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命運
第二天,賀峥沒急着去公司,把要提前寄走的大件放到客廳,包括他之前給許遲歸買的按摩椅。
原本賀峥沒打算把它帶走,承諾回A市給許遲歸買一個新的,但他難得不聽話,非要帶走,說其它的跟這個不一樣,見他一直堅持,賀峥便同意了。
快遞小哥上門比預約時間晚了一些,東西全拿走後,已經快十一點了,賀峥索性決定吃了午飯再去公司,反正該交接的工作也都差不多交接完畢,他今天去只是再收一下尾,晚上跟同事們聚個餐,正式道別。
出門前,賀峥問道:“晚上想過來吃飯嗎?”
許遲歸認真考慮了兩分鐘,雖然他現在不那麽抗拒出門,但一下讓他面對這麽多人,肯定會不适應,為了不給賀峥丢臉,最終還是決定不去了。
“算了吧,”許遲歸不放心地交代道,“你胃不好,少喝點酒。如果喝多了就聯系我,我來接你。”
賀峥笑了笑,伸手把人摟進懷裏,大手擱在他頭頂揉了兩把,“放心,答應了明天陪你去學校和墓地,我有分寸。”
自從和賀峥同床睡覺後,許遲歸的失眠不治而愈,也甚少做夢,或許是昨夜睡前的那番回憶,他久違的入了夢。夢裏閃過的那些畫面,都是自己十四五歲、單方面跟在賀峥屁股後面轉的那兩年。
早晨醒來,許遲歸惺忪的眼裏還殘留着懷戀,就跟賀峥說了想回學校一趟。至于墓地,離開之前當然要去跟家人道個別。
晚上,許遲歸耐心地等到十點鐘,才給賀峥發了今晚第一條消息:
——回來了嗎?
等了五分鐘,并未得到回複,許遲歸開始擔心,緊接着又發了幾條:
——還沒結束嗎?
——是不是喝多了?
——賀峥,看到就回複我,擔心你。
不出意外還是沒得到回複,許遲歸等不下去了,他知道賀峥聚餐酒店的地址,三兩下換好外出的衣服,拿上手機鑰匙就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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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跑下樓的時候,許遲歸給賀峥打電話,“嘟嘟”聲響了好久,挂斷前總算被接通。
“誰?”
許遲歸剛松口氣,聽到這個字又開始頭疼,這是喝了多少啊,連人都不認識了,“是我呀,歸歸。”
“唔,寶寶。”
賀峥還從來沒這麽叫過他,混着他黏糊的醉意,聽上去比平時的“寶貝”還要寵溺,聽得許遲歸耳尖發燙。
許遲歸加快腳步,聲音難免有些喘,“嗯,結束了嗎?我現在過來接你,乖乖的啊,不要跟別人走哦。”
“好,我乖,不跟別人走。”
許遲歸在小區門口等了一刻鐘,才有司機接單。出門太急,他忘記戴帽子和圍巾了,傻站着吹了那麽久的冷風,身子早凍僵了,鼻尖耳朵也被凍得通紅,上了車吹着暖氣,才像是活了過來。
酒店離家裏并不遠,但車道上鋪了一層積雪,師傅為了安全開得慢,半小時後才到地方。
剛才在電話裏,許遲歸忘記問賀峥的具體位置,走進酒店,正準備打電話的時候,一眼就看到賀峥坐在大廳沙發上。
賀峥單手撐在扶手上,皺眉按着太陽穴,一副很難受的模樣,許遲歸小跑過去,後知後覺發現賀峥邊上圍着好幾個人,前行的腳步又遲疑了。
可是下一秒,賀峥像是有所感應,擡眼看了過來,平直的嘴角勾起,冷漠的神情跟着柔和下來,朝許遲歸勾了勾手,柔聲喚道:“寶寶,過來。”
圍在賀峥身邊的人也随着他的視線望了過來,見賀總口中的“寶寶”是一個男人後,大多都非常震驚,只有陳橙一個人捂着臉無聲尖叫。
一下子成為衆人關注的焦點,許遲歸瞬間慌了,藏在羽絨服衣兜裏的手緊握成拳,下意識後退兩步,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賀峥。
賀峥剛松開每兩秒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他站起身,身形有些踉跄,幾步走到許遲歸身前,把他的臉埋進自己胸膛,一點不露,“乖寶,我在呢,不怕,不怕。”
安撫好懷裏的寶貝珍珠,賀峥抱着人轉身,朝楞在沙發邊上的下屬說:“不許看他。走吧,我老婆來接我了,你們任務完成了,趕緊走。”
面對這麽爆炸性的畫面,沒人想走,有人主動說:“賀總,您沒開車吧?我送你們回去。”
又有人附和:“是啊,您喝多了,讓我們送您回家吧。”
賀峥拒絕道:“不用。”
陳橙當下就看出許遲歸狀态不對,雖然她一點都不想走,但會讓珍珠不舒服的事她肯定不會做,便主動攬下驅趕這群八卦直男同事的任務,廢了好大勁兒才把人全部送走,然後自己又掉頭往酒店走。
陳橙有點不放心,畢竟賀總今天确實喝得有點多,她怕珍珠一個人搞不定,然而事實證明是她多慮了。
距酒店大門還有一百米的時候,陳橙看見那兩道熟悉的身影走了出來,賀峥把胳膊虛搭在許遲歸肩上,許遲歸則雙手攔住他的腰,倆人互相攙扶着往外走,在雪地裏留下一長串緊緊相貼的腳印。
