着傘,另一只手也拿着一把傘,他站在陰暗的角落,目光沒有焦距地落在方才應竹暄所在位置,整個人似乎凍僵了,臉色煞白,嘴唇青紫,身體止不住地顫。

賀峥跑過去,雙手按住他的肩膀,眉心緊蹙,“你怎麽出來了?”

許遲歸回神,看到眼前被淋濕的賀峥,墊起腳,把他嚴嚴實實罩在雨傘下,往前遞了遞手裏的傘,仰頭望着他,眼裏暗淡無光。

“下雨了,想給你送傘。”

聽着許遲歸發顫的聲音,賀峥臉色不太好看,沒有接傘,而是輕車熟路背起他,快步沖進單元樓。

走到門口,賀峥讓許遲歸把傘放在門外,開門進屋,他一眼就看到了餐桌上孤零零的生日蛋糕,上面插着兩個沒有點燃的數字蠟燭。

賀峥愕然,彎腰放下許遲歸,看了眼牆上的挂鐘,還沒過十二點,他松了口氣,轉身問道:“今天是你生日?”

“嗯……”

許遲歸有些難受,給賀峥發完信息後,他就逼迫自己出門,到賀峥回來,他已經在停車等了好久好久。

外面世界的黑夜永遠是那麽可怕,冷風斜雨捶打在許遲歸身上,但他心裏念着不能讓賀峥淋雨生病,即使害怕也一直堅持。

他迫切期盼着賀峥快點回來,可是最後等來的不止賀峥,還有一個陌生的、漂亮的、和賀峥極其般配的女人。

她是誰呢?賀峥今天晚上就是和她待在一起?他們是在約會嗎?

這明明是很正常的事,以前賀峥也談過戀愛,可是為什麽這一次會這麽難過?許遲歸整顆心像是碎掉了,他右手用力按住心髒的位置,慢慢蹲下身縮在牆角,忍着淚把臉埋進腿間。

賀峥跟着他蹲下,他想起中午許遲歸罕見地主動問他會不會加班,那時候他就該有所察覺,但是他卻忽略了。讓許遲歸一個人孤孤單單吃晚飯,因為擔心他淋雨強忍不适出門送傘,然而他還差點錯過了許遲歸的生日。

賀峥自責道:“中午你問我的時候,我就該猜到今天是特別的日子,沒能陪你,還回來得這麽晚,對不起。”

許遲歸搖頭,沒有說話。

面對這樣的許遲歸,賀峥覺得比下午項目出現的纰漏還要棘手,“先別生氣,快到點了,我們先吃蛋糕好不好?”

許遲歸擡頭望着賀峥,眼裏沁着淚,眉眼間都是難過,帶着哭腔說:“我沒有生氣。”

賀峥伸手撫去他睫毛上的淚珠,輕聲問:“那為什麽哭呢,傷心了是不是?”

淚花在眼眶中翻湧,可是許遲歸不敢承認,在別人看來,不過就是一個生日,而且賀峥晚上是有約會,才回來晚了,又沒有錯過,有什麽好傷心的。

可是許遲歸一想到賀峥和那個漂亮女人站在一起的畫面,就難受得喘不過氣,他緩了緩,小聲确認道:“我、我可以傷心嗎?”

賀峥心底塌了一塊,怎麽會有人連生氣和傷心都不會。

“可以啊,”賀峥耐心引導,“還可以生氣,可以罵我,罰我不能吃蛋糕,不給我做飯,或者其他什麽都可以。”

得到應允,許遲歸才敢放肆哭出來,沒一會兒臉上就全濕了。

“我不生氣,不想罵你,也不想罰你。”許遲歸伸手緊緊抓住賀峥的西裝一角,泣不成聲地說:“賀峥,我想……我想邀請你陪我過生日,幫我點蠟燭,唱生日歌,和我一起吃蛋糕,可、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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