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好熱。”路遙只覺得內心有一團火在燥,小腹處發着熱,心口癢得厲害。

是才開的問題嗎?這個空調制冷好慢。

路遙又舀了一杯水,一連好幾杯下肚,她的肚子裏現在全是水。

不能再喝了,再喝就得去上廁所了。

上廁所?好像是透明玻璃門來着……

不不不,路遙搖頭,決定去找冷風出氣口散散熱。

支鹿瑤出來時沒見着路遙的人影:“乖乖?”

路遙在客廳角落對着空調底下吹風,聽聲回頭後見支鹿瑤頭發未全幹,身上的絲綢睡衣包裹着起伏的胴體,路遙好不容易平息下來的騷動又燥熱起來。

路遙鼻子一癢,強迫自己把不斷在腦海裏出現的畫面清空。

“我能也去洗一下嗎?”路遙問。

路遙之前在訓練室裏就出了不少的汗,現在汗被吹幹之後感覺黏黏地,渾身不舒服。

“好,我去給你拿換洗衣服。”說着,支鹿瑤把擦頭發的毛巾搭在一旁的椅子上,走進衣帽間給路遙找衣服,“恩?我記得這裏有沒穿過的襯衫的來着。”支鹿瑤低頭嘟囔。

路遙看她低身彎腰的臀部曲線,終于再也控制不住,急忙跑下去抛下一句“我先進去了”進了浴室。支鹿瑤不明所以,繼續找着。

“乖乖,我給你把衣服放在門口咯。”

路遙在裏面應了一聲。

支鹿瑤深深吸了一口氣,她幹站在廁所門口發了一會兒呆,然後趁着路遙洗澡的功夫拿着手機走到了陽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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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遙洗完時,支鹿瑤的頭發已經幹了,她雙腿蜷縮着坐在陽臺落地窗邊的地毯上,抱腿望着窗外的月亮,身旁的地上還放着一罐開了的啤酒。

路遙走到她身邊坐下,沒有出聲。她察覺到了支鹿瑤心情低落,可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唯一能做得就是默默地陪伴在一邊。

“一點也不好喝。”支鹿瑤盯着月亮,雖然嘴上怪啤酒寡淡無味,可還是拿起來又抿了一口。

“我讨厭酒的味道,人喝醉了以後會說些傷人的話,是非不分,只會胡亂地罵人。”支鹿瑤伸出粉紅色的舌頭舔了舔嘴唇,“如果喝完直接睡覺就好了,可是她總會發好些火,指着鼻子馬上好半天,直到沒力氣以後才去睡覺。”

“整個房間酒氣熏天,被罵以後很委屈,卻還得去收拾她的嘔吐物……乖乖,我真的好讨厭喝酒啊。”

“你說,人為什麽要喝酒呢?”支鹿瑤輕聲問,不知是在問身邊的路遙,還是在問着自己,“為了發洩?”

“可我為什麽沒有遺傳到她的基因,為什麽我怎樣都喝不醉呢?”

支鹿瑤剛才打了幾通電話,通話對象一個是宿北,一個是她的母親。

宿北那不确定這件事是否與他有關。現在他和宿天星的關系剛緩,那幾個想推宿天星上位企圖奪權的高層最近還處在觀察期,理應不會再做挾持與他有“關系”的支鹿瑤來威脅他的事,現在他們還不确定。

公衆人物不方便去警局備案,宿北讓她先別慌,那個男人有可能牽扯到星耀的內部問題,他會先找人查明情況然後再告訴她消息,這幾天會讓新的安保人員跟着她,以免受傷。

且不管是出于三年交易的“情誼”還是公事公辦的禮貌,宿北他鄭重地和她道了歉,讓她注意休息,作為老板,做足了該做的事。

而她的母親,卻是一點動靜都沒有。

誤會或是承認,連一個解釋都不肯給她。

或許這個時間點她早就睡了吧。支鹿瑤自嘲地想,比起自己親生母親,反而是老板更貼心呢。

想到這,支鹿瑤心煩意亂,怎麽也疏解不了心中的郁結,就去從冰箱裏拿出來塵封已久的幾罐冰啤酒,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無奈她的體質是不易醉的類型,就這麽一兩罐連讓她微醺的感覺都沒有。

