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老男人

第19章 老男人

高中三年時光，對顏汐來說格外漫長，她經常會對着日歷算日子，看看還剩下多少天。

高二下學期，顏汐的成績像坐過山車似顏汐的大起大落，開學的時候考了班裏第十名，期中的時候又來到第三名，到了期末又跌到第五名，連爸媽都跟着緊張，不明白她的成績為何如此不穩定。

顏汐自己很清楚，她是抗壓能力太差了，每次考試都特別想考好，導致每次都會出錯。

謝嘉延偶爾會跟顏汐談談心，幫她講題，分析她容易做錯的題型，對她進行一番鼓勵。

要不是有他作為精神支撐，顏汐明白她肯定不可能學成現在這樣的，因為本來她給自己定的目标就是普通一本，沒想過要考什麽重點大學。

喜歡一個人所産生的動力，真的勝過任何事情。

這一年的暑假格外得短，僅僅只有半個月，溫茹和顏玮商量一番，決定還是別在這個節骨眼給孩子施加壓力了，不如給她報個研學旅行，讓她出去放松放松。

溫茹詢問顏汐想去哪兒，她假裝認真地想了想，說：“要不去姑姑那兒吧，表哥說他工作了，要請我吃大餐的，我得好好宰他一頓。”

“行，正好你姑姑前兩天給我打電話也說想你了。”

溫茹很爽快地同意了，立刻去給顏汐訂票了。

顏汐沒想到幸福居然來得如此突然，她本來以為這個暑假肯定忙得不可開交，媽媽會給她報一大堆的補習班，沒想到她竟然轉變策略了。

她按捺住心底的激動，要給謝嘉延發消息，卻在點到他頭像的時候猶豫了。

不如讓哥哥轉告他？

她那麽急切地發消息給他，顯得她多麽迫不及待見到他似的。

這麽一想，顏汐的手指轉而移向林湛的頭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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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要請她吃飯是真的，前兩天他剛拿到實習工資，對她吹了半天的牛，說如果她暑假能來雲城，他就請她去雲城最貴的旋轉餐廳吃海鮮自助。

林湛是知道她去不成故意這麽說的，沒想到她真來了吧。

當收到顏汐的消息，他差點從椅子上摔下來。

緩了半天的神，想想自己癟癟的錢包，林湛要哭了。

他昨天才剛請同事喝酒花了一千多，再請顏汐吃頓飯，一個月工資要見底了。

盯着手機屏幕發呆片刻，林湛忽然有了主意。

【老謝，我妹要來雲城，她說想吃旋轉餐廳的海鮮自助，可我沒空帶她去啊！】

這暗示得夠明顯了吧？

謝嘉延賺錢賺得盆滿體缽，一頓自助的錢對他來說還不是毛毛雨？

【哪天來？】

【等等，我問下。】

林湛接着戳開顏汐的頭像，給她發過去：

【謝嘉延問你哪天來。】

顏汐看着這條消息，臉上流露出心滿意足的微笑。

她大表哥別的作用沒有，當大喇叭這塊兒是當得相當完美。

【我媽訂了18號的機票。】

林湛又将顏汐的話轉告給謝嘉延，卻不想他竟然回複：

【我17號要飛紐約。】

【那也太不巧了，你去幾天啊？】

【計劃的是半個月。】

【我妹最多也就過來十天，那你們倆要完美錯過了。】

謝嘉延沒回，他此刻擰着眉，似乎是在思索怎麽辦。

良久後，戳開小草莓的頭像，謝嘉延哄小孩似的發給顏汐：

【哥哥17號要飛紐約，盡量早點回來，你等一等我，給你帶禮物。】

消息發過去後，謝嘉延靠向椅子，忽然覺得不爽。

她來雲城的消息都沒主動告訴他，還是通過林湛的口中得知的，那他還上趕個什麽勁兒？這小沒良心的說不定根本就沒想見他。

謝嘉延正這麽想着，忽然看見顏汐發來一句：

【沒事的，哥哥想去多久就去多久，禮物不能當面給，可以寄到我家裏。】

謝嘉延：“…………”

幾天後，顏汐來了雲城，而謝嘉延前一天真的飛往紐約了。

顏汐當時故作無所謂也不過是想讓他別有什麽心理負擔，他的生活已經夠苦了。

謝嘉延不在雲城，林湛便接了他的車來開，從飛機場接到顏汐，他問她想吃什麽，顏汐滴溜溜轉着眼珠，說：“你不是要帶我去旋轉餐廳吃自助的麽。”

林湛抱拳咳嗽了兩聲，“你嘉延哥哥說等他回來帶你去吃。”

“是嗎？”顏汐不信，“他能不能趕回來都不一定，怎麽可能許下這樣的承諾。”

