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新工作

天心影視的員工華麗轉身，全部改組成了天心火鍋店的預備軍，只留下兩個人給江子城做助理。

新助理不是別人，正是原·天心影視的另外倆簽約藝人——前老板的大侄子和二侄子。

江子城不知這該算是驚喜還是驚吓。

他有些為難地說：“這不太好吧，以前我們三個都是公司裏的藝人，現在讓他們當我的助理，太……”

話沒說完，老板就念上了：“有啥不好的？你看我這倆侄子，臉比你大，腰比你粗，膽子一個賽一個小，雙眼皮都不敢割。就算以前當藝人的時候，也沒站過c位。你演太子，他們給你演洗腳太監；你演校園一霸，他們演你身後的混混……若不是你帶着他倆上戲，他倆還沒有群演賺得多。”

大侄子二侄子是一對兒雙胞胎，愣頭愣腦的，本來公司想賣賣腐，搞那種“禁忌兄弟の薔薇戀”人設，結果他倆外形實在不合格，混到公司被收購了也沒能留下姓名。

如果江子城算十八線，那這兄弟倆就算八十線，到現在臺詞都沒念過幾句，每天在公司閑到摳腳。

他倆被這麽擠兌也沒生氣，反而嘿嘿一通傻笑。

哥哥說：“江哥，我們倆是真心想給你當助理，因為跟着你能學東西。”

弟弟說：“管吃就行，不用開工資的！”

江子城心裏一算，覺得這買賣挺合适。

他現在身上所有錢都投進火鍋店了，正是最困難的時候。經紀公司是不負責給藝人助理開工資的，都得藝人自己掏錢，他以前在天心的時候一切事情都是親力親為，現在去了瑞慈娛樂，确實需要兩個助理撐門面。

雙胞胎雖然腦子不好，可他倆個子高，站在身後像倆門神，特別有安全感。

江子城開心的應了：“那好吧，以後合作愉快！咱們名義上雖然是上下級，但是在我心裏，Kevin、Tony，咱們三個是好兄弟。”

沒錯，兄弟倆出道的時候取了兩個洋文藝名，分別叫Kevin和Tony——江子城非常懷疑這就是他倆一直沒紅的原因。

人家的組合是筷子兄弟，他們這算什麽，是剪子兄弟、推子兄弟還是電吹風兄弟？

※

江子城正式加入了瑞慈娛樂，他還沒來得及認識新經紀人，第一個工作就迎面而來。

《滿堂彩》這部小成本電影入圍威尼斯電影節，外界對這部電影傳的神乎其神。什麽“十天拍攝”“五十萬預算”“場地免費”“只有一位專業演員”……

無數影迷都對這部電影表現出了極大的興趣，很想知道這部電影臺前幕後的所有故事。

本屆一共有三部華語佳片入圍了電影節，另外兩部作品都是名家名作名著改編，不像這部電影這麽傳奇——畢竟，大家都喜歡這種“小人物逆襲”的黑馬奇跡。

在電影節最終結果公布前的日子裏，不知有多少媒體向瑞慈娛樂遞來了采訪邀請。

才叔年紀大，又低調，拍這部實驗性質的電影從沒想過拿獎，只想圓夢。他從業這麽多年，向來作為綠葉陪襯在主演和導演編劇身後，沒人關心攝像是誰，自然也從未踏上過舞臺。

突然面對這種陣仗，他十分不習慣。

可他實在躲不過去。

瑞慈娛樂集團投資的電影以商業片為主，部部票房大爆，自然在藝術性上欠缺了不少。《滿堂彩》是最近三年來唯一一部入圍威尼斯電影節的電影，高層要求主創必須接受至少三家媒體的采訪。

才叔話不多，還好江子城能說會道，最會活躍氣氛。

他們選的第一個節目，是有二十年歷史的《電影報道》。

演播室的燈光下，才叔舉着話筒，生澀地開了口。

“……創作靈感來源于兩年前的一段經歷。當時我陪導演和編劇去南方一個小城采風，在經過一片空地時，看到空地前搭了一個戲臺。那個戲臺很破舊，年頭很久了，有個戲班子正在上面唱戲。底下一個觀衆都沒有，但是演員從頭到腳所有行頭都裝扮得妥妥帖帖，唱得特別用心。”

兩位主持人立即配合地露出了敬佩的表情。

主持人：“哇，即使沒有觀衆也要認真唱好一出戲的精神，真是了不起。”

才叔笑笑：“沒錯，當時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立即拍下了他們對着一片空地唱戲的小視頻，發到了朋友圈裏，大加贊賞他們的敬業精神。結果沒過一會兒，有個認識的當地朋友私聊我，跟我說——”

主持人好奇地問：“說什麽？”

“他說——‘這不能拍’！”才叔表情敬畏，“其實，那是當地一項重要的民俗活動，每逢大節大日，都要請戲班登臺唱戲。臺下并不是沒有觀衆，只是真正的觀衆我們是看不見的。”

沒錯，這個脫胎于真實經歷的民俗故事，就是《滿堂彩》的故事主線。

這個故事在才叔腦袋裏滾了兩年，直到正式開拍前劇本才将将定稿。

這部作品在國內公開上映的希望基本沒有，畢竟國家現在并不允許拍攝這種封建迷信的題材，而才叔也不願意給這部作品冠上“科學”的解釋。

主持人把話題轉移到江子城身上，例行公事問他為什麽會接這部電影。

臺本都是提前對過的。

江子城老實回答：“這部戲的故事背景很特別，非常吸引我，所以才叔一來找我，我就決定接了。而且我和才叔是朋友，朋友的事，就算不給我片酬我也是要幫的。”

