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反派長得太無辜（6）

其實楊汀是能找到證據的。旋風兩代的藥物他都放在了實驗室——這一點楊汀早就知道。楊汀不知道的是實驗室上鎖的櫃子裏也有關于如何減少初代旋風副作用的未完成報告。

但是這樣做對她沒有任何好處,  她還不知道沈淵的身份，把自己家這些腌臜事捅給一個外人,  如果沈淵是個普通人，只會對這些陰暗的事心生恐懼。就算能熄滅沈淵對程煦的一點愛情的火苗，難道她就有機會了嗎？

楊汀很快回複：誰說我沒有的？你實驗室裏的東西都不是什麽好東西。

程煦抽了抽嘴角,  心想這孩子真是瘋了，實驗室裏的藥不是白的就是黃的，他要是把标簽撕了,  誰能認得出來？但沒關系，他現在需要這樣的瘋子。

他故意激怒自己的妹妹：你盡管去說吧，我這些年昧良心的事做了太多,  早就不想繼續下去了。

他驅車到了自己的實驗室，程煦手寫了那16個C大受害學生的名單,  裝模作樣地打了幾個勾,  寫了每個人的身體受損情況和應激反應,  還貼心地把那份為了救妹妹寫的初代旋風報告放在了藥品存放櫃旁邊顯眼的地方。要是沈淵再不質問他，就真該去看看眼睛了。

沈淵不是專業人士，看不懂報告，反而會注意到上面的“依賴性”和“血壓急劇上升”之類的描述性字眼,  進而把名單、藥物報告和程煦這個人聯系在一起。

然而他低估了自己這個倒黴妹妹能有多鬧騰。

因為初代旋風存量不足,  楊錦年沒有給楊汀吃足夠的量，她情緒十分暴躁，眼周也顯出異常的浮腫。她在一次早課，程煦從容自若地喊出“下課”之後,  忽然關上了教室的門，大步走向講臺對着麥克風說：“同學們，你們不好奇我們班上的10個人，還有學校裏其他的6個人，是被誰害進醫院的嗎？”

所有人聞聲一頓，教室裏濃稠的靜谧壓得人喘不過氣。

沈淵也在教室的角落，擡起頭望向楊汀。程煦嘴唇顫抖，焦慮地把眼鏡摘下又戴上。

楊汀笑得有些癫狂：“是我們親愛的楊老師，他的實驗室裏全都是能讓我們進醫院的違規藥品。”

一片嘩然之中，程煦“痛苦”地別過了頭。

嘈雜過後，程煦卻聽見一個男生說：“造謠誰不會啊，楊老師要是能害人，世界上就沒有好人了。這種問題都要交給有關部門查，你又不是偵探，憑什麽冤枉好人？”

班上的人都和常常翹課的楊汀不熟，也不知道她是程煦的妹妹。

有人先挑起了話頭，質疑楊汀的聲音也都多了起來。說到底學生們也沒有證據，都在為自己更熟悉、更親近的人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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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煦想起自己這張無辜得去搶劫都會被人主動搭讪的臉，有些無奈。

楊汀臉色扭曲：“你們去他實驗室看看就知道了！”

這時沈淵卻發話了：“實驗室裏有楊老師的研究機密，你說看就看，問過楊老師嗎？”

沈淵是想給程煦臺階下，好結束這場鬧劇。然而程煦焦慮的神态和動作，好像一把刀刮着他，反複磋磨信任與懷疑之間脆弱的隔膜。

二十幾人的目光注視下，程煦低着頭，聲沉如鐘：“去吧，我帶大家去。”

郁郁蔥蔥的草木在陽光下蔫答答地垂着枝葉，實驗室裏的空調涼氣很足，開門後便是撲面而來的冷意。那份顯眼的報告和名單躺在存藥櫃旁邊的小桌上，沈淵最先注意到了他，也最先拿起了那個名單，下意識地貼到自己眼前，不想讓其他人看見。

十六個躺在醫院裏生不如死的年輕人。他們失控時痛苦的表現和入院之後受的痛苦，都詳細地寫在這張薄薄的紙上，是程煦自己的筆跡。

而程煦低垂着眼眸，仿佛已經放棄了最後的抵抗。

沈淵的心沉了下去。

【868：叮，主角愛意值-200，當前愛意值360/100。】

這時候有個女生湊到沈淵旁邊，發現了名單下的報告，标題很長，她問：“楊老師，您标題上的‘目标藥物’是什麽？”

程煦答道：“害得他們行為失控的那種藥物。”