這話說完，她雙手環胸望向窗外，不屑地說：“不舍得帶我吃就算了，找什麽理由。”

“吃吃吃。”林湛無奈又好笑，“你是想讓你哥露宿街頭了。”

“又不是我主動說要去吃的。”顏汐覺得他不講道理。

兄妹倆到了旋轉餐廳，迎面一股奢侈的氣息便撲面而來，在這種地方吃的不是食物，而是金錢。

落座，一位小提琴手飄到桌旁，林湛趕緊揮揮手，示意他走開，他就是一個俗人，要有人在旁邊看着，他反而吃得不痛快。

顏汐起身去拿食物，林湛打量着四周，摸了摸下巴。

痛快完今天這一頓，接下來的日子他就該吃泡面了。

嘆了口氣，林湛正要站起來，忽然看見一男一女走進餐廳，他的目光倏然定格，看着那位穿着黑色長裙的女生，眸中升騰起怒意。

在她身旁的那個男人應該是個有錢的公子哥，不然也不會帶她到這麽燒錢的地方來。

看到她過得這麽風生水起，他心理真是不平衡，寧妍在勾引男人這方面是真的有本事，善于裝無辜，博取同情心，他要不是被她小白蓮花的樣子騙到，也不會傻乎乎地追着她不放。

寧妍回眸間看到林湛，唇角邊似乎有意牽扯出一抹嘲弄的弧度。

她絲毫不覺得心虛，攬着男人的胳膊去位子上坐下了。

顏汐回來就看見她的大表哥死死地瞪着一個方向，順着看去，發現竟然是寧妍。

這個女人，她正好想找她算賬呢。

憑什麽那麽玩弄她表哥的感情？不要臉！

寧妍去拿食物時，顏汐端着一杯果汁從她旁邊經過，假裝不小心碰到她，果汁全灑在了她的身上。

“哎呀，真不好意思………寧妍姐？是你啊！”

顏汐的演技可謂浮誇到了一定的地步，一看就是故意的。

寧妍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只能拿紙巾擦了擦裙子上的果汁，幹笑着說“沒關系”，但其實，她的心裏已經要氣死了，這可是人家剛買給她的香奈兒的裙子。

顏汐将果汁的杯子遞給服務員，上下打量着寧妍，說：“姐姐交了新男朋友以後果然容光煥發了許多，渾身上下穿得應該都是名牌吧？還來這種地方吃飯，你男朋友肯定很有錢吧？這你要是能嫁過去，不就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嗎？我可得好好祝福姐姐你了。”

她這雲淡風輕的一番話，說得寧妍是半個字都說不上來。

顏汐的這張嘴真是夠厲害的，拐着彎罵人卻一個髒字都沒有，讓人想反駁都無處下口。

她不就是在說她拜金，說她虛榮，罵她是一只麻雀還想變鳳凰嗎？

寧妍無所謂地撩了一下長發，不屑地嗤笑了聲，道：“有的人想成鳳凰還沒那個本事呢，妹妹不是也想攀上謝嘉延但沒成功嗎？你要想學，姐姐可以教你啊！”

“姐姐在說什麽呢？你好像格外介意我和嘉延哥哥，該不會是你想過要攀上他但沒成功吧？”

寧妍怒火中燒，哼一聲走了。

能破壞她本來的好心情也挺不錯，不能只讓她那個傻狍子表哥一個人難過啊！

“你剛才和她說什麽了？”

顏汐一坐下就被林湛詢問。

她皺下眉，“你該不會還護着她吧？”

“我只是不想讓她覺得我還在意她。”

“也是。”顏汐點了點頭，“不說不開心的了，吃東西。”

—

在雲城待了快一周，顏汐和在家的時候沒什麽兩樣，都是悶在房間裏學習，除了有天姑姑帶她去逛街，給她買了衣服，都沒出去過。

顏汐覺得自己這一趟可能白來了，謝嘉延應該不會在她離開前回來了，她郁悶得不行，心想自己的運氣也太差了，是不是上天故意不讓他們見面的呢？這也許是在旁敲側擊地告訴她，他們兩個人不适合在一起。

下午，林湛給顏汐打了電話，說晚上他們宿舍聚餐，要帶她去吃飯。

顏汐興致缺缺，但想到自己在家待着也沒意思，便同意了。

反正不是去見謝嘉延，她也沒什麽打扮的心思，随便穿了個小熊圖案的白T恤加短褲，将頭發一紮就出門了。

林湛訂的地方就在姑姑家的小區附近，她步行幾分鐘就到了。

顏汐漫不經心地看着四周，想觀察一下有什麽喝的，見有一家奶茶店，她立刻邁着小碎步過去了。

“老板，我要一杯葡萄養樂多，加冰。”

