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回來(二)
丁宣淚灑滿襟:“……真狗啊。”
丁宣是席彥發小,席彥從初中起,就跟他是同學。
中考完出了成績,倆人一起踩着線上了市裏重點,等于是充值續費了三年的同學情。席彥不止一次想,但凡他成績好一點,他們倆也不至于走哪兒都相互攜帶着彼此這個拖油瓶。
明天是八月的最後一天,也是市五中開學的日子。
丁宣約席彥去五中附近買點資料書和文具,順便踩踩學校周圍的地皮。
席彥左右沒事,也就答應了。
丁宣家住在花庭,離五中坐公交就十五分鐘的路,席彥家就遠得多了,直接去學校的話,坐公交還得轉車,剛好就在花庭門口的站臺轉。
席彥索性就到小區門口來等人,這才碰巧遇見了剛才那事兒。
席彥忽略了自己多管閑事的那部分,跟丁宣講了個大概。
“我去……我小時候怎麽就沒這種家長給我保駕護航呢?”丁宣一臉的難以置信,“那姐姐修佛了?這要換我早爆炸了。”
“還保駕護航,不親自打你都算好的。”席彥狠心揭完人家的老底,後半句話就莫名滄桑了點,“爆炸有用的話,誰還會挨社會的毒打呢……”
丁宣略感奇怪地看他一眼:“你挨什麽打了?你離社會還遠着呢。”
席彥愣了一下,笑了笑沒說話。
丁宣覺得他這表情仿佛笑看一切,跟自己就不是一個境界,難道學渣踩線上重點這事兒還能使人頓悟升華嗎?
于是丁宣情不自禁寫起了抒情小作文:“我發現你自從拿了成績開始,整個人就不複意氣風發,猶如一潭死水,徹底無波無瀾、無欲無求、無聲無息……”
席彥反手一巴掌拍在丁宣背上,把人拍老實了:“小學渣兒,懂什麽叫成熟嗎你?”
公交車上,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瞎聊。
丁宣問:“你考慮好了沒有,住校還是走讀?”
席彥嘆口氣,仿佛看見自己的睡眠時間插上翅膀飛走了:“住校不自由,走讀又太遠。本來考慮在你們小區租個房子,但我被你們這兒的人文環境惡劣到了。”
丁宣樂了,準備代表花庭小區挽尊一下,就展示起了人文關懷:“大考來我家複習吧,近,能死得痛快點兒。”
席彥順手拍拍丁宣的肩膀,很欣慰:“長大了,知道孝敬了。”
“學渣碰學渣,臉皮薄的卑微,”丁宣撇撇嘴,嘟囔着,“要不是你做人實在太狗……”
席彥對自己從前做人狗不狗并無自知,但想起剛才那大媽青一陣白一陣的臉,應該是有點。
席彥思忖着,覺得這個非人的标簽還是早撕為妙。
所以他表情嚴肅,義正言辭:“那以後我對你們好點兒,争取和剛才那姐姐一樣,做一名佛門的俗家弟子。”
丁宣想了想,問:“晚上開黑禍禍隊友去?”
席彥瞬間反水:“行。”
反正他作為一個被隊友跪求出肉裝的ADC,菜得特別真實,不殺生戒,全靠嘴貧。
五中的位置靠近老城正中,是這座城市原風原味最濃的地方,學校周遭的高樓大廈很少,反倒多有些上了年份的居民樓矮房。
為了把校裏校外的界限劃得明顯一些,學校總是不約而同喜歡修點鐵栅欄。
外頭敬自由,裏頭鐵窗淚。
最好栅欄頂上再插幾根飽含警告處分意味的尖刺,內憂外患一塊兒防了。
——五中就這點不一樣,鐵栅欄确實不多,不是沒有,但基本都修在操場那頭。
出來散步的老頭老太太經常會站在栅欄外往裏看,一站就是很久很久,看綠茵地紅跑道、看主席臺、看學校裏的樹、看……席彥一直不知道那群踢球踢成脫缰野馬的毛頭小子們到底有什麽可看的。
其餘地方,包括學校正門後門兩邊,全修的圍牆。
校門口的老街叫月桂巷,并不如何寬敞,多站幾個人都嫌擠得慌,街兩旁的桂花樹卻種得滿滿當當。
每到枝繁葉茂的季節,樹冠遮着頗有意蘊的白牆黑瓦,讓五中透着點市井學堂的味道,一下就擡起了文化的門面兒。
