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我會乖的

第12章我會乖的

第二天一早,雲冉冉被溫柔的陽光喚醒,坐起身伸了個大大的懶腰,舒坦,昨夜真是格外香甜。

她略一清醒,扭頭找小柒。

昨夜可真是把她吓個夠嗆,要不是她及時醒來,小柒怕是此刻已成為了一具冷冰的屍體,往後可得多加小心。

她在身側找到了小柒,少年被她捆成個蝦子,扔在床裏,他蜷縮着身體臉沖着牆內,不知醒沒醒。

她小心翼翼的探着腦袋看,猛然對上了他憤怒且帶有紅血絲的眼睛,吓了一大跳。

少年應是一夜沒睡,雙手被綁在身後,整個身體都被綁的結結實實,口裏還塞着一塊不知道哪裏找來的破布。

眼睛下方有青色,他一看見她,眼眸裏的憤恨幾乎化為實質。

雲冉冉撓撓頭,指着他口中的布,輕聲道:“不怪我,你罵的實在太難聽了。”

少年被這句話再次點燃,想起昨夜那些不堪回首的羞辱、折磨與汗水,劇烈的掙紮起來。

雲冉冉昨夜也是喝多上了頭,不知道哪個王八羔子給她灌的酒,導致她一時沒剎住,把小柒折騰的過于凄慘。

這擱在平時,她也是溫文爾雅曉之以理的,喝酒害人吶。

于是她試探的伸出手:“我可以拿開,但你能保證不罵我麽?”

少年惡狠狠的瞪着她。

雲冉冉縮回手,心有餘悸的道:“咬我也不行……”

“你能做到,你就點頭,我就拿開。”

少年惡狠狠的瞪了她許久,終究還是軟下來,悲憤的移開視線。

雲冉冉便小心翼翼的取下破布,小柒立刻幹咳起來,咳了半天,眼尾和鼻尖一樣紅。

雲冉冉貼心的取來水,他倔強不肯喝,只咬牙道:“放開我。”

雲冉冉嘆口氣:“你不聽話,怎麽放開你?”

“昨夜那一幫小孩都是好心怕你走丢,你看你把孩子欺負的,登登都被你吓哭了。”

少年憋屈痛苦的無以複加,又說不出口,一張臉青一陣白一陣。

雲冉冉不忍心,便道:“你保證乖乖的聽話我就放開你。”

“你會乖麽?”

少年震驚的望着她,似是無法相信自己居然要回答這種問題。

雲冉冉道:“我也不是要逼你,至少給我一個保證,不肯說也沒關系,我依然會把你帶在我身邊,但是恐怕只能如此……”

“你若是不介意這樣,也行。”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有什麽在悄悄流逝。

少年終是閉上眼,眼睫輕顫,嘴唇發抖,像是在同自己最後的理智和尊嚴告別,他手指和腿彎都蜷縮在一起,終于下定決心,極輕極快的道:“我會乖的。”

說完着這句後,整個人裸露在外的皮膚都紅了,羞恥感電流一般的将他貫穿,他将臉埋進亂糟糟的頭發裏,已經無法面對這個人間。

可這話說得太輕太快了,雲冉冉過了一耳,啥也沒聽到,便問:“說了什麽?沒聽清啊。”

少年還在跟自己和解,聽到這句話瞬間破防,氣的擡起頭,朝她吼道。

“我說我會乖,會乖會乖,可以了吧!”

音量過大整個房間都在嗡嗡作響。

雲冉冉吓了一跳,半天回不過神。

少年喘着粗氣瞪她,眼睛濕潤,眼尾飛紅,嘴唇顫抖,胸膛起伏,像是被人欺負狠了,委屈氣惱可又無能為力,只能任人擺布的模樣。

委實誘人……

雲冉冉別開眼,默默道:“那立個契約什麽的……”

·

房間內再次傳來震耳欲聾的吼聲,登登害怕的搗住耳朵,片刻之後,姐姐和哥哥出來了。

姐姐笑眯眯的走在前面,哥哥黑着一張臉跟在後面,一只手一直在揉另一只手腕,上面隐約有紅痕,好在他不像昨晚那麽兇了。

哥哥昨夜一定吃了很多苦。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一把桂汁兒糖,便抱在懷裏,小跑到他面前,一股腦遞到他。