話落，後邊忽然有人扯了下她的馬尾，顏汐正要恐慌，一道熟悉的聲音在頭頂響起：

“不加冰。”

顏汐的眼睛一瞬間放了光，迫不及待地回過頭，在看見謝嘉延時，伸出雙臂緊緊抱住了他。

“嘉延哥哥，你終于回來了。”

她第一次這樣抱他，謝嘉延只覺得身體內的血液仿若凝固，整個人都變得有些僵硬，好半晌才擡手拍了拍她的後背，戲谑出聲道：“就這麽想哥哥？”

顏汐的臉轟然一下變得通紅，她連忙推開他，身子轉過去不看他了。

小孩還知道害羞了。

謝嘉延的唇角似有若無地勾着，片刻後從口袋裏拿出一個精致的小盒子遞到她的面前，“禮物。”

“你還真買了。”

顏汐打開一看是條手鏈，樣式很簡單，只有一個小草莓的吊墜，搖搖晃着。

“好漂亮啊。”她迫不及待地趕緊讓謝嘉延幫她戴上。

謝嘉延給她戴好後，半開玩笑地說：“戴了就不許摘下來了。”

“不摘。”顏汐甜甜微笑着，突然就像進入了夢境那般的美好。

“葡萄養樂多好了。”

謝嘉延從老板手中接過來，掃碼付了款。

兩個人一起去往燒烤店，顏汐喝着不加冰的飲品，心裏也滿足極了。

“你怎麽都不問哥哥出國做什麽了？”

聽謝嘉延這麽問，顏汐垂眸看着地面，小聲回道：“其實我聽我哥說過一些事了。”

呵，林湛這個大喇叭。

他猜到他肯定會憋不住告訴顏汐，果不其然。

“我這次去紐約………”謝嘉延的喉嚨忽然有些澀然，“我妹妹的情況不太好，搶救了三天三夜才救回來，醫生說，我們家屬這樣的做法并不可取，她已經什麽都不知道了，應該狠下心，盡早結束生命，去往天堂，不然只能徒增她的痛苦。”

“可是親手送她離開，并親眼目睹，真的太殘忍了，那是我媽辛苦十月生下來的，又将她養到那麽大，是她的親生女兒………”

謝嘉延說到這兒，深呼吸一口氣，忽然轉頭問：“顏汐，你說我們該怎麽辦？”

這個問題真難住顏汐了，她眼巴巴地看着他，無聲地搖了搖頭，“我不知道。”

謝嘉延沉默地抿住唇，路燈的光芒打在他的側臉，線條感十足。

顏汐躊躇地盯着腳尖，還是忍不住多說了句：“哥哥，不管你做什麽決定都可以，因為你一定是經過了慎重考慮，這樣的事情不是人能掌控的，也不是你的錯………”

“如果說………就是我的錯呢？”

謝嘉延打斷她的話，顏汐直接定在原地。

“她出事的那天，我在家裏，我不知道她怎麽自己跑了出去，如果我陪她玩，在她身邊寸步不離地守着，她就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所以我也有間接責任，沒當好哥哥。”

顏汐聽他這麽說，心裏就像被刀割了下，驟然疼痛。

她看見他眼底的自責與懊悔還有愧疚，想安慰又不知道怎麽說。

着急半天，顏汐只能說：“嘉延哥哥，不要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那樣你永遠都不會快樂的。在我的心裏，你是一個特別好的人，可能你最初是把我當成你的妹妹，所以才對我好，但通過後來相處的那些細節我能看出來，你真的沒有可挑剔的地方，不要否定自己。”

謝嘉延看到顏汐急得險些跳腳的樣子，不由失笑。

他伸手捏下她的臉，“哥哥确實不太好，你覺得我好，是因為——”

他說到一半戛然而止，顏汐追問是什麽，他搖了搖頭，“不好表達。”

其實他想的很清楚，原因不過是——她覺得他好，是因為他只對她好。

對這個世界從來都以冷漠相待的他，原來也會有柔情。

進去燒烤店，林湛、趙哲軒他們都到了，看見謝嘉延居然是和顏汐一塊來的，幾個人不約而同開始起哄。

“老謝，你專程去接的咱妹妹嗎？可沒見你對哪個女生這麽上心過。”

“這還用說嗎？他可不放心讓妹妹自己一個人過來，再遠也得去接。”

“老謝，你這個哥哥當得比林湛這個親哥都靠譜。”

顏汐被這幾個哥哥說得不好意思了，謝嘉延抽出一把椅子讓她坐下，警告性地瞪了那幾個人一眼，讓他們适可而止。

“妹妹現在要上高三了吧？”趙哲軒找了個話題跟顏汐聊天。

“嗯，開學就是高三。”

