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暴風雨前的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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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長陵對外界的紛紛擾擾一無所知,他的思緒陷入了混沌長河中,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飄飄蕩蕩,不知該去向何處。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回去!快回去!”

誰?是誰在說話?

趙長陵迷迷糊糊,身體仍在不斷下沉,就在這時,耳邊再次響起了雷霆怒吼:“回去!”

趙長陵吓了一跳,四肢一陣抽搐,猛地睜開了雙眼!

四下一片寧靜,唯有明亮的燈火與之相伴。趙長陵側過頭,緩緩掃視一圈,這才想起來,他仍在姬淮的別院中。

姬淮……想到他,不久前的往事歷歷在目,趙長陵想坐起身,心髒卻扯得一痛,頓時倒在床上,小心地調整呼吸,以減緩胸口的劇痛。

不知過了多久,趙長陵才扶着床沿,慢慢地坐起身,舔了舔幹渴的唇角,剛想喚桃紅進來,窗口卻突然響起了窸窸窣窣的動靜。

“誰?”趙長陵虛弱地問了一句。

門外沒有任何回答,這裏是姬淮的地盤,他顯然不會放着正門不走,而去爬窗。

想到這裏,趙長陵悄悄摸上了藏在枕頭底下的匕首,随即躺在床上,裝作入睡的樣子,右手卻緊握利器。

“吱啞!”窗戶被慢慢打開了,一道輕巧的腳步聲出現在房間中,朝着趙長陵的方向越走越近,越走越近……

來了!趙長陵不禁放緩了呼吸,右手愈發用力,随時準備着給來人以致命的一擊!

即便禁閉着雙眼,趙長陵都清楚地感受到,一雙犀利的視線正上上下下掃視着他。

一會兒過後,腳步聲再次響起,那人已經走到了床邊,正彎下腰,想去撫摸他的臉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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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現在!

趙長陵率先發難,猛地揚起手中的匕首,朝身旁的身影刺去!然而,他如今體虛力竭,身手遠不及平時,竟被人牢牢鉗住了手腕,動彈不得。

“你幹什麽?”來人驚訝地問。

趙長陵心有不甘,卻仍未松開匕首,擡眼看去,只見一個身着黑衣、蒙着臉的年輕男子正詫異地看着他。

“你幹什麽?!”他扯開面巾,露出一張平平無奇的臉,“你瘋了,你竟敢對我動手?”

趙長陵稍稍思索,确認自己不認識他,但對方的言行顯然是與原主相識的。

“我不認識你。”趙長陵冷漠地說。

“呵!跟我裝傻呗,我們從小一起長大,你剛來楚國沒多久,就忘了我?”

這時,趙長陵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張稚嫩的小臉,甚至回想起了一些往事,難道這是原主殘存的記憶?

趙長陵試探地問:“你是陸行宴?”

陸行宴是趙國貴族之後,雖樣貌普通,卻胸懷大志,一心想做出一番事業,振興家族。

陸行宴憑借着家族勢力,年幼時時常出入王宮,與趙長陵結下不解之緣,可慢慢地,兩人卻漸行漸遠。

“不是我還有誰!”

陸行宴随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就是這輕輕地一拍,讓趙長陵再次心痛難耐,哇地吐出一口瘀血。

見趙長陵臉色蒼白地倒在床上,呼吸愈發急促,只能無助地捂緊胸膛,不停地左右翻滾,好似忍耐着難以言表的劇痛。

陸行宴聽聞他噬心蠱發作了,本就心下懷疑,前來夜探虛實。不料,趙長陵的情況卻比他預想中的還要慘烈。

“啊啊啊啊!!”趙長陵的身子弓成蝦狀,雖死死咬緊牙關,哀嚎卻無法克制般溢出。

陸行宴吓了一跳,急忙拉過他的手腕,粗粗一探脈搏,驚駭萬分地問:“氣血兩空,這怎麽可能?”

趙長陵身中噬心蠱已久,每隔三個月便會得到一粒丹藥,以壓制蠱物的反噬。

可距離上一次得到解藥,才發過去兩個月,理應不該發作得如此之急,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毒藥……我……我中了□□……”趙長陵一字一頓地說。

陸行宴聞言,了然地點點頭,嘆氣道:“怪不得,想必是兩種毒物相沖,才讓噬心蠱提前發作了。”

說是這麽說,可陸行宴的心裏卻遠沒有這麽輕松,畢竟噬心蠱已經被徹底喚醒了,光是以往的丹藥,根本無法讓蠱蟲陷入沉睡。

難不成……讓他眼睜睜看着趙長陵在痛苦中死去?

