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嬢嬢的愛情
因為領了“十天”期限, 何小曼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投入到了突擊學習中。
王秀珍一番心疼:“小曼啊,讀個夜校不用像你這麽緊張吧?畢竟剛出院, 不能太辛苦,會不會頭疼啊?”
何立華又是另一番心疼:“ 學習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兒。沒能中考是個意外,細水長流,咱讀到高中畢業又不難。”
何小曼這回學乖了, 在沒有确定自己可以跳級之前, 對父母也不聲張。只微笑着拍拍手裏的語文書和歷史書:“我有數的,剛出院絕不苦着自己, 語文和歷史,就當閑書看也很有意思。”
這麽一說,父母再憂心忡忡也不好多計較, 總不能限制人家看閑書吧?
再說何小曼每天的作息很規律。白天看書, 晚上跟着何立華一起研究電視機裝配。
因為之前何小曼住院, 何立華要幫着王秀珍做家務, 也沒心思繼續“大業”,現在總算又可以恢複起來了。
這天晚上, 王欣又來了。而且不是何玉華帶回來的。
何立華照例很歡迎他,又要叫王秀珍加菜, 王欣卻從包裏拿出三樣熟食鹵菜和一瓶黃酒:“老是讓嫂子加菜, 我就成吃白食的了。”
就沖這,何小曼就很欣賞他。
這年輕人話不多, 很安靜, 但做事卻自有分寸。他跟何立華讨論技術的時候, 何小曼在旁邊聽了一會兒,王欣肚子是有幹貨的,這大學沒有白讀。
王秀珍和何玉華都在客堂間做手工。自從考試前聽史培軍說街道任務已經完成,不再收老鼠尾巴之後,王秀珍就想再找點別別的副業做做。看到隔壁淩家姆媽接了一批翻袋子的活,王秀珍連送了兩天河蝦,才讓淩家姆媽松口帶她一起做。
心疼那些河蝦,王秀珍捂胸口好久。倒不是心疼自己騎一個多小時去撿蝦,就是心疼晚上何小曼的口糧又少了一半。
何小曼洗了手,搬個凳子坐到大筐子前,拿起個布袋:“媽,你教教我呗,我怎麽翻得就沒你好看呢?”
“去去去,你學習去,這活我跟你嬢嬢幹就行了。”
何小曼不理她,湊過去看何玉華怎麽翻,依樣畫葫蘆地模仿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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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玉華嫌棄她:“你做得這麽慢,翻一個袋子一分錢,你一晚上都也就值兩條老鼠尾巴,還是看書去吧。”
時值今日,何小曼才知道,老鼠尾巴是多麽地值錢啊!
不過,何小曼是不會屈服的:“我今天看了一天書,晚上要清清腦子,不然會念癡的。”
何玉華直了直腰,突然望着房間門:“這個時候,要能一邊看電視一邊幹活,就一點不會覺得無聊了。不知道大哥什麽時候能把電視機裝出來啊。”
“剛剛聽爸和王大哥聊天,已經在最後組裝階段,感覺很快就能試運行了。”
王秀珍笑眯眯的:“真是沒想到,我家也能有電視看了。你嬢嬢說得對哦,以後一邊看電視一邊幹活,真是開心的。玉華也有功勞,帶小王回來,如虎添翼啊。”
居然說了個成語,何小曼樂了,親媽真的越來越有趣了。
“他反正整天呆宿舍,也沒事的,來我們家跟大哥說說閑話,大家都高興。”何玉華道。
何小曼心中一動,想到王欣吃飯時候,不知偷瞄了何玉華多少次,就知道人家可不是因為寂寞才來的何家,是因為何家有他想接近的人啊。
不由打趣道:“沒事的人多呢,也沒見他去別人家呀。”
何玉華一愣:“你什麽意思?”
何小曼擠擠眼睛:“他是不是喜歡嬢嬢啊?”
何玉華吓得手一抖,手裏的布袋子直接掉進了筐子裏。趕緊撿起來,一邊抖落着,一邊道:“小丫頭片子胡說什麽呀。人家大學生,還看上我一個初中生呀。”
“幹嘛不能啊。嬢嬢長得好看,性格又活潑……”
“把‘活’字去掉。”何玉華直接打斷何小曼,聽得王秀珍“噗”一聲就笑出了聲。
“小王還是不錯的,有學問,人又老實。”王秀珍也替何玉華的個人問題擔心啊。
何玉華卻板着臉:“你還沒吃夠老實人的苦?我再找個老實的,這個家沒法過了。總不能每次被人欺到頭上,都讓我跳出去跟人相罵吧?”
說罷,微微嘆了口氣,神情有些茫然:“再說了,他農村來的,連個房子都沒有……”
這才是重點啊!
