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第三次對視

這一晚上的談話所蘊含的信息量太大了。若是放在幾小時之前，江子城絕對不相信那位活躍在八卦雜志、有人專門為他出書立傳的謝長安謝老總裁, 居然也擁有對視異能！

謝長安還親口和他承認, 他選擇謝北望繼承他的地位，并非是因為什麽父子親情, 僅僅是因為需要一個賺錢機器罷了。

江子城頭重腳輕地走出了書房，打開門後, 卻發現門外的走廊上, 正矗立着一個筆直挺拔的身影。

江子城微愣，沒想到剛剛還在他腦海裏盤旋的男人，居然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出來了？”謝北望也不知在門外等了多久。在見到江子城後, 他立即快步走到他面前, 右手擡起來，看上去像是想要摸摸他的腦袋，可最終只是輕飄飄地落在了他肩上，“父親沒有為難你吧？”

毫不掩飾的關切呈現在男人臉上。

江子城還沒開口, 書房裏便傳來老謝總的輕哼。

“北望, 你守在這裏做什麽？我只不過和小江聊聊天，瞧你的樣子, 我又不會把他吃了。”謝長安哼道, “從來沒見你對誰這麽關心過。”

謝北望回答：“我早就說過, 江子城是我看中的……演員，請你對他抱有應有的尊重。”

“我哪裏沒有尊重他了？”

謝北望沒有接話, 他搭在江子城肩上的手掌微微用力, 帶着他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

他和父親的關系很差, 他也不屑在信任之人面前裝出父子情深的模樣。

……

老謝總住在別墅的東翼副樓，主樓和副樓之間有一道空中走廊相連。這道空中走廊也裝飾的富麗堂皇，歐式壁燈被打造成了燭臺的模樣，燈光投射在廊中人身上，江子城擡頭望去，只見走廊兩側的牆上，陳列着數不清的标本。從鹿頭、熊爪，到蝴蝶、甲蟲，甚至還有各種樹葉标本，被規規整整地釘在玻璃櫥窗裏。

而在走廊的正中間，則懸挂着三位謝家人的油彩畫像。

這張畫像已經有些年頭了。畫像正中，謝老總裁端坐在奢華的純皮沙發內，不怒自威；沙發旁，看上去剛剛二十出頭的謝北望神态嚴肅，領帶緊緊地束縛在他的領口；而年紀稚嫩的謝盈盈還是個不通人事的小丫頭，她整個重心都倚靠在哥哥腿邊，表情懵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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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子城在這幅油畫前停下。他仰望着畫像上那個比現在年輕得多的謝北望，不知怎的，這一刻，他特別特別特別想抱一抱年輕的他。

抱一抱這個頂着無數壓力、獨自撐起瑞慈集團的男人。

可惜，年輕的總裁，他抱不到。

而年長的謝北望……唔，借給江子城十個膽子，他也不敢抱哇。

……

謝北望一路護送着江子城回到了他的卧室，進門前，謝北望終于忍不住，問他：“我父親都和你聊了什麽？”

江子城擠出一個為難的笑容。他當然不敢說老謝總那個花心大蘿蔔和他聊異能的事情，只能磕磕絆絆避重就輕地扯出了一張大旗：“就……老謝總和我聊了聊你。”

這個答案出乎意料，謝北望問：“我？”

江子城：“他說，你是15歲的時候被他從鄉下接回來的，從那時起就一直被當作繼承人培養。他還說你在謝小姐15歲的時候，就立了遺囑，要給她三分之一的財産。”他羞赧地問，“……原來你小時候真的是在鄉下長大的？”

之前從澳門回來時，謝北望就和江子城說過他在鄉下長大，江子城還以為謝北望在開玩笑，哪想到居然是真的。

誰能想到，這位如今身價無數個零、掌控國內娛樂市場的資本大鱷，曾經是個從田野裏走出來的鄉下少年呢？

面對這個問題，謝北望沒有隐藏過去，而是坦然相告：“我的生母只是一個普通的小鎮姑娘。我父親年輕時有一副好樣貌，十分會哄女孩子開心，可是從不負責。那時候他還沒有發家，只身去香港闖蕩，我的生母稀裏糊塗地懷了孕、生了我，又無法面對未婚生子的指責，把我扔到鄉下遠親家，一個人離開了。”