不!不行!陸行宴不夠聰明,但也不傻,趙長陵的容貌冠絕古今,才情縱橫天下,是難得一見的輔君奇才,留着他還大有用處!

想到這裏,陸行宴從懷裏掏出一個白玉瓷瓶,思索再三,倒出了一枚晶瑩剔透的丹藥,捏着趙長陵的雙頰,放進了他的嘴裏。

這枚丹藥便是噬心蠱的解藥,能輕而易舉讓蠱蟲身死道消,如此珍貴的丹藥,陸行宴本不想拿出,可想起小将軍的吩咐,只能含淚送出了。

此情此刻,趙長陵的小命才是最重要的,畢竟噬心蠱死了,還有別的手段掌控他,蠱物嘛,他們的手中多得是。

很快,趙長陵胸口的劇痛慢慢減輕了,俯卧着床上輕輕地抽氣,絕美的臉頰透着一絲紅暈,迷離的雙眼恍惚看着陸行宴。

兩人一起長大,陸行宴原以為對他出塵絕世的樣貌不為所動了,如今卻心跳加速,心慌意亂地撇過頭,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行宴,你過來!”趙長陵招了招手,笑語嫣然地說。

陸行宴驀然一僵,臉紅耳赤地說:“你……你幹嘛?咳咳……有事就快說吧……”

“如今我寄人籬下,你也不願多看我一眼了?”趙長陵深知,美貌也是一種利器,這恰恰是他第一次使用美人計,“我只是想與你說說話。”

趙長陵一向冷漠之極,如今神态可憐地盯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眸中唯有他一人的身影,此番美景,任是大羅金仙都無法抵擋誘/惑。

因此,陸行宴掩飾般咳嗽一聲,別扭地坐在床邊,眼神飄忽地問:“你想跟我說什麽?”

趙長陵虛弱地坐起身,柔情地看着他,輕聲道:“我與天霜深陷泥潭,如履薄冰,我死不足惜,可憐我那妹妹,還如此年幼……”

“你想讓我救她出去?”陸行宴警惕地插話道。

趙長陵搖搖頭,善解人意地說:“非也,我不願讓你為難,只是我被困在此處,有一物件,想請你交與我王妹,也算有個念想。”

陸行宴聞言,松了一口氣,他對小将軍忠心耿耿,即使再同情趙長陵的遭遇,也不能違背主上的命令。

“什麽東西?你拿給我吧。”陸行宴不以為意地說。

趙長陵感激一笑,當着他的面,從床榻內側的隐秘處拿出了一條綴着紅寶石的項鏈。

趙長陵用食指懸挂着項鏈,輕輕晃動,柔聲道:“行宴,你看這條項鏈多漂亮多适合我王妹啊。”

随着項鏈的左右搖擺,陸行宴不自覺地移動視線,身心前所未有的放松。

雖然耳邊不斷傳來趙長陵柔和的聲音,卻漸漸地聽不清了,意識陷入了迷糊中。

“行宴,你坐久了,該起身走動走動了。”

話音未落,陸行宴慢悠悠地站起身,在房間中來回走動,顯然已經被控制了。

趙長陵見狀,不禁松了一口氣。

前世,屠龍小隊的隊長——商天便是精神系高手,趙長陵跟他學了一些粗淺了催眠術,以求危機時自保,如今總算派上用場了。

雖然這是他第一次催眠,效果不錯,可惜不能确定能維持多長時間,只能抓緊時間行動了。

趙長陵翻身下床,動作潇灑得不似病人,只見他從陸行宴的懷裏掏出那個白玉瓷瓶,擡起舌頭,從舌頭下方拿出一粒丹藥。

“幸好,解開噬心蠱的丹藥并未融化!”趙長陵暗自慶幸,他步步為營,幸好沒有做無用功。

窗外,夜涼如水,明月高挂樹梢。

趙長陵緩聲說:“行宴,你坐下。”

陸行宴神情恍惚,兩眼無神,像行屍走肉般慢悠悠地坐到凳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乖巧極了。

趙長陵一邊收好白玉瓷瓶,一邊偷偷打量窗外,确定沒人偷看,這才柔聲問:“是誰派你來的?你們有什麽目的?”

