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悸動

路遙拘謹地坐在一輛黑色的車裏。哪怕此時車并沒有開,眼前只是灰禿禿的車窗玻璃,她也依舊是盯着窗外,不敢随便移動自己的視線。

她現在正身處支鹿瑤的保姆車裏。

方才在停車場,她被支鹿瑤挽着手臂的親密樣子,把支鹿瑤的經紀人吓了一跳。支鹿瑤随口說了個理由打發了,經紀人正巧也有事,瞅着路遙上下打量了一會兒,沒有說什麽,簡單和她交代了下明天的事情,就匆匆離去了。

知道路遙的車已經先行一步的消息後,支鹿瑤非常友善地說要送她回去。

“怎麽說,多虧了你我才脫身,就當是我回個人情嘛。”

支鹿瑤纖長濃密的睫毛撲扇撲扇,濕漉漉的眼睛充滿善意地看着路遙。

支鹿瑤的虹膜要比一般人淺很多,就像佩戴了一副淺色美瞳似的,伶俐動人。

不知不覺中就把路遙的魂給勾走了,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已經坐進了保姆車最裏面的位置。

車廂裏滿是那股淡淡的香味,像一縷纏人的煙,萦繞在路遙的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餘光裏,支鹿瑤正在斜前方坐着,因紮起了頭發而露出了潔白的後脖頸。

支鹿瑤的脖子細長,絲絲縷縷的碎發順從的垂在脖子上,增添了幾分脆弱感。

路遙看得愈發仔細,完全沒有察覺到原本看着窗外的臉,已經緊盯着人家的脖子不放。

咦,她的脖子往下一點的地方,有一顆紅痣!

雪白如凝脂的玉頸上,那顆紅痣的出現,就像是被點綴了一抹紅暈,赫然有種朦胧暧昧的感覺,讓人止不住想往幽深處尋覓。

路遙覺着憑着自己的自制力,已經難以克制住自己了,雖然她也并不清楚心中究竟在騷動着什麽。

而被她緊盯着的支鹿瑤,其實感覺到了身後火熱的視線,但奇異的,她并沒有感到厭惡,只是臉上默默地又紅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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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是這點不好,臉皮薄,很容易紅臉。

就在兩人沉默不語,用着餘光互相注意的時候,突兀的鈴聲響起,打斷了這略微炙熱的氛圍。

“喂?”

支鹿瑤對這通電話并不意外,她清了清嗓子,轉變成一種公事公辦的聲音。

“我不知道他怎麽離的組,對在公司見的面,外面有人看見了。……我已經不再聯系了,但他怎麽做我就控制不了……我盡量。”

兩人共處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哪怕支鹿瑤有心放輕音量,但還是全部傳到了路遙的口中。

甚至,連電話裏的男聲,也清晰可聞。

從他們的通話中裏零散的幾個關鍵詞,路遙捕捉到了什麽訊息,卻又半知半解着。

這個電話裏的男聲,低沉沒有溫度,和支鹿瑤之間似乎有什麽協議。而對話裏的那個“他”,應該就是剛才的宿天星了。

從他們的對話中,可以很清楚知道支鹿瑤和他達成的協議是——遠離宿天星。這也應該是她拒絕宿天星,讓他和她保持距離的原因。

只是剛才那一幕,可不僅僅是在推人啊,更像是……欲拒還迎?

在方才支鹿瑤和宿天星的一番交流中,雖然支鹿瑤一開始和他表明了拒絕的态度,但後來又似是而非地表露出委屈、無奈的埋怨神态,幾句話裏就給人一種是她心有顧慮,被脅迫才這樣和人劃清界限的。

而最讓路遙嘆為觀止的,是她最後離開前提到的“未婚妻”。

本來路遙是沒懂提這一句的意思,但看到臨走前宿天星表情轉換的全部過程就明白了。

一句未婚妻,既點到了對他身邊有人的控訴,又轉達了一些引人深思的含義。

為什麽五緣故說起他未婚妻人好?她難道做了什麽……

宿天星現在應該整個人都沉浸在——支鹿瑤深愛着自己,但倆人被他叔叔無情拆散,而且自己身邊又有女人存在,還很有可能對女主做了什麽事情,才導致她認命地選擇離開自己的腦補中。

或許,宿天星已經認死了支鹿瑤愛他愛到撕心裂肺的這一設想,卻絲毫沒有想過,支鹿瑤也是和人做了什麽協議,才會主動、故意地離開他。

支鹿瑤肯定對男二沒有一絲感情,從她離開後露出的笑容裏可以得出,她是故意讓宿天星以為她對他有意的。

但她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麽呢?一方面和別人約好,要遠離宿天星,一方面又在拉扯着他……

一向自诩雙商在線的路遙,此時也滿頭霧水,摸不着頭腦起來。雖然知道她和支鹿瑤現在的地位天差地別,倆人也并沒有深交,但還是沒忍住,問出了聲:“為什麽?”