主持人又問：“朋友？你和李導演年齡差距不小，你們兩人是怎麽成為忘年交的呢？”

才叔：“我是在之前一個劇組裏認識小城的，小城很聰明，也很敬業，什麽東西一點就透。誰會不喜歡這樣有靈性的青年演員呢？”

江子城手裏攥着話筒，臉微微紅了：“那和才叔相比，我的理由就很‘功利’了。”

這個問題，他們之前沒有對過。

才叔挺感興趣的：“怎麽功利了，你說說看？我也挺想知道你為什麽會和我這個年紀的人做朋友。”

江子城答：“因為您每次都把我拍的很好看。”

才叔：“哈哈哈哈，你這孩子真逗。”

其實江子城說的是大實話。

之前某部劇裏，江子城出演男四，其中有一段動作戲，需要他和男主在雨中對打。男主是一位正當紅的小鮮肉，助理提前和才叔打了招呼，希望才叔掌鏡時，把江子城拍的“醜一些”，不要搶風頭。

作為攝影師，才叔有無數種方法讓江子城在觀衆面前醜态畢露。可最終呈現在屏幕上的他，即使滿身泥濘、妝發全濕，整個人依舊剔透的像一塊初初開采的玉，狼狽卻不污濁。

江子城現在為數不多的真愛粉裏，有十分之八都是因為這部劇掉坑的。

雖然這麽說有點馬後炮——即使江子城沒有預知到《滿堂彩》會獲獎，他依舊會接下這部戲，以報答才叔的恩情。

江子城一心想做個依靠異能投機取巧的小狐貍。

可惜心太軟。

※

該上的采訪節目上完了，公司立即又給《滿堂彩》安排了一個小規模看片會。

場地就選在了瑞慈娛樂一樓的內部電影院裏，請了二十位影評人和八十位觀影觀衆，江子城和才叔作為主創，會在電影放映結束後上臺聊聊這部作品。

這是江子城頭一次“觸電”，又是頭一次面對這些以毒舌犀利著稱的影評人，心裏七上八下不停打鼓。

看片會前一天晚上，他整宿沒睡，幹脆跑到公司，坐在觀衆席上，癡癡望着那片屏幕。

他喜歡演戲，喜歡在鏡頭前演繹各種各樣不同的角色。紙上的人物小傳只有短短幾行字，當他投入進去、貼近那些角色時，才能摸索出那些紙筆未盡的人生。

他挑戲，戲也在挑他。

當演員是他從小到大的一個夢想，他很幸運能夠實現這個夢想——為此，其他的所有願望，他都可以不要。

……

觀影會的現場搭建工作是熬夜完成的，當太陽初升時，會場已經煥然一新。

最後一名工人撤走，整個電影院內只剩下江子城一個人。

他昂首挺胸地走上舞臺，望着會場內精心設計布置的種種裝飾，一股難言的壕氣油然而生。

不行了不行了，他要膨脹了！

看看，臺下這一百個座位！瞧瞧，牆上挂着的主題花牆！瞅瞅，主舞臺上的香槟塔！

——這都是朕打下的江山啊！！

在這點上，小公司和大公司真的沒法比，這麽一個只有100人參與的觀影會，宣發團隊砸下的預算都快比得上前東家半年的流水了。不枉江子城使勁渾身解數，削尖腦袋都要鑽進瑞慈娛樂。

趁着會場內還沒有人來，江子城跳上跳下，照了幾十張照片，調了七八個濾鏡，終于選好了作品，以九宮格形式哐哐哐甩進了朋友圈裏。

配文只有一句話：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新公司，真有排面！

一不小心，他還是流露出了劉姥姥進大觀園的豔羨。

但轉念一想，他以後也是賈府的人了，炫東家的富那還叫炫富嗎？

直起腰杆來，他可以更有底氣一些的！

現在是早上五點多，他一宿沒睡，其他人基本都沒醒。照片發出去後，半天沒人回應。

江子城每隔五分鐘都要點開微信看一次，可惜連個小心心都沒有。

江子城：“……”

當那股炫富的沖動褪去，理智重新占領高地，江子城望着自己剛剛發布的朋友圈，越看越尴尬。

這都發的什麽玩意啊，就算是炫富也炫的太低級了。剛加入大公司幾天就飄成這樣，得虧沒人看見，要是真被合作過的導演編劇藝人看到了，指不定怎麽笑話他呢。

他低眉臊眼，匆匆删了照片，裝作什麽事都沒有發生過的樣子。

哪想到幾秒鐘之後，微信就彈出來一個對話框。

熟人。

謝：怎麽删了？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疑惑】.jpg

謝：朋友圈。

謝小姐說話還是這麽言簡意赅。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撓頭】.jpg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覺得有點尴尬。

謝：？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像是在炫富，影響太不好了……

現如今，他加入了鼎鼎大名的瑞慈娛樂，又有一部作品入圍威尼斯電影節，一舉一動肯定會有不少人盯着，若是被有心人冠上“炫富”的醜名大肆宣揚，那就太糟糕了。

他以為謝小姐肯定會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哪想到對方卻提起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謝：江子城，你知道我父親為什麽會給這家公司取名叫“瑞慈”嗎？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呃，祥瑞、仁慈？

他又沒背過公司的發展史，哪裏知道這道題的答案，只能選詞填空，胡亂懵一個。

謝：錯，是音譯。

是江子城不是江城子：……啊？

謝：瑞慈，即是rich。

江子城：“……”

謝：放心。

謝：沒人敢說三道四的。

江子城：“……”

這算什麽，奉旨炫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