陸行宴聞言,剛想開口回答,腦袋卻驀然一頓,渙散的瞳孔浮現出掙紮之色,好似下一秒就能清醒過來了。

“我們是自幼一起長大的好友,你放心,我不會害你!”趙長陵趕忙安撫他。

或許這句話觸動了他的心扉,陸行宴再次放松下來,緩緩說:“是寧小爺派我來的,他擔心你病死了……”

從陸行宴的話中,趙長陵這才得知,他口中的寧小爺名為寧柯,乃趙國寧大将軍的獨生子,年僅二十三歲。

寧柯自幼受寵,胸懷大志,卻苦于家族日益落魄,不禁生出了歹心,妄想奪權,讓趙國改國姓為“寧”。

為了培養傀儡,寧柯早年有意接近趙長陵,并在暗中下了噬心蠱,以此把他掌控于鼓掌之中。

其實,原主不屑權勢紛争,有心想擺脫掌控,無奈寧柯早就看出了他的退意,也用蠱物毒害了趙天霜。原主無奈之下,只能受人挾制。

不得不說,趙長陵出使楚國,當中便有寧柯在背後推波助瀾!

在寧柯的計劃中,趙長陵在到達楚國都城後,将以色惑主,讓楚王為他神魂颠倒,為他出兵趙國。

然而,誰都沒有想到,原主竟然在途中病逝了,穿越而來的是另一個淡漠孤傲的趙長陵。

眼看趙長陵日漸頹廢,不止沒有蠱惑楚王,反倒與姬淮交好頗深時,寧柯慌了。

寧柯的爪牙遍布六國,深知姬淮并沒有表面上這麽簡單,倘若有趙長陵相助,對他們将是一個極大的打擊,畢竟趙長陵得知的內幕也不少呢。

這時,神志不清的陸行宴又透露出另外一個消息,“寧小爺與姬延碰面後,聽聞你病危了,驚懼之下,便叫我來一探究竟。”

“什麽?!他們是什麽時候碰面的?說了什麽?”趙長陵立刻追問道。

“三天前,他們……”陸行宴剛想往下說,太陽穴卻傳來一陣陣劇痛,只能痛苦地抱着腦袋哀嚎。

趙長陵心知不妙,立刻拉過他的手腕,把脈之下,這才驚覺,原來陸行宴也中了蠱毒,如今蠱物反噬,自然是要吃苦頭的。

“行宴,放輕松!”趙長陵再次拿出那條精致的寶石項鏈,在他面前來回擺動,安撫道:“我數三聲,三聲之後,你便能清醒過來。”

“一!二!三!”

“嚯!”陸行宴猛地搖了搖頭,瞳孔放大,愣愣地問:“我……我怎麽坐在這裏?”

趙長陵遞給他一杯茶,好笑地說:“你剛才說口渴了,還要求我親自為你倒茶,你忘了?”

陸行宴舔了舔幹渴的嘴角,若有所思地說:“哦……你身體沒事吧?”

“我沒事,還好有你的丹藥,不然我恐怕要命絕于此了!”趙長陵心有餘悸,眉眼彎彎地催促道:“喝茶吧。”

陸行宴下意識地接過茶杯,淺嘗一口後,茶香溢滿喉舌,愉悅之下,灌下了整杯茶水。

“行宴,你到床上休息一會兒吧。”趙長陵扶着他,笑語嫣然地說。

“不用了,我得立刻回去複命了!”陸行宴揮開他的手,剛站起身,眼前卻陣陣發黑,頭暈目眩下軟綿綿地跌坐在凳子上。

“怎麽……怎麽回事?”陸行宴扶着額頭,疑惑地擡頭看向趙長陵,卻見他轉眼間變了臉色,正冷漠地看着他。

“你……”你竟敢下毒?!

趙長陵冷漠的眼色比毒蛇還要可怕,“要怪就怪你太粗心,畢竟防人之心不可無!”

陸行宴還以為他想動手殺人,驚懼交加下,費力地挪動沉重的身軀,即使摔倒在地,依然無力地向前爬行。

“別白費力氣了。”

趙長陵随性地站在原地,見他往前挪動了三步,這才嘆了口氣,上前拖住他的腳腕,像拉扯一塊破布,直至把人禁锢在梳妝臺前。

夜色愈發濃重,冷風在窗外呼嘯而過,微弱的燭火不敢再造次搖動。

趙長陵從床底深處掏出一個小包裹,往外拿出一個個小瓶子。

陸行宴看得心發慌,卻無力反抗,甚至連話都說不出了,只能任由他在自己的臉上上下其手。

很快,陸行宴透過昏黃的鏡子,竟從中看到了兩個趙長陵!

不!應該說,他被打扮成了趙長陵!

趙長陵俯身向前,湊在他耳邊輕聲說:“從今往後,你便是趙長陵了,你中了蠱毒,病入膏肓,竟是手腳無力,不能說話了,可憐吶……”

陸行宴聞言一愣,心慌意亂,拼命地掙紮,想遠離身邊這個陌生又可怕的男子。

趙長陵将他拎起,溫柔地放在床上,又貼心地為他掖好被角,這才心滿意足地穿上一襲黑衣,戴上黑色的帷帽,消失在無盡的黑夜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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