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晚安

胡嘉漢覺得心裏好苦，這杯子歸根結底也不是自己打碎的啊。

但他不敢問，更不敢說，認栽。

唐芙在旁邊笑得歡快，扭去蹦迪臺之前還特地到桑舟耳邊說。

“舟姐，路子寬啊，第一次發現你喜歡喝這麽酸酸甜甜具有青春氣息的檸、檬、茶。”

桑舟：“……”

現在的高中生都這麽煩人的？

餘點語把手裏的檸檬茶給桑舟，桑舟嘗了一口就知道是燒烤城買來的。

難怪去了那麽久。

好像真……沒那麽難喝了。

她一口氣喝了大半，看到餘點語的膝蓋上已經上好了碘酒，若無其事地移開目光。

桑舟：“你繼續畫，我工作了。”

餘點語看着桑舟将那杯檸檬茶帶上了舞臺，就放在打碟臺旁邊，低頭時唇角揚起小小的弧度。

看來桑舟真的很喜歡喝檸檬茶呢。

她人沒爬上**，桑舟又過來了。這次是拿來了一副降噪耳機塞到餘點語的手裏。

“裏面吵。”桑舟将自己的手機拿出來連上藍牙，随手抛到了胡嘉漢坐着的卡座上。

餘點語的視線在掌心靜靜躺着的耳機停留，低聲道了謝。

“謝什麽，戴上啊。”桑舟玩笑似地說道，“要我幫你？”

餘點語趕緊将耳機放進耳朵，搖搖頭。

她不敢再看桑舟的眼睛，爬上去繼續繪制草稿。

耳機裏是舒緩的音樂，讓人想到陽光燦爛的夏日午後。

真是看不出來，原來桑舟是喜歡聽這樣抒情音樂的人。倒是挺對餘點語的胃口，她很快進入狀态，沉浸在創作中。

也不知道多久，胳膊的酸痛才讓餘點語回神。手一放下，便感覺到了眼睛的酸澀。她今晚哭得厲害，現在超過了負荷，尤其是左眼癢得不行，特別想去揉。

耳機裏的音樂始終在播放，她竟然沒察覺到時間的流逝。

一看，已經一點多了，酒吧裏仍舊人頭攢動。

她沒發現臺上有桑舟，一低頭，那雙黑眸正看着自己。站在底下的女人對自己懶洋洋招手，示意自己下來。

餘點語趕緊下了**，發現自己手上全是顏料，胡亂地在毛巾上擦拭，“等很久了嗎？”

桑舟說：“你見着我手機了嗎？”

手機？之前她看到桑舟扔到卡座那去了。

餘點語指着那邊：“不在那裏嗎？”

“在那嗎？”桑舟冷淡的眼神瞥向戰戰兢兢站在自己身邊的胡嘉漢。

胡嘉漢吞了口口水，看着桑舟的眼色，立馬道：“不在！”

可是耳機裏的音樂還在播放，手機不可能是在很遠的地方。要是被人拿走了，說明人還沒走遠！

“怎麽辦？我、我幫你找。”餘點語說着摘下了耳機，規規矩矩還給桑舟。

“打個電話試試。”桑舟看着餘點語的臉，鼻尖都沾上了一點顏料，像是只小花貓，偏偏小姑娘對此一無所知，還挺可愛。

胡嘉漢會意道：“我，我手機不在身上，不好打。”

這麽蹩腳的借口，餘妹不會真的信吧？

“我打，我來打。”老實人餘點語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問桑舟，“你的號碼是多少？”

一着急，話都說的比往常要多。桑舟接過餘點語的手機，胡嘉漢看着桑舟在老式按鍵機輸入着自己的號碼，差點要驚掉大牙，不是吧，餘妹居然這麽複古嗎？

桑舟側了側身，擋住了胡嘉漢的臉。

真沒出息沒見識，老人機又怎麽樣？她按着挺順手的。

撥出號碼，很快，鈴聲在卡座沙發的海綿夾縫中傳來。桑舟快步走去拿到了手機，看着屏幕上的那串號碼，唇角往上揚起。

等到了餘點語面前還手機，又恢複了一貫冷淡的模樣：“找到了，下班。”