“唉,‘千杯不醉’說得就是你小鹿姐姐我了。”支鹿瑤轉頭笑道,只是這個笑容看上去無比的勉強。支鹿瑤看到路遙濕漉漉的頭發,突然提議說:“我給你吹頭發吧。”

然後不等路遙反應就跑去隔間拿出吹風機,通上電給路遙吹着。

路遙低着頭,乖巧地仍由支鹿瑤在她頭上擺弄着,柔軟的指尖在青絲縫裏來回穿梭,溫柔的電吹風很快就把頭發吹幹,但支鹿瑤卻還沒停下手中的動作,繼續按摩着路遙的頭皮。

“小鹿姐姐,夠了,已經幹了。”

或許是因為風聲太大,支鹿瑤沒有停下也沒有出聲。

“小鹿,已經幹了!”路遙放大了聲音,但支鹿瑤依舊沒有理會。

路遙擡起手臂,抓住支鹿瑤吹風的手臂,強硬讓她停止這樣自虐的自我壓抑。

“瑤瑤,可以了。”路遙說。

支鹿瑤茫然地看着路遙強硬地把自己手中握緊的吹風機卸下,卻又溫柔地拉着自己的手走到了卧室,兩手環抱住自己一起躺靠在床了床頭。

“我不大會安慰人,但是小鹿姐姐,你已經做得很棒了。”路遙說着,她抱住支鹿瑤靠在床頭軟墊上,依靠身高優勢把支鹿瑤圈在懷裏靠在自己身上,然後在支鹿瑤的頭上,一下又一下輕柔地撫摸着。

“……我們的瑤瑤,辛苦了。”

路遙沒有安慰過別人,但她很心疼此時佯裝無事的支鹿瑤。她回想着小時候在福利院的奶奶是如何哄孩子睡着的樣子,抱着支鹿瑤一遍又一遍地說:“你辛苦了。”

支鹿瑤本不願在路遙面前露出軟弱的一面,但此時路遙輕聲細語的安撫,頭上輕柔的撫摸,還有用力抱緊自己的擁抱,無不戳中她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眼眶瞬間泛起紅色,眼前被淚水染得模糊。

不想在自己第一次崇拜的愛豆面前哭得不成樣子,支鹿瑤猛地鑽進了路遙的懷裏,無聲地飲泣起來。

自成年之後,除去演戲,支鹿瑤便再也沒因為“難過”而在別人面前哭過。她比表面上的模樣要逞強許多,她可以笑着面對所有人的質疑、诽謗和嘲笑,卻輕易地在路遙的一句安慰下眼淚突然決堤。但即使這樣,她仍抱有僅有的倔強,強忍着不想出聲。

襯衣不厚,很快就濕了。路遙感受着肩膀上的濕潤,心中的澀意越來越濃。

這應該是萬衆喜愛的大明星,應該是一呼百應的女主角,可是現在她卻在自己的懷裏泣不成聲。這個世界真得是那個漫畫世界嗎?為什麽要讓女主這麽的難受。

看到她這樣忍着聲地哭,路遙也覺得心中難受萬分。

就像是有人在用尖銳的指甲扣着她的心髒,既酸又痛,讓她忽然間就從迷惘的情感中睜開了眼睛。

攤牌吧路遙,你輸了,你沒退路了。不管你再怎麽告訴自己從來沒有喜歡的人,不會喜歡人,想逃離麻煩等等,都是無用的,都是借口。

你的心疼,就已經是最明顯的答案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路遙耳邊仿佛有一個聲音一直在說着話,讓她徹徹底底地投了降。

啊,算了,承認吧。

雖然不可思議,但是卻是事實,路遙沒有辦法再去假裝忽視。

接近她會聞到但屬于她身上的香味,看到她會臉紅心跳,身體會不有自主地起反應……這些不是喜歡,是什麽?因為她的注視而悸動,因為她的無視而酸澀。這種一直堵在胸部上不下又忽然漲的心裏暖暖的感覺,不是喜歡是什麽?