陳橙想看着他們安全上車,便隔着一段距離跟在他們身後。
倆人說話的時候都習慣看着對方的臉,以陳橙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們的側臉,賀總臉上沒有明顯的表情,但眉眼都是溫柔,和他平時在公司時的狀态完全不一樣。珍珠臉上一直帶着笑,偏頭看向賀峥的眼神很軟很專注,裏頭盛着滿滿的愛意與崇拜。
陳橙不知不覺紅了眼,心裏湧起止不住的羨慕。她雖然沒談過戀愛,但身邊的朋友都談過,但從來沒有哪一對給過她這麽強烈的感覺。就好像他們已經在一起了很久很久,不經意間就往外散發出他們對彼此濃濃的愛意,美好到讓她也開始憧憬愛情。
期盼未來也能遇到一個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男孩兒,在下雪的夜晚來接她回家,寵溺地喚一聲“寶寶”,手牽手壓馬路,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親密地、浪漫地腳印。
許遲歸難得發了一次脾氣,起因是賀峥早上起來胃病犯了。
昨晚賀峥沒想多喝,但架不住公司人多,一個接一個上來敬酒,說一番真誠掏心的話,賀峥不好意思拒絕,一來二去就喝多了。
賀峥躺在床上,單手捂住胃部,望着敞開的卧室門,自知理虧地嘆了口氣。
沒過兩分鐘,許遲歸又進來了,臉上沒什麽表情,看着還挺唬人,手裏拿着一盒藥和水杯,走到床邊坐下,不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賀峥坐起來。
賀峥看着他沒動。
半晌後,許遲歸偏過頭不看他,冷冰冰地說:“起來,把藥吃了。”
賀峥耍賴:“身上沒力氣,動不了。”
許遲歸把臉轉了回來,看着賀峥有些蒼白的臉,眼睛都紅了,“讓你喝那麽多酒。”
聽着許遲歸的哭腔,賀峥暗叫糟糕,起身拿走他手裏的東西,傾身把人抱住,寬慰道:“我逗你的,不疼了,真的。別哭,別擔心。”
許遲歸不想那麽快原諒他,可這個懷抱太過熟悉,兩只胳膊不聽大腦指揮,長了意識似地兀自攀上賀峥的腰。
許遲歸暗罵自己心軟,只能嘴上維持所剩不多的硬氣,委屈控訴道:“你又騙我。”
“歸歸,我錯了。”賀峥認錯态度非常端正,拿起許遲歸的手放到臉上,作勢帶着他打自己的臉,“打我幾下,消消氣。”
許遲歸用力掙開手,沒什麽威懾力地瞪他一眼,“誰要打你。”
賀峥用臉去蹭他的臉,得了便宜還要賣乖,“不打我怎麽能讓寶貝消氣呢。”
許遲歸輕哼一聲,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胃藥和熱水,開口道:“你先把藥吃了。”
“吃完就能原諒我?”賀峥不依不饒。
許遲歸低垂着頭,一只手伸進賀峥的衣服下擺,動作很輕地按揉着胃的位置,“等你不疼了,我就原諒你。”
如果不是還沒刷牙,賀峥真想往死裏親他。
倆人吃過午飯才出門,今天是個太陽天,雖然冬天的陽光并沒有實際的溫度,但灑在大地上,還是會讓人感到溫暖。
許遲歸本意只是想去附中看看,他們高中就讀的學校,但賀峥還想去初中,想去看看他們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半小時後,賀峥把車停在路邊的停車位上,許遲歸尋着記憶,把賀峥帶到一條偏僻隐秘的小巷。
發現這附近并沒有什麽變化後,許遲歸特別開心,畢竟這麽多年過去了,很多地方都物是人非,他怕留存着他和賀峥記憶的地方都不在了。
“就是這裏,”許遲歸走到最裏面的牆角,轉身面對幾步遠之外的賀峥,“就是在這裏,你拯救了我。”
賀峥看着許遲歸含笑的眼睛,努力在腦海裏搜尋,可惜無果。
他初中特別愛管閑事,經常幫助被欺負的人,除了後來真的會來找他的,他對其餘的人都沒什麽印象。
假如真的有時光機,賀峥想回到十幾年前的那一夜,不再只留下那兩句沒過心的話,他想好好地抱抱他的寶貝,從此以後把人帶在身邊疼着、護着,不讓任何人傷害他。
許遲歸察覺到賀峥的情緒不太對,收了笑,小跑着來到賀峥身前,擔心地問:“怎麽了,胃又疼了嗎?”
賀峥一把把許遲歸拉進懷裏,沉聲說:“寶貝,對不起,我來得太晚了。”
許遲歸愣了愣,彎着眼睛笑起來,搖搖頭說:“只要你會來,什麽時候都不算晚。”
早在十四歲那一年,許遲歸的命運就注定了。他因賀峥重獲新生,身上每一處都無形刻上了賀峥的名字,單方面變成了他的所有物,十六歲便開啓望不到終點的等候。
所幸老天垂憐,只讓他等了十年,就把他日思夜想的那個人送到了他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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