下了公交,轉角走進月桂巷,席彥頓時恍惚了起來,仿佛一頭栽進了九裏香的甜味裏。
席彥擡頭看了看,桂花還沒開。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栽進了桂花味兒的回憶裏。
丁宣在耳邊聒噪半天,進入席彥腦子裏的話卻寥寥無幾。
席彥正仔仔細細描摹着這條老街的模樣。
小商鋪的招牌、小攤販的三輪車。
要不了十年,這兒的鋪子就會徹底改頭換面。
最後只剩下一家叫“萬卷書屋”的書店,和起名為“常來啊”的砂鍋飯館,堅守成了五中人口耳相傳的月桂巷老字號。
文具和資料買得很快,畢竟開學前一天才想起準備這些東西的人,也不是正經想學習。
丁宣拖着不知為何腳步特別慢的席彥,圍着五中,橫平豎直地走了一圈,一路都企圖隔着兩三米的高牆,去辨識裏頭統一配色的建築到底是宿舍還是食堂。
席彥聽丁宣唧唧呱呱猜了半天,除了明顯高出其他樓一大截的教學樓猜對了之外,其餘愣是都沒對上號。
他無語地看了丁宣一眼,在學校唯一一片栅欄外停下了。
丁宣不明所以地順着席彥的視線,往操場望去。
就聽席彥信手拈來,如數家珍:“主席臺背後是高一高二的教學樓,高三樓獨立在後面,這邊是綜合樓。右邊那棟,一樓體育館,二樓小禮堂;那棟是食堂,宿舍和圖書館在後門。”
丁宣見席彥胸有成竹,狐疑:“你咋知道?之前來過了?”
席彥眨眨眼:“猜的。誰猜錯誰請客。”
能宰席彥這個人精的機會不多,丁宣當即一拍大腿:“行!就說吃什麽吧!”
席彥提前露出一個勝之不武的笑容:“常來啊。”
丁宣被他笑出一身雞皮疙瘩:“這仨字兒從你嘴裏說出來,怎麽就感覺特別風塵呢。”
兩人在附近随便吃了點小吃,就準備打道回府。
原路返回,席彥和丁宣都在花庭門口下車,席彥要轉一趟公交再坐半小時,丁宣直接回家。
約好第二天上學也同路,席彥擺擺手:“明天要是害我遲到,我就把白菊花兒擺在你教室門口。”
丁宣吓一跳:“……那不懂事兒也罪不至死啊。”
八月底,秋已立,暑難消。
公交上的冷氣很足,非常适宜人類生存,席彥就又開始昏昏欲睡。
他把手肘撐在車窗邊沿,托着下巴,看着窗外不斷倒退的熟悉景色,覺得大千世界的迷幻之處不是他一個小小少年可以參透的,就特玄。
兩個月了。
他重回少年時候,已經兩個月了。
字面意義上的“重回”,他,席彥,男,二十五歲,大學畢業後社畜三年,前後經歷過公司不景氣、同事不給力、老板要人命等等款式的社會毒打。
在某個身心俱疲的夜晚,他懷念學生時代的強烈情緒達到了頂峰,當即忍不住向天大吼一句:“打工是不想打工的!這輩子再也不想打工了!給個機會!老子重來一次一定好好學習!”
吼完就醉得不省人事了。
再睜眼醒來的時候,他竟離奇夢回高中前的那個暑假——魂穿了十年前的自己。
他覺得他總不能把自己喝死了,但他又不太能接受魂穿這個玄而又玄的事實。
……早知道這麽靈,他應該許願向天再借五百年,做個活歷史似的老王八總比重蹈覆轍刺激多了。
席彥剛回來時,正好是中考查成績那天。
一大清早,親媽雲霞搖醒他的動作粗犷而狂放,和記憶中的相重疊,以至于他睡眼惺忪,根本沒意識到問題所在。
“查什麽成績……別晃了,我說了我不考公……再睡會兒。”
雲霞壓根沒聽清他說的什麽,直接把他拎起來,然後又把手機和一張單子塞進他手裏,動作一氣呵成,行雲流水。
親媽在前虎視眈眈,席彥深感莫名其妙,瞌睡一下就醒了大半。
他狐疑地看向那張寫着“中考成績查詢指南”的單子,這才後知後覺發現……他工作之後就沒跟他媽一起住了。
別人喝醉找老婆,就算他沒老婆,喝醉了應該也不至于慫到找媽媽吧?