何小曼心裏很替王欣可惜。何玉華心心念念的始終是淩水成,淩水成随便念一段不知所雲的破詩,戴個廉價的蛤麽鏡,在何玉華眼裏都是最時髦最帥氣的。
更何況,淩水成家在珍珠弄算是大戶。淩家只他一個兒子,但房子有兩層……
突然,何小曼眼睛一亮,兩層!
現在家裏只有兩個房間,自己和父母住一個,何玉華住一個。自己正在步入成年,早晚是要和父母分開住的。要麽去跟何玉華擠一個房間,要麽就等何玉華嫁出去,再住她那個房間。
當然,這一切的計劃,都建立在三叔一直呆在部隊不回家的前提下。萬一哪天三叔轉業回來,那這個房間,還得歸還給三叔住。
這就是何家的現狀。還真是《貧嘴張大民的幸福生活》之現實版啊。
“媽,有沒有想過,咱這房子再加蓋一層二樓?”
王秀珍吓了一跳:“乖乖,家裏現在每個月的收入都得算好了用,哪裏存得出錢蓋房子啊。”
“要多少啊?”何小曼還真沒數。
王秀珍呆愣半天也沒算出來,還是何玉華道:“同事家翻建了二層,花了兩千多吧。”
兩千多!
這真是一個讓何小曼沉默,讓王秀珍流淚的數字啊。
但是,為了這個家的光明未來,何小曼覺得,好好找商機,也未必不可能賺到啊。
最重要的是,她實在不希望四嬢嬢嫁給淩水成,女生太顏控,嫁錯人的機率是很高的。而且王欣是個潛力股,按八零年代的發展規律,後面的單位分房很有可能由工齡向學歷傾斜。
要是現在不抓住,何玉華後面一定會後悔!
何玉華不知道何小曼腦子裏在轉着這麽多念頭,将裝布袋子的筐抖了抖:“小曼你數一百個出來,我給淩家姆媽送去。”
何小曼暗自嘆息,何玉華就是借機去接近淩水成呢。矜持啊,嬢嬢你千萬要矜持啊!
可惜,何玉華最近是矜持不了了。自從王欣往何家走得頻繁,淩水成很不淡定,對于何玉華暗送秋波的舉動,淩水成回應頗為強烈。
何玉華去送了一筐布袋子,一回來就興奮得雙頰緋紅。
“嬢嬢你在淩家吃了興奮劑?”
何玉華一呆:“啊,什麽叫興奮劑?”
“就是吃了讓你特別興奮,怎麽睡不着覺,撒腿就能跑五千米的藥。”距離加拿大短跑運動員本·約翰遜興奮劑事發還有好幾年,她們的确還不知道興奮劑的什麽東東,有必要給大家普及一下。
何玉華卻以為何小曼是在信口開河:“呸,真有這種藥,給運動員吃呗,一吃,馬上就得世界冠軍。”
“嘿嘿。”何小曼笑而不語,瞥眼就望見何玉華手裏捏着一張紙,“嬢嬢手裏拿的什麽?”
何玉華立刻耳根都紅了,趕緊就往褲子口袋裏塞:“沒什麽,沒什麽。”
何小曼作勢要去搶,吓得何玉華轉頭就往自己房間裏跑。
王秀珍笑着搖頭:“沒大沒小的,嬢嬢的玩笑都敢開。”
一直追到屋裏,何小曼終于逼着何玉華将紙條交了出來。此時的何玉華,連心都變得柔軟了,罵何小曼的話,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因為淩水成給她寫了一首詩。
何小曼只看了一眼,就又好氣又好笑。詩是雪萊的情詩,很優美,字麽……歪歪扭扭,很是“淩水成”。
而何玉華顯然不知道這詩是個外國人寫的,還以為是淩水成的大作,恨不得把每個字都揉碎了裝進腦子裏。
何小曼沒有揭穿。無論如何,寫情詩這樣的行為還是很動人的,放在這個年代,格外動人,也難怪何玉華會心心念念。
所以,這個年代的人,還是純樸的多啊。
越往後,寫情詩、讀情詩、愛情詩的人都會越來越少。愛情終究會物化。
一想到此,何小曼倒有點羨慕起八零年代的愛情。不知道來到這個年代,我又會不會收獲屬于自己的情詩呢?
王欣毫不知情,還是義無反顧地往何家跑着。
但何玉華對他,已經不及先前的熱情,唯有何立華這個“好基友”,天天跟盼着情人似的盼着王欣來。
終于到了星期一,後天就是何小曼要去工人文化宮的科技學校考試的日子。一大早,她鄭重地在挂歷上的“星期三”畫了個圈,提醒自己是個重要的日子。
何立華拎着包出門,看到她畫圈圈,笑道:“把今天也畫起來,今天也是個重要日子。”
“是嗎,什麽日子?”何小曼問。
“今天晚上,咱家試看電視!”
“啊!真的嗎?”何小曼激動得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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