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私心

安寧最近心情很不好，最直接的表現就是，他逃課了！而且逃的還是數學課。

不過，介于他現在這副軀殼年紀太小，對周圍的環境了解的又不是很透徹的緣故，安寧就是逃了課，也沒什麽可去的地方，在校園裏兜兜轉了一大圈後，麻利的推開了柯克大夫的醫務室。

醫務室因為沒有病人，整個被當成處置室的外間顯得有些空曠，安寧推開門沒看見柯克，還以為這家夥不知道是跑到什麽地方去多懶了，好在茶幾上擺了一盤子顏色豔麗的果脯，安寧一點都不客氣的抓在手裏，邊吃邊往裏面走，又去推裏間休息室的門。

柯克和諸昊焱沒想到這個時間安寧會突然跑到醫務室來，都被他推門的舉動吓了一跳，好半天，柯克才反應過來，要問一下安寧今天來找自己是什麽事。

“我想不想上課，又沒地方可去，就只能到你這裏來報到了。”畢竟此時安寧身體裏住着的靈魂已經是個二十幾歲的成年人，自然不會被柯克突然虎起來的臉吓到，反而半開玩笑似得晃了晃手裏裝着果脯的盤子，“我在你外間桌子上拿的，味道不錯，你要來一點麽？”

幾天不見，柯克一時間還真有點無法适應安寧的厚臉皮，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對方這時在拿着他的吃食對着自己賣假人情，頓時氣得不行。可他一個成年人，又自持身份，當真不好把安寧提起來打一頓屁股，只能将視線惡狠狠的投在諸昊焱身上。

“我說，這人是你媽給你定下的未婚妻吧？怎麽臉皮這麽厚也不管管！”

柯克這話不說還好，他這話音剛落，就看見剛剛氣氛還算平和的小屋裏，一下子就變得劍拔弩張起來。安寧看着諸昊焱那眼神，活脫脫就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剝了一樣。那氣勢，唬得他這個第三者都跟着愣了愣，跟不用說直接承受了他怒火的諸昊焱了。

屋子裏的氣氛，一下子變得詭異起來。

“那個……有話好說，這上來就劍拔弩張的是怎麽回事！”作為萬年和事老，柯克就是心裏再不甘願，也得硬着頭皮往上沖，誰讓諸昊焱是他的哥們兒呢！這種時候，他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可話又說回來，安寧不過是個小屁孩，而且幾天前在自己這裏的時候，還是一副随時會翹掉的模樣，怎麽一下子就變得這麽有氣勢了！莫不是偷吃了什麽靈丹妙藥不成？不過，這些現在都是題外話，他現在要想辦法緩和一下這兩人之間的氣氛才是正道理。

諸昊焱顯然也是沒想到這個叫做安寧的小孩兒，聽說自己就是他那個正在相親中的未婚夫時，會是這樣一番表情，頓了一下不覺苦笑道：“看來，你并不看好這項婚事。”

有人要在你還是個情愛是什麽都不懂的年紀，就有人給你安排了一個“丈夫”，你在看到這個男人的時候能有好臉色才怪！不過，安寧自持他身體裏裝了個成年人的靈魂，倒是不想一下子和諸昊焱鬧得太僵，如果可能，他還希望能夠借助對方的手，将這個烏龍扼殺掉呢。

“你覺得，我想是個能夠左右自己命運的人麽？”安寧用看白癡一樣的眼神盯着諸昊焱，“你可別告訴我，這是你一手促成的。”

“你覺得，我像是想把自己送入婚姻墳墓裏的人？”諸昊焱此時也正為了這門親事犯愁呢，他媽辦這件事的時候也沒跟他透一點風聲，現在整件事基本上要定下來了才想起來要告知到他這個當事人，他也郁悶着呢好吧！“再說，你覺得我看起來就那麽像是個對未成年抱有性幻想的人麽！”他又不是變态！

安寧十分想頂一句，你心裏想得什麽，我跟你又不熟悉，我怎麽會知道！但眼角的餘光瞄到柯克正一臉緊張的注視着他們的動态，只能将到嘴邊打了個轉兒的話又重新咽回去，換上另一番新的說辭，“那正好我也不想這麽早就把自己‘嫁’出去，不如我們各自想辦法，趁着這件事還沒板上釘釘，把它扼殺在萌芽裏的好。”

諸昊焱這次沒有應聲，以他對他媽的了解來看，只要是她想要的東西，單憑他自己想要阻止，簡直就像蚍蜉撼樹一般，希望渺茫。

柯克作為諸昊焱的老朋友，自然是知道他心裏在顧忌什麽，可是安寧不知道啊！他左等右等也不見諸昊焱回話，一張小臉恨不得拉的比驢臉都長！

“安寧。”可不能讓這兩個人在自己這裏鬧得太不愉快了！柯克的腦子裏閃過這個念頭的瞬間，身體早就先了腦袋一步，直接擋在了兩人中間，“有些事，不是我們想怎麽樣，現實就會朝着那個方向發展的。而且，每個人身後都會有些不能說的苦衷不說，單就昊焱諸家家主嫡子的身份，讓你嫁過去，你也不虧。”