雲霞一巴掌呼在他頭頂:“打呀!你要是不敢,媽幫你!”
席彥無語凝噎,腦子還不太清醒,于是遲疑着按下一串號碼,接通後,手機又被親媽抓過去按下了免提。
一個并不如何親切的電子女聲報出了一串科目和數字。
聽起來……還真他媽像他的中考成績。
席彥驚呆了。
他愣了一會兒,噌的一聲站起來,把房間整個打量了一遍。
書桌,臺燈。
亂七八糟的床。
團成一團的舊校服。
席彥盯着鏡子裏的自己,艱難地咽了咽口水,然後機械地扭頭:“……媽?”
雲霞正捧着手機反複聽那串成績,樂得合不攏嘴。
席彥做了個深呼吸,精神恍惚地呢喃:“真的假的……”
“真的!”雲霞聽夠了成績,也樂夠了,就精精神神地起身,伸了胳膊,雙手掐着席彥薄薄的臉皮,不遺餘力使勁晃了晃,“媽作證!是真的!你個小學渣兒高出重點線不少呢!”
席彥下了公交,嘆了口氣。
“重點線”根本不是重點,重點是老天真給了他這個機會,一張寶貴的學生卡,學生時代二次體驗卡。
親媽下手不留情,席彥揉揉臉,現在還能感到一點心因性疼痛,這疼痛的感覺再真實不過了。
可高中對于他來說實在是過于遙遠,遙遠到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是不是在開學前一天去找過丁宣。
或許迄今為止他遇見的許多事情都與他曾經歷過的有着微妙區別,比如十年前對熊孩子還沒有那麽深惡痛絕的自己,絕對不會管這個閑事。
或許是記憶失真。
或許是蝴蝶效應,總之……
竟然每一天看上去都更像是新的一天。
進了家門,十二點半,雲霞正在吃午飯,見席彥回來的早,倆人随口聊了兩句。
“沒和宣宣一起吃?”
“随便吃了點。我姥去活動室打牌了?今天這麽早?”
“嗯,牌友給她打電話了,讓早點去。”
席彥進屋,把裝着亂七八糟文具的塑料袋扔在書桌上,然後站在桌前愣了一會兒神。
半晌,他決定在開學前最後再确認一次。
席彥轉身走出房間門,拉開板凳在餐桌旁坐下了:“媽,我是怎麽來的?”
……撿垃圾撿來的也好,充話費送的也罷,反正任何一個答案都比他正在經歷的要靠譜多了。
誰知親媽白眼一翻,語出驚人:“穿越來的。”
席彥剛手欠搶了親媽筷子夾了一筷子菜送嘴裏,差點兒沒把自己嗆死。
親媽嫌棄地看他一眼:“別人家的孩子三四歲就會問這個問題了,你反射弧是不是太長了點?我看你這腦子吧,拿來學習也費勁兒,可不是只有等着哪個不長眼的大善人穿越過來,順手拯救拯救你的前途了嗎。”
席彥嘆口氣,接受現實了。
不長眼的大善人果然找不着正确的穿越之路,正經八百穿回來的還是那個畢生夢想是能一輩子混吃等死的自己。
事實證明即使真的重來一次,他也依舊沒有好好學習、逆天改命的雄心壯志。
一心只想輕松享受這段時空旅行的打工人,看來這輩子也不能成為人上人了。
同類推薦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https://leshuday.com/book/thumbnail/358049.jpg)
[快穿]大佬又又黑化了
寧書綁定了一個男神系統,每個世界都努力的感化他們,只是……“乖,不準怕我。
”病态少爺摟着他的腰,勾唇撩人,氣息暧昧。
校霸将他抵在角落,捏着他吃糖的腮幫子:“甜嗎?張嘴讓我嘗嘗。
”當紅影帝抱着他,彎腰嗓音低沉道,“過來,給老公親。
”寧書帶着哭腔:別…別親這麽用力——為你瘋魔,也能為你立地成佛1v1,撒糖專業戶,不甜你順着網線過來打我。

你是我攻不過的人
“菜我買,飯我做,碗我洗,地我拖,衣服我洗,錢我賺,你還有什麽不滿意?”
“被你這麽一說,好像我真的不虧。”
蘇圈和熊果,鐵打的兄弟,拆不散的cp。
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多少美女來問蘇圈:放着大片花海你不要,為什麽要守着這個懶鬼?
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