哥哥黑着臉看了她片刻,随後一擡手,把一兜糖都給揚了……

灑了一地……

嗚……

她還沒來得及傷心,姐姐就揪着哥哥的耳朵來道歉了。

哥哥表情扭曲,但還是說了對不起,随後心不甘情不願的去撿糖,他一邊撿一邊望着天空自由飛翔的鳥,表情很憂傷。

村長大叔從屋裏端出熱騰騰的粥,熬得黏糊香軟,又盛了一碟子自個兒腌的酸辣蘿蔔絲,還摸出了幾個鹹鴨蛋,往桌上一擱,便招呼幾人吃飯。

雲冉冉歡喜的把鹹鴨蛋整個剝開,将流油的金色蛋黃一股腦撥進碗裏,呼嚕嚕吃的很香。

村長大叔笑呵呵的道:“看來昨夜睡得不錯。”

雲冉冉捧着碗,道:“一活動就容易累,昨夜使大力氣了。”

這時候坐在旁邊的小柒,默默的将目光移到了不遠處砍柴的巨斧上。

雲冉冉斜眼瞧他。

他又默默移回目光,悶頭吃飯。

午後陽光最盛的時候,雲冉冉與村長和登登告別了。

登登告訴她,白天那個人無法出來,山裏是安全的。

她說知道了,揉了揉她的頭發,若是找到你哥哥,一定第一時間告訴你。

登登笑的格外開心。

雲冉冉沿着田埂走到林子的入口處,入林之時忽而回首一瞧。

便見村長和登登帶着村民和一群小精怪站在榕樹前沖他們招手。

即便是在整個修真界,這樣的場面也不多見。

要麽人類被妖怪殺光,要麽妖精被人類除淨。

可這群就這樣融洽的生活在了一起。

心頭一軟,忽然就想起雲谏說過的話。

【改變人間的,從來都不是他們,是我們啊。】

這到底是個什麽樣的人啊……

她也用力朝登登和村長揮揮手。

随後兩人沿着林中登登指的路,很快便走上正途,往太華城趕去。

快出林子的時候,雲冉冉忽而開口。

“小柒,你有沒有想過……”

少年冷冰冰:“沒有。”

雲冉冉也不生氣,接着道。

“登登明知這山裏有可怕的存在,不走是因為要等雲谏。”

“那村長和村民為何不走呢?”

天衍想,蠢貨,還不是因為村民年紀大,走不了,村長留下來照顧。

但他不想跟她說話,悶不吭聲。

雲冉冉自顧自的道。

“若說是年紀大,那十數年前也大麽?”

“別人不都走了麽?”

天衍聽了這話,忽而一怔。

這些人不是因為年紀大才留下,而是因為留下的時間久了,年紀變大了。

他不由得擡眸看向少女。

姑娘身着白裙,正穿過碧綠齊腰的野草,眼眸彎彎。

“大概是擔心她一個人會寂寞吧。”

“擔心她點了燈,卻再也沒有人走過,一個人會躲起來哭吧。”

天衍腳步一頓,想起了村長憨厚的笑容。

再回神看少女,已走了很遠。

她居然如此細膩……

眼神落在她纖細的脊背上,不由得有些出神。

媽的這麽細膩,看不出來他不想跟她在一塊兒麽?

肯定是故意的!

一定要砍死她!!!

·

這一路春江水暖,楊柳依依。

雲冉冉在驿站租了只小毛驢,悠閑的騎着,少年則默默在一旁跟着。

兩人在路上已走了三天,官路上的行人漸多,路旁的茶肆也路過了幾家。

遠遠已經能瞧見城牆巍峨的輪廓。

這是快到了。

太華城乃是臨近太華宗的核心大城,城池圍繞煙波河而建,水路發達,貿易往來也豐富。

城內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雲冉冉帶着小柒經過城門士兵盤查,輕易便進入城內,她先找到驿站還了小毛驢,這才開始尋找玉佩上的【太華城常府】。