“可是這事兒跟你沒什麽關系是吧？”他身邊有一個安素做例子就足夠了，可不想自己将來也步上他的後塵，“別站着說話不腰疼。”

柯克感覺自己要被這破孩子活活氣死的感覺又回來了，“可別跟我說，你是來自其他世界的外星人，竟然連帝國最基礎的婚配知識也要讓我來幫你科普麽！”

安寧瞬間被柯克的話噎住了聲，可他轉念一想，魂穿這種事，估計就是他敢說，也沒幾個人聽了會真的相信，索性又挺直了腰板，“不是每個人都會把自己的幸福交到別人手上，都把未來子嗣的基因是否優秀看得比自己的幸福還要重要。”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然還是個思想上的革新派。”柯克嗤笑了一聲，倒不是認為安寧說得完全不對，而是在眼前這個人人都在追求能夠擁有更高境遇的大環境裏，想他這種鳳毛麟角般的革新思想，很容易就會被淹沒在時代的浪潮裏，甚至連一點浪花都翻不起來。

“人的思想如果不能進步，難道困在一個狹小而局限的空間裏，等待自取滅亡麽。”安寧雖然不是什麽思想者哲學家，到底也是看着電視上那些為了革命而抛頭顱灑熱血的電視劇長大的一代，一些大道理不用人教，随口就能謅上一段，“蚍蜉撼樹的能力固然渺小，總架不住會有億萬個這樣渺小的生靈會為着同一個目标共同發力。別說大樹，就是堅固的鋼鐵堡壘也同樣會被摧毀掉。”

“政府沒把你雇傭去做演說家，可真心是浪費了人才。”

“政府的事，跟我一屆草民根本沒有任何關系，我的心胸也沒寬廣到可以容納百川的地步，我要的，只是能夠滿足我的私心就夠了。”所謂世界大同什麽的，他一個小小的人類，還是不要去奢望了。

柯克簡直要被安寧氣的沒脾氣了。

怎麽能有人說話轉折這麽快呢！剛才還說要為了世界大同出一份力，轉眼就又變成他是個小肚雞腸的小老百姓，只要他自己過得好，周圍的人怎麽樣都跟他沒有半毛錢的關系。

“你這兒還有別的吃的麽？”一邊說話，安寧可一點沒耽誤了手上往嘴裏送果脯的速度，才一會兒功夫，一小碟果脯就全進了他的肚子。唔，牙有點酸，“飲料呢？”

這貨是要把他這裏當成食雜店了麽！

柯克覺得，自己簡直要被這小孩兒氣到七竅生煙的地步了！

誰能來把他拖出去正法了！

“對了，我之前在你這裏弄的葡萄呢，發酵了麽？”說到飲料，安寧這個腦子不走心的，一下子就想到了他之前在柯克這裏弄的葡萄汁，也不知道他走了以後，這些葡萄汁是不是正常發酵成了酒，還是被柯克暴殄天物的變成了一堆廢品。

葡萄！

柯克這些天也是被各種沒頭沒腦的事煩的不行，安寧不提，他也快把那些放在角落裏的玻璃瓶子給遺忘了。

“拿出來看看。”安寧一看柯克的表情就知道，這貨肯定是把葡萄酒的事兒忘得死死的。不過，用玻璃瓶子做酒就是好，不用開封也能看到酒液的發酵程度。

幾個大玻璃瓶子被柯克從角落裏小心的搬出來，擦幹淨上面積的一層薄灰後，一排色彩略有不同的寶石色液體呈現在衆人面前。因為葡萄品種不同，發酵效果也略有不同的緣故，這一溜幾個瓶子裏的液體竟然沒有一個是和其他瓶子裏的液體顏色相同的。

安寧滿意的迎着光，把這些酒液挨個看了一遍，最後根據經驗，挑選了兩瓶果皮和果汁已經完全沉澱到了瓶底，上層浮着的葡萄汁顏色也是最為透亮的留下來，剩下幾瓶又讓勞工柯克小心的放回了原位。

“這兩瓶已經發酵好了？”在柯克這個外行看來，這幾瓶加了糖的葡萄汁和剛剛被放回原處的幾瓶并沒有什麽區別，可這個問題問出口以後，又覺得安寧既然會把它們單獨留下來，肯定不會專門挑兩瓶壞的，不覺臉上一紅。

諸昊焱因為先前的事，本來是躲在一邊，打算裝空氣的，這會兒見兩人湊在桌前一起擺弄着幾個瓶子，慢慢也厚着臉皮湊了過來。柯克雖然有點還拍局勢再度朝詭異的方向發展，但他到底還是希望兩人的關系能夠借助其他互動而有所緩和，微微移動了一下身體，讓諸昊焱也能看得仔細些。

對于兩人間的小動作，安寧在小小的糾結了一會兒後，就選擇性的無視了。畢竟現在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擺脫掉這場突如其來的婚事，自己口頭上埋怨一下無所謂，真的把關系鬧僵了，那是給自己找罪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