支鹿瑤剛挂下電話,眼底還殘存着算計的微光,就聽到剛才身後的人冷不丁問出的一句話。

路遙聲音清冷,聽不出裏面蘊藏的感情,不知為何,一向不在乎他人想法的支鹿瑤,此時卻想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想讓身後的人誤解自己。

察覺到自己這樣的想法,支鹿瑤壓下即将脫口而出的辯解,回頭朝着路遙看了半晌,然後歪了歪頭,撅唇竊笑了一眼後回頭,沒有回複。

你不喜歡那個男人,為什麽又要給他幻想?

你猜。

視線交接,雙方心中暫且了然了對方的态度。

畢竟,一個是高高在上的頂級流量,一個還只是個未出道的新人,要是互訴衷腸,才奇怪吧。

支鹿瑤的助理很快就拿着整理好的資料回來,他上了車,看到車上沉悶無言的倆人,心中有些奇怪。他還以為這兩人是聊得來,算個朋友,自家藝人才會好心捎她一程呢。

助理雖好奇,卻沒有多問,他是宿北找來監視支鹿瑤和宿天星的,支鹿瑤的私生活不算他的工作範圍內。

路堵了很久,車裏也安靜了很久,久到讓前面的司機都覺得有些尴尬。

往常,支鹿瑤在車裏都會聽一些歌,而經紀人或者助理則會和她說着之後的行程,但今天多出了一個路遙,就不方便當着她的面透露行程了。

司機還是頭一回兒覺得這車開得如此艱難。

但其實倆人心裏都不大好受,她們現在無言的樣子,就好像之前的接觸都不存在了一樣。

明明早上她們還未相識,但那個時候,她們卻彼此身型相依,心中隆咚作響着。

這一刻,路遙後悔着自己為什麽要問,支鹿瑤則後悔着剛才為什麽不好好回答。

要不,說聲抱歉?為了沒有禮貌的提問?……那樣好生疏……——路遙要不要和她透露一下公司願意簽她的事呀,唔唔這樣不會被她認為是前輩在拉攏她吧?——支鹿瑤emmm,得說些什麽……啊,要謝謝她帶自己上車!——路遙我該誇她跳得好嗎,想和她學跳舞?唔,由我主動說,好奇怪。——支鹿瑤兩人各自瘋狂地思考着該如何挑起話題,卻都糾結着不知該如何說出口,眼看着最堵的路段過去,後面一路綠燈,很快就要到達路遙下車的地點了。

倆人腦中迅速閃過同樣的想法——她們必須得說些什麽,不能就這麽結束。

車停下的瞬間,倆人咬牙,異口同聲地說:

“謝謝!”

四人皆愣住。

支鹿瑤撐住靠椅背的手,和路遙一着急抓住椅背的手無縫貼合,兩人的臉“唰——”地同時漲紅起來,區別是路遙紅的是耳朵,支鹿瑤紅得是整張臉。

支鹿瑤先回神,快速抽回了手。

眼神一直很好的她,沒有忽略掉路遙紅透了的耳垂,想到上午被自己反調戲之後的反應,支鹿瑤無序的心跳聲逐漸恢複,雖然還在亂撞着。

她故作淡定地坐回原位,調整好音量,不自覺用着最甜柔的聲音說:“早上和剛才,都謝謝你了。”

路遙掌心的溫度尚存,她無意識地握了幾下,然後緊緊抓住右手,潛意識裏想把那觸感留住。聽到支鹿瑤的話後,才反應過來,沙啞着回答:“啊,沒事。我也……謝謝你送我回來。”

路遙在說話上面,終究比不過在媒體前訓練得體的支鹿瑤,琢磨許久,也不知接下來該說些什麽,只好帶着心中的一絲悵然下了車。

因為路遙坐在面包車的最後一排,而支鹿瑤則坐在中間單個兒座位上,要想下車,她就必須經過支鹿瑤,兩人不可避免有些肢體上的摩擦。

而路遙在下車的時候,突然又感覺到了身後那,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的、不屬于自己的觸感。

回頭,只見支鹿瑤仰着小臉,咬着她水嫩欲滴的下唇,調皮地看着自己。

她拉住路遙的下擺,将路遙一把扯住,路遙腳步失衡,倒下趴在了支鹿瑤的身上。

支鹿瑤最終還是選擇了解釋,趁機靠近路遙,在她耳邊輕聲說:“他是個花心鬼,我和他沒關系。”

副駕駛的助理很及時地下車,以為是路遙不小心摔倒了,怕壓着自家藝人,趕忙攙扶路遙起身。

路遙面上一滞,還好她平常懶得做表情,旁人也看不出她此時的情緒。

她随即反應過來,心中莫名大喜,之前壓在胸口的煩悶,統統消失不見,心情舒暢愉悅。

面包車門很快就被關上,路遙有些失望,但立刻,車窗被緩緩搖下,然後從裏面伸出一只纖細的手,遞給她一張紙條。

“今天很好看,下次,抹牛血色吧~”

作者有話要說:

司機:兄弟,後面在做啥呢,這氣氛…哥們兒咋覺得突然就有點飽……

助理:之後習慣就好(推推眼鏡)看破不說破,是助理的第一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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