不能再用麻煩欺騙自己去忽視這種心情了。

承認吧。

她喜歡支鹿瑤。

在支鹿瑤埋肩路遙的時候,路遙抱着她的頭,逐漸看清了自己的心。她放在支鹿瑤頭上的手随着情感的明朗轉變而愈加溫柔,環住支鹿瑤的擁抱也愈加變得深情。

“瑤瑤乖,別哭了。”她的聲音輕柔,眼裏滿是缱绻溫柔。

支鹿瑤以為自己只是需要爆發一下就可以了,可是路遙越是這樣溫柔地安慰她,她的眼淚就越不受自己控制。

支鹿瑤忍着喉嚨裏的哽咽,和路遙委屈地控訴着:“我是很辛苦的。”

“嗯。”

“我每天要跑好幾個行程,帶妝十幾個小時都不能卸!帶妝久悶痘就得去醫美,可是去了又要罵我整容女。”

“嗯嗯。”

“罵我演得不好就算了,還要罵我長得醜。我醜嗎?”

“不醜,很好看。”

“我也覺得。”支鹿瑤的情緒在路遙的安慰下慢慢地緩和下來,但因為當着人面前哭的羞愧,支鹿瑤依舊埋頭于路遙的懷裏沒有起身。

情緒降下來了,但委屈一直還在,想到一切的矛頭,支鹿瑤心裏就堵着一股子氣:“我有沒有和你說過,我不喜歡演戲。”

路遙無言,她知道支鹿瑤演戲時一點也不快樂,也知道支鹿瑤為什麽不喜歡演戲是因為她母親的壓迫,可是她沒法兒對她說。

“我一點也不想當演員,也不想做公衆人物。”

“我不會演戲,我演不好,也不喜歡。”

“我挺對不起我的粉絲的。”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能做什麽了……我該做什麽呢?”

支鹿瑤自言自語着。

“乖乖,我好羨慕你,你很清楚你想要什麽,你在舞臺上就像鑽石一樣在發光。但是我不一樣,我的一切都是被安排好包裝好的,我沒有我自己,我不知道我在做什麽……就像個廢物一樣。”

路遙收緊了胳膊,不喜歡她這麽說自己。

“我不騙你,我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喜歡什麽。唱歌?跳舞?我學那些都是為了圓我母親的夢,好去演戲,可是演戲我又真得做不好。我很愧疚,但又不得不聽她的話,想方設法地在這個圈子裏立足……”

“但是她卻一點也沒有考慮過我,還……呵。”想到自己今晚的遭遇,支鹿瑤就覺得憋屈,“不過我也沒好到哪裏去,她利用我,我利用宿北,五十步笑百步。”

“唉,說到底都是一家人,我和她是真像,自私得讓人讨厭。”

路遙掰過支鹿瑤的臉,正色嚴肅地對着她說:“你很好,很多人喜歡你,我也……你沒有很自私。”

支鹿瑤吃笑:“是,我沒有覺得讨厭自己。我也覺得我很好,你也很好哦乖乖。”她戳了戳路遙的皺着的眉。

“要不,等做完這個節目,我就息影吧。”支鹿瑤說,“她想當影後讓她自己當去!她這次做得也太過分了,如果沒有你在,我差點被車撞死诶!她總不能真得想她女兒死吧。”

路遙見她神情輕松,說話笑容裏也沒有之前的勉強,确定沒有之前的沉郁之後,才安心下來。

聽她說的內容,路遙回憶起之前的細節,說:“或許可能是誤會。”

“誤會?”

“那輛車上只有一個人。”

支鹿瑤回憶和黑車幾次擦面的畫面,确實只有那個鷹鈎鼻男人在車裏。

路遙在橋下是看到了等人的身影的,雖然大概率不是支鹿瑤的母親,但确實是有一個人在等着支鹿瑤出現。而黑車裏的人和橋下的身影倒也有可能不是一撥人。

“黑車窮追不舍是存了殺心,如果他們是一起的,那為什麽不再開車來追我們?兩輛車夾擊,我們就逃不掉了。”路遙分析着可能性。

“所以說,很可能是我母親和別人約好讓我去天橋下,而那個撞車的鷹鈎鼻男人,很可能是聽說了這件事,跟蹤到那兒的?”

路遙點頭說:“嗯,有這個可能。那輛車是跟着我們去的橋下,早幾分鐘到而已。如果他們有聯系,根本沒必要跟蹤,在我們出劇組的時候就可以攔下我們。”

“只有一種可能——萬一失敗,就可以把嫌疑推給你母親他們,讓你以為是他們想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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