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01.乖乖牌

動物園裏熙熙攘攘，因是暑假的緣故，人流量比往常多了不少，幾乎人挨着人，擠着看火烈鳥、金魚館、長頸鹿、蟒蛇、大象館……大人帶小孩，情侶手拉手，恨不得看個夠，拍照聲此起彼伏就沒停過，休息場所早便沒了位子，園裏飲料暢銷一時。

大熊貓圍欄外的游客簇擁得最多，圍欄裏面那幾只圓滾滾的熊貓要麽趴着睡覺，要麽懶洋洋啃着竹子，要麽扒拉着樹木往上爬……

不多時，幾只熊貓像嗅到什麽似的屁颠屁颠爬到閘門口，有一只熊貓還扒拉了下閘門。

圍欄外的游客輕笑出聲，指指點點，難得見熊貓活潑些。

這時，着深藍色工作服的青年推開圍欄閘門，幾只熊貓發出黏糊糊的叫聲，瞪着腿直立了四肢迫不及待朝他懷裏的盆窺探望去，忍不住湊過去夠盆裏的嫩竹筍。

青年掏了根嫩竹筍遞給它，笑着安撫了下。

圍欄外“咔咔咔”拍照的人不少，不少是記錄熊貓進食模樣，還有不少挪了挪鏡頭朝飼養員去，因隔得不遠能瞧清楚那飼養員容貌。只見他五官線條溫潤，膚質偏白，唇角含笑時多給人明媚如春之感，一舉一動充斥着書卷氣，斯斯文文，溫溫柔柔，是那種讓人忍不住多看幾眼的好看。

“咔咔咔。”

少女們一挪鏡頭便将青年喂熊貓的畫面給定格了下來，又免不得小聲議論起來。

“現在飼養員都長這樣了！”

“真好看！我想去要電話號碼！”

“天哪天哪！我也想來動物園當飼養員了。”

“真的好帥啊！比明星還好看，動物園從哪兒找來的帥哥啊！”

“啊啊啊啊啊！抱熊貓的樣子吼吼看！好可愛！我萌死了！”

“他摸熊貓頭了，好像熊貓崽崽的男媽媽！”

“好溫柔……天哪天哪，像對小朋友一樣摸小熊貓頭，哇……萌死了萌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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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喂熊貓的沈叢又搬了幾盆嫩竹筍一字排開，時不時揉揉撒嬌粘人的熊貓，好不容易哄着熊貓乖巧吃飯。他又抱着另一盆稍顯黏膩膩的食物朝另一只懶懶的大熊貓走去，蹲在它旁邊笑了笑道：“圓圓，吃飯吧。”

圓圓是只老熊貓了，他靠着巨木坐着，不像其他熊貓那麽活潑，抱着竹子目光有點呆滞望向沈叢。

沈叢戴着手套捏了一把食物喂過去，哄了哄道：“圓圓，今天也要乖乖吃飯。”

圓圓張嘴慢吞吞嚼着食物。

好半晌，沈叢喂食完熊貓将場地給收拾了下，又将熊貓園裏的碎竹給撿了，做完這些才推開閘門離開。

一回休息處，沈叢脫掉手套，喝了口水。

喂完長頸鹿回來的邬冉冉撈了瓶礦泉水擰開，大咧咧坐在長椅上癱了癱，仰頭咕嘟咕嘟喝了口水緩解了下疲倦，複又噗嗤笑了聲打趣了下沈叢道：

“我說叢叢，要不是有圍欄，外面那群女孩子都要沖進來把你給吃了！你是不知道他們多如狼似虎。”

“冉冉姐，她們是來看熊貓的，”沈叢禁不起調笑臉頰微燥，抿了抿唇望着她認真道：“我……我不好吃的。”

被邬冉冉這麽一提，耳邊像又響起“咔咔咔”的聲音，他并不喜歡被鏡頭追逐，讓他覺得羞恥急了，加上不知道外面議論些什麽，心裏多少有點兒慌。

他不想成為焦點。

邬冉冉喝進去的水“噗”的一下噴出來，咳了好幾聲。

“冉冉姐……”沈叢忙給她拍了拍後背，薄唇微抿還是擔憂問道：“你沒事了。”

“沒事沒事。”邬冉冉哭笑不得。

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乖的人？

讓人特別想欺負欺負，又特別想像抱熊貓一樣抱在懷裏好好寵寵。要不是沈叢喜歡男人，她早把他當毛茸茸拎回家了。

性別，誤我！

不多時，兩人從休息室出來，沈叢準備清洗熊貓婉拒，邬冉冉抱胸跟在他後面吹了下額前的劉海，倏然像想起了點什麽，輕輕撞了下他的肩膀笑着問：“聽說你答應陳姨給安排的相親了？”

陳姨是動物園裏的老人了，兒女都家庭幸福美滿，閑來無事就愛給園內小年輕折騰相親。其中邬冉冉深受其害，相親都相成老油條了。

半月前陳姨見了進圓的沈叢喜歡得不得了，拉着問長問短，得知沈叢喜歡男的還憂郁了一陣。隔幾日又沒忍住當紅娘的心，陳姨又找上了沈叢，神通廣大找了個優質男青年，相親一條龍服務全安排上了。

沈叢拿水管沖洗着熊貓玩具，點頭應道：“嗯。”