餘點語跟着出去。

留下胡嘉漢在原地嘀嘀咕咕：“手機一直在那舟姐為什麽要裝找不到，真奇怪。”

……

回家的路上，餘點語與桑舟沉默無話。

她膝蓋受了傷，自然在桑舟提出送她回家的沒有異議，她還看到，那杯喝的檸檬茶被挂在機車上，看着好像要喝完了。

到了家門口，餘點語下了車後怯生生道：“我幫你把垃圾丢掉。”

“不用，”桑舟在座位上沒下來，長腿伸直了踩在地上，顯得特別酷，“我還沒喝完。”

餘點語輕輕嗯了聲，轉身要進家門，走了幾步又頓住，“你喜歡，以後，還給你買。”

桑舟怔了半秒，反應過來後笑了聲，“不用，賺點錢就想着揮霍？”

她心情變得不錯，揚手：“進去吧。”

餘點語不再多說，轉身進去。

這裏是清吉巷深處，寂靜月光下，桑舟又拿出手機看了眼，揉了揉眉心，無奈地帶出一絲笑容，這才離開。

**

已經淩晨兩點，家裏人早就睡了。

餘點語洗完澡回到房間，順便打了桶涼水上來，擦着席子。

她還買了小瓶的風油精，等會擦一點在身上。房間裏實在太過悶熱，剛洗過澡在裏面待一會兒就會汗流浃背，風扇根本沒用。

餘點語摸出枕頭下面的二百八十塊錢思索，或許她可以拿着錢去買一臺新的風扇……

二十塊錢一大瓶檸檬茶，四十五塊錢可以淘到一臺二手風扇，可是這樣，桑舟就少了兩瓶檸檬茶。

餘點語拿着扇子扇風，将露臺的門打開，涼風吹了進來。

要不，風扇的事再等等吧。

想到桑舟晚上将檸檬茶喝完的樣子，她抿着唇偷偷笑。

房間裏燥熱難耐，室外露臺的晚上倒是涼快，餘點語拿着手機走出去，點開通話記錄，看着最上面撥出的那串號碼。

想到這串號碼的主人是誰，她會心跳加速。

尤其當時桑舟拿着自己的手機撥號的時候，她緊張的要命，藏着心底的小秘密。

她将手機貼在心口，有力的心跳在撲通，撲通，一點點擊破了自己的僞裝。

深呼出一口氣，餘點語摁下了保存鍵。

在新建聯系人姓名那裏頓了半晌，輸入了兩個字——

【姐姐】

做完這一切，她的開心差點滿溢，想要抱着手機轉起圈圈。這是她偷來的快樂，僅此一刻。

“姐姐，晚安。”

***

對面的陽臺，桑舟拿着自己的手機站着，另一只手指間夾着煙，煙霧如絲。

手機的界面上，一直是那串撥出的號碼。

她從沒想到過，有一天自己也會用如此拙劣的方法去獲取一個人的手機號碼，還不敢讓那人知道。

因為怕把人小姑娘吓得夠嗆。

自己在大家眼裏就是個流氓地痞，那麽幹淨的小屁孩，不知會吓成什麽樣子吧。

她注視着那邊從閣樓裏出來的人。

拿着手機轉圈，這是在高興個什麽勁兒，腿好了？

就還……挺可愛的。

連桑舟都不知道，她在靜靜看着餘點語玩鬧的時候，眸中有多少的縱容。

盯着手機半晌，桑舟最終是将號碼保存，在備注欄那裏思考了兩秒鐘，打上了三個字。

【小可愛】

寫完把自己都麻了一身雞皮疙瘩。

手機終于熄了屏，露臺上的人也進了閣樓，似乎打算睡覺了。桑舟這才滅了煙，對着月色輕說了聲：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