“有意考哪所大學？是不是我們雲大？”

顏汐不太有底氣講，怕自己萬一考不上會打臉。

她猶豫幾秒，回答道：“我還沒想好。”

聽聞，謝嘉延的眼底掠過一抹精光。

原來她沒下定決心考雲大啊！那這小丫頭之前說的都是騙她的了？

“要我說還是去首都好，畢業之後工作機會多。”

“可是首都沒有謝嘉延啊！”林湛挪愉地眨眨眼。

“哥，你能不能閉嘴？”顏汐無語地瞪他。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林湛拿了烤串放她面前，“吃飯吧。”

顏汐拿起來默默咬了一口，她用餘光偷偷打量謝嘉延，他雙手交握放在桌上，目光如炬地看着前方，神色十分嚴肅。

想到之前走在路上時，他對她說過的話，顏汐就覺得難受。

他現在內心一定很掙紮，很痛苦，不過是故作強顏歡笑罷了。

—

翌日一早，顏汐起床後收到謝嘉延的消息，問她要不要去爬山。

像顏汐這種寧願躺着不坐着的人，對于爬山這項運動肯定是拒絕的，但約她的人是謝嘉延啊！她能不答應嗎？

答應下來，顏汐接着起床打扮，從衣櫥裏找出姑姑剛買給她的粉色運動套裝，又紮了個俏皮的丸子頭，而後歡歡喜喜地準備出門了。

“你上哪去？”

林湛頂着雞窩頭出來，手指胡亂扒着頭發，一副睡意朦胧的樣子。

“嘉延哥哥喊我去爬山。”

“昨晚上怎麽沒聽他說呢？”林湛奇怪地嘀咕一聲，“你等等我，我也去。”

“你去幹嘛？”

“什麽意思？不想讓我跟去當電燈泡？”

“…………”

顏汐默然，他去也行，省得不好跟姑姑解釋。

—

謝嘉延的車停在小區門口，看見顏汐和林湛一前一後出來，他的眉宇間擰起一道褶皺。

林湛拉開副駕駛座的車門直接坐上去，看見旁邊有份早餐，他眼睛頓時一亮，“老謝，你真貼心，知道我還沒吃早飯。”

“給小孩的，你好意思？”

謝嘉延一把奪過去，遞到後面。

顏汐接過，對謝嘉延歡快地說了聲“謝謝哥哥”。

林湛看見她吃得那麽香，都不分他一口，十分無語。

“你小心點，別噎着。”

“這兒有豆漿。”謝嘉延又給顏汐遞過去一杯。

林湛超級不爽，“合着你就準備了一份？”

“我叫你了嗎？”

他語塞了兩秒，“那你自己也得吃吧？”

“我吃完了。”

“…………”這是要氣死他吧？

林湛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放着好好的大周末不在家睡懶覺，非要跑出來受刺激。

—

到達景區，林湛先跑去路邊的沿街樓買早餐吃了，顏汐的肚子塞得飽飽的，對謝嘉延說：“哥哥，這家的三明治真好吃。”

“那以後還想吃嗎？”

“想啊！在哪兒買的？”

“限量供應的，你想買也買不到。”

“我早點去排隊買不就行了嗎？反正我明年就來雲城了，不信買不到。”

“那你可能要來我家買。”

“…………”顏汐的大腦空白數秒，才反應過來他這話的意思，“該不會是你親手做的吧？”

“嗯。”

“天呢，哥哥你連三明治都做得這麽好吃，還有什麽是你不會做的。”

謝嘉延淡然一笑，“我去買票。”

他剛走，林湛便拎着個袋子回來了，他看了眼謝嘉延的背影，直截了當地問顏汐，“你實話告訴哥哥，是不是喜歡謝嘉延？”

顏汐心想這個答案不是很明顯嗎？她早跟謝嘉延表白過了，在看他的每個眼神裏都帶着欣喜和愛慕。

但她可不敢告訴林湛，她現在高中還沒畢業，萬一他這個大喇叭告訴了她爸媽，那她就玩完了。

“我對嘉延哥哥純粹就是小女生的崇拜，他長那麽帥，跟他在一起多沒安全感，況且還比我大那麽多，等過幾年我正年輕，他都成老男人了，我怎麽會這麽想不開，小鮮肉多香啊。”

顏汐的這話說完，身後忽然響起幽幽的聲音：“老、男、人？”

他刻意咬牙，每一個字都格外清晰有力。

顏汐不敢回頭了，看到林湛笑得一臉燦爛，她惱怒地攥緊拳頭，朝他揮去。

“誰讓你故意害我的！！”

林湛飛快跑遠，還回頭挑釁地說：“年輕人要讓讓我們老男人啊！我可跑不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