太華城臨着太華宗,因着三年一次的太華宗外門弟子大選第一站總是這裏,城中百姓對修士的存在不再陌生。

城中也出過幾個天資聰穎的孩子,不但成功入宗,甚至還成為了年輕一代的翹楚,原本的家族自然水漲船高,借勢雄起。即便入宗之後僅是外門弟子,在城中也已無人敢惹。

雲冉冉一路上瞧見不少修士,大多都是同自己一般的低階,在這偌大的城池中交易休整。

兩旁的小店鋪皆開着,茶花瓜果、糕點包子等琳琅滿目。

雲冉冉攔住一個賣糖葫蘆的小哥,買了兩只,便向他打聽常府。

小哥滿城池溜達,自然清楚,給她指了路,告訴她常府在太華城的最南側,那家的長子曾蒙太華宗神仙點靈,入了宗門,家族勢水漲船高,在這太華城乃一方名門。

雲冉冉正打聽着,便瞧見不遠處人頭攢動,紛紛擠在一塊告示板前。

小哥壓低聲音解釋。

“最近那常元小公子病了,常老爺急死了,四處尋人給治呢,還說是能治好,重金酬謝。”

“這幾日已去了不少人,我瞧這當中還有幾位小神仙,但似乎都沒能瞧好。”

雲冉冉聽到這兒,估計與玉佩上的獎勵有關,謝過小哥,便将其中一只糖葫蘆塞給身旁的少年。

天衍哪吃這個玩意兒,當場就要摔了,雲冉冉一個眼神瞪過來。

他一怔,眼神持續憤怒,但握着糖葫蘆的手還是誠實的送進了口中。

惡狠狠的一顆一顆吞進腹中。

雲冉冉帶着他一路向南,很快到了常府門口。

灰瓦白牆的院落群層層疊疊,門前威武的伏着兩只石獅子,翠綠的枝葉從圍牆探出來,門匾上蒼勁的兩個字“常府”。

此刻的常府大門洞開,無數人進進出出,不乏修士。

雲冉冉在門口略一登記,便輕松進入府內,看來常老爺子的确很急。

穿過大堂,很快有人迎她,直接帶路到了一處幽靜的別院,此刻院落外站着不少人,有人垂頭喪氣,有人靜默着等待。

面前是一扇薄薄的木門,有男人在裏面歇斯底裏的嘶吼。

雲冉冉問身邊的老哥。

“老哥,怎麽個情況?”

那老哥回:“常公子說每日都能聽到小孩兒的哭聲,凄慘哀怨,纏着他不放。”

“但身邊的人都聽不到,看過他的人也聽不到,我其實方才也進去過,的确什麽也沒有。”

小孩兒的哭聲?

怕不是被什麽精怪孤魂纏上了吧?又或者被人下了咒或使用了什麽法器?

就在這時,一人狼狽的被人從門裏攆了出來。

緊跟着一位面容枯槁的年輕男人跌跌撞撞跟出來。

“騙子,滾!給我滾!”

雲冉冉擡眼瞧,他眼睛下方一片青黑,身軀也有些佝偻,明明年紀不大,瞧上去像老了十歲,顯然多日不曾休息好。

這應當就是常元。

雲冉冉仔細觀察,他身體健康,無病無痛,身上并無陰氣,不像是被精怪陰魂纏上,也無法器符篆殘留痕跡,不像被人下咒,且那哭聲,只有他自己能聽見。

或許是因為某些刺激起了癔症?

男人忽而捂住腦袋,失控大喊。

“一直哭一直哭一直哭!”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他雙眼通紅的看向衆人,宛若一只瘋狂的野獸。

“我問你們,聽不聽的見?”

“你們該不會以為我在騙人吧?為什麽不信我?為什麽不信我?”

衆人的确聽不見,便無人應聲。

男人目露絕望,沉默片刻後,再次開始發瘋。

就在這個時候,一只白嫩的小手手舉了起來。

“我信你。”

男人一怔,驚訝的看向她,瞧見是一個粉嫩漂亮的小姑娘,将信将疑。

“你也能聽見小孩兒哭?”

這姑娘正是雲冉冉,她笑眯眯。

“聽不見。”

男人面部一瞬間變得猙獰,正要發火,便看見小姑娘擡起蔥白的纖指,指向他的脖頸。

“但是能看見,那小孩兒,騎在你脖子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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