盡管23歲了，但他始終沒準備好談戀愛，更遑論以結婚為目的的相親。

“說說呗，我還挺好奇，這次陳姨從哪個犄角疙瘩裏薅出個人來。”邬冉冉拿水管跟他一起沖洗玩具，笑得跟賊似的。

還真別說，她相了18次，次次出奇葩。

都被相親搞出PTSD來了。

“還沒見，聽說是搞IT的。”沈叢含糊應道。

“IT男？”邬冉冉沖着玩具，沒管被水花咽濕的褲腳，不免想起之前相親遇見的程序員，啧啧了聲十分有經驗道：“嗨，他們IT男真挺千篇一律的，穿T恤短褲，背着電腦包，戴着黑框眼鏡，天天坐着小肚腩都要出來了……我上次遇到那個程序員，來的時候還不忘帶上他老婆。”

“老婆？”

“就他計算機。”

沈叢被逗笑了，不禁覺得有些好奇想着她問：“不過，搞計算機的……真有小肚腩麽？”

“十有八九。”邬冉冉聳聳肩，複又好奇問：“不過你之前不都拒絕陳姨麽？怎麽這次一口答應了？”

沈叢愣了下，抓了抓頭發不好意思道：“因為……對搞IT挺好奇，就想去接觸看看。”

“真是對IT好奇？”邬冉冉八卦兮兮問。

“嗯。”沈叢含糊應了聲。

邬冉冉是那種嗅到點八卦味兒就恨不得刨根問底的，當下跟沈叢洗着玩具一通瞎猜，眼珠子滴溜溜轉，又忍不住打趣到旁的上來道：“你別不是喜歡過搞計算機的人吧？！”

沈叢哪兒禁得住她試探，你來我往實在沒撐住，被問得支支吾吾道：“哪兒有，我只是暗戀過，他、他都不知道我。”

又因說漏了心思有點慌，磕磕絆絆道：“而且，而且那都是高中的事情了。”

“是是是，你不是喜歡過什麽搞計算機的人，”邬冉冉啧了聲，掐着蘭花指笑得跟朵花似的眨巴着眼揶揄他，幾乎都要唱起來了：“是暗戀……傲……是暗戀。”

沈叢躁得慌，懊惱不該口快。

不該說的，怎麽辦啊……

好在邬冉冉被叫去處理長頸鹿的糞便，他這才得以松了口氣。

沈叢高中時暗戀過一個人，是比他高一屆的學長，品學兼優，優秀得像天上的星星，沒人能摘得下來。那個人有個十分好聽的名字，叫裴斯年。

不過，沈叢跟他交集不多，連點頭之交都算不上。

還記得高二情人節，他跟同學們一樣寫了情書，準備塞給對方就跑。

在路過走廊時，他恰巧就聽到裴斯年跟朋友閑聊，聽到裴斯年親口說不喜歡乖乖牌，喜歡乖張肆意有個性的男生。沈叢心尖那點開出來的柔弱花骨朵被風刮得花瓣都沒了，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又跌落到了谷底，轉而失落的将情書給扔進了垃圾桶。

……沈叢恰好就是裴斯年口中的乖乖牌。

後來，裴斯年畢業選了國內知名科技大學的計算機專業。他心裏多少對裴斯年從事的職業有些好奇，所以陳姨提搞計算機，他便欲借這機會了解了解裴斯年的生活大概是怎樣的……

就算到了現在，沈叢依舊很喜歡裴斯年。

日子很快就到相親這日，約會地點約在一間頗有情調的咖啡廳，距動物園并不算遠。

陳姨介紹的對象雖然是程序員，吹得最多的卻是“那小夥子一表人才”“跟你站在一起特別般配”“他長得特別好看”等等。一談到長處，陳姨天花亂墜天南地北扯，好在沈叢插話表示那麽優秀的人還是算了，陳姨才連連表示吹得有點過，忙拉着他表示就廚藝好，其他的都一般般。

因是第一次相親，沈叢着了簡簡單單一身白，稍稍拾掇了下，提前了半個小時出門。

他不喜歡別人等他。

搭公交抵達海邊的咖啡廳，海風輕輕拂過撩動了沈叢的額前的發絲，轉頭就能望見不遠處蔚藍的海洋，還伴随着海鷗低低的鳴叫聲，沙灘上有三三兩兩的人踩着沙子玩兒，海風鹹鹹的氣息倒讓他稍稍緊繃的神經松懈了些。

是個約會的好地點。

他擡手看了下腕表，時間是10點28分。

沈叢推開咖啡店的門朝裏走，順着樓梯上了二樓，拐了一個彎兒遠遠就望見約會定好的咖啡桌，那是靠窗的第六張桌子，轉頭就能望見窗外的大海，好風景盡收眼底。

但此刻那張咖啡桌靠窗處坐着個人，英俊的青年微微垂首，望着電腦手指靈活的敲擊着鍵盤，他五官棱廓分明，黑發黑眼，是那種英俊得充滿侵略性的臉，也是極容易讓女生臉紅心跳的容貌。

咖啡廳裏，已經有不少女生偷偷瞧他，喝着飲料小聲議論。

但那人似乎遇到什麽棘手的事情，好看的眉峰微微蹙起，耳朵裏塞着藍牙耳機低聲說着什麽，沉着冷靜，絲毫沒注意到旁人異狀的目光。

裴、裴斯年？！

他怎麽會在這裏？他……怎麽會坐那張沙發？！

沈叢在視線觸及青年容貌那一瞬間，呼吸一下子凝滞了，腦子跟一團亂麻似的僵僵站在原地，在對方擡眼不經意朝這邊掃過來時，他被吓了一跳幾乎下意識躲到了旁邊咖啡桌沙發上，由于太突然頭還撞上了沙發扶手，疼得他眼淚花都冒出來，委屈的揉了揉嗑到的額頭。

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