江子城怔怔。江家父母非常恩愛，他是在全家人的期待下呱呱落地的，他從小都沐浴在愛的光芒之中，所以才養成了這幅過于陽光燦爛的性格。

與他正好相反，謝北望的誕生不受任何親人的期盼，正是因為成長過程中父母的缺失，讓他直到現在，也不知該如何正确表達他的感情。

“……對不起。”江子城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道歉，可他還是說了聲對不起。

謝北望這次真的伸手揉了揉他的頭。男人溫暖的大掌落在他蓬松的額發上，力度不輕不重：“你道什麽歉？抛妻棄子的人是他。”他又問，“他還說什麽了？”

江子城：“呃……他還抱怨，說他在30歲的時候，已經有了你了；為什麽你都30歲了，還不見你和哪個女明星女麻豆走得近。”

這道題連江子城都會答：老謝總拿了起點男主的劇本，種馬來種馬去，睡遍全天下。可正因為他如此荒淫無度，才讓謝北望對女人退避三舍。老謝總從來不會在自己身上找原因，而是以要求下屬的态度去要求有血緣關系的親人。

果然，謝北望似笑非笑：“我又沒有他那樣的繁殖癌。”他停了停，繼續說，“……而且，我的伴侶必須是我欣賞喜歡的人——只能是那個人，只會是那個人。”

他說話時，一雙眼睛落在江子城身上，溫度燙得灼人。江子城卻宛如鴕鳥，明明好大一只、卻拼命想往地裏紮。

謝北望從來沒有隐藏過他對他的興趣，江子城在娛樂圈裏混這麽久，又不是初出茅廬的傻白甜，謝北望對他什麽意思，他心裏當然清楚。

可江子城到現在依舊清晰的記得，他第一次與第二次與謝總對視時，預知到的那兩段未來都和“包養”有關。不管究竟是誰包養誰——這一看就不是正常的戀愛關系啊！

包養這個詞，在娛樂圈裏，永遠是帶着貶義意味的。哪有什麽包養出真愛？不過是文藝作品裏的美化罷了。

江子城一時為難。

他又不是銅鑄的鐵造的，謝北望對他的好，他當然感受得到。謝北望從小缺愛，他對江子城展示出來的，已經是他所有可以調動的感情了。

然而那兩段“包養”确實深深影響了江子城的判斷力，讓他舉棋不定，不敢貿然接受謝北望的心意。

那麽現在，只剩下唯一一個辦法了。

——那就是，再看一遍謝北望的眼睛！

與他對視，預知最後一段未來！！

江子城早上才和老謝總對視，引發了今天的一系列後續影響。而以謝北望的聰明，恐怕已經注意到了他的特異之處。可這時江子城實在顧不上暴露自己了，他下定決心想到就做，他必須立即再看一遍謝北望的眼睛。

“謝總……不，謝北望。”江子城擡起頭，第一次念出了謝北望的名字。他勇敢地面對眼前的男人，一雙琥珀般的淺棕色眼睛在燈光的映射下，宛如最上乘的寶石，“你看着我的眼睛。”

“……什麽？”謝北望一愣。

“看着我的眼睛。”江子城又重複一遍。

謝北望的表情慢慢松懈下來，他沒有問為什麽，而是出于對江子城的信任，按照他的要求，把那雙深如寒潭的眸子，投映在了他身上。

兩人的視線相交，仿佛空氣都因為他們的對視而逐漸升溫。

江子城比謝北望矮了将近半個頭，對視時，江子城需要一直仰視着他。在謝北望的眼眸中，江子城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些模糊，卻深深地印刻在男人的瞳孔中央。

十……九……

江子城想，他會看到什麽呢？

八……七……

他的能力，只能看到一個人此時此刻最在意的事情。

六……五……

若是看到了一段和他們的未來毫無關系的事情怎麽辦？

四……三……

說不定會看到謝總在加班呢，畢竟他是個工作狂。

二……一……

算了，不管看到什麽，他江子城都——

——咦？！！！！！

江子城眨眨眼睛，又眨眨眼睛。然而不可置信的事情确确實實發生了，沒有白霧飄過，沒有未來湧入……什麽都沒有！他和謝北望的第三次對視，居然失敗了！！！

失、敗、了！！

怎麽可能？！

江子城低下頭，拼命揉了揉眼睛，他用的力氣是那樣大，甚至把眼前揉出了雪花。可是不管他怎麽揉、怎麽對視，看不到的東西依舊看不到。

謝北望見他神色茫然，關切地問：“你眼睛不舒服嗎？”

江子城迷茫地搖搖頭，這一刻，他受到的刺激甚至比得知謝長安也擁有異能更加震驚。

“我不是眼睛不舒服……我是整個人都不舒服。”

如今，只有一個答案可以解釋現在的異常了。

——與老謝總“眼神對撞”後，他失去了他的預知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