楊汀好像才從渾渾噩噩的恨意和憤怒中醒過來。

如果程煦的身份因她而暴露，楊錦年一定會棄車保帥，讓程煦成為替罪羊，而他洗白旋風計劃的步驟就會進行得暢通無阻，再也不會有人懷疑楊錦年了。

她做了什麽？她害了自己的哥哥？

她的藥呢？今天她還沒有吃藥，她得冷靜一下，才能分析眼前的狀況。可是父親給她的帶的藥根本不夠啊……

扭曲的空間和模糊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她頓時覺得天旋地轉。

她看到那個女生手中揮舞着一疊白紙：“老師在研究讓那些人恢複過來的方法！你們看，這明明是如何減少副作用的報告！”

沈淵黯淡的眼神亮了起來，快步走到他身邊，也不顧旁人的眼光，把他困在牆邊：“你為什麽不辯解？由着別人冤枉你？你記錄那十六個人的症狀，是為了更好地研究出解決方法，對嗎？”

程煦：“……”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程煦額角青筋暴突，他用來佐證自己是元兇的那份報告，怎麽變成為他辯解的決定性證據了？

原主不傻，旋風二字并沒有出現在報告上，只用了“初版目标藥物”代稱。

眼尖心細的其他學生發現了這一點：“如果楊老師和配出這種藥的人有勾結，就應該知道這個藥叫什麽，而不是用代稱。楊老師做事一向嚴謹，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程煦：“……”也可能是為了隐藏藥的名字才不寫的好嗎！你們是不是有粉絲濾鏡？

沈淵還貼着程煦，程煦臉上燒了起來，用力把他推開，面對學生們滿懷希望的神情，和楊汀空洞的眼神，還是決定坦白：“我……其實真的……”

【868：宿主，系統868友情提示，這種情況下您有翻盤的機會，如果承認自己的身份，OOC預判為40%。】

程煦暗罵一聲，立刻改口：“我真的不想讓大家為那件事情煩惱，所以我一個人做研究，沒告訴任何人，對不起。”

學生們熱淚盈眶，有個男生帶頭說：“老師，我們也學了不少專業課，肯定能幫得上忙。您已經很累了，這麽大的事還自己承擔，大家會心疼的。”

緊緊攥着報告的女生都快哭出來了：“我上次看到楊老師為了抓緊時間，午休時間一個人在辦公室裏邊吃泡面邊工作！老師您這麽辛苦，還受了這麽多委屈，為什麽不告訴我們！”

程煦：“……”他吃多了系統傳送的異界美食偶爾想吃本土泡面也不行？

緊接着他們便聲讨楊汀亂冤枉人。

但楊汀到底沒有冤枉錯人，程煦趕緊制止了同學們的聲讨，說楊汀只是太關心躺在醫院的同學了，讓她趕緊去休息。

楊汀收到程煦的眼神，木然地點點頭，回到寝室摸出了藥包，不小心吃下了兩天的量，倒頭便睡着了。

留在實驗室裏的學生們圍着程煦，把好不容易貼近的沈淵都給擠了出去，一個個都說要幫忙。程煦真是哭笑不得：“你們才大二呢，太複雜的實驗數據還是看不懂，別添亂了。”

沈淵幫程煦把熱情似火的學生們趕了出去。

別人都走了，只有他和沈淵獨處的空間氣氛暧昧。

沈淵伸出手，捏了捏他的臉：“你怎麽這麽傻呢？楊老師？”

程煦眉頭一皺，你說誰傻？你說智商高于平均水平的C國頂尖大學藥理學副教授傻？

但他是個有風度的教授，只是皺了皺眉，別過臉。

“要是剛才你妹妹冤枉了你，你是不是也要這樣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

程煦終于開口說了話：“不會。”要不是怕崩人設，他早就直接承認自己是反派，帶着沈淵搗毀楊錦年的計劃，然後自投羅網了。

沈淵笑道：“我看未必，你看起來很執着，有自己的追求，內在卻很柔和，就算別人欺負你，你也可能為了自己的原則甘願領受，是不是？”

這可能是原主的性格，但絕不是程煦的性格。這話實在來得莫名其妙，程煦沒聽懂他想表達什麽，也就懶得否認了。

【868倒是忽然生氣起來：說什麽呢，我們宿主大大怼天怼地，怎麽會是那種懦弱的人！】

【程煦：……謝謝你的承認。】

程煦整理了一下剛才被熱情的學生們拽歪的衣角，“都好幾個星期了，你的進展怎麽樣了？”

“沒追到，進展為0。”

程煦差點把白眼翻出來：“我問你案件進展。”

沈淵正色道：“我大概猜到是怎麽一回事了，但是還需要讓我的家族去幫我查一些學校外的事情，校外的事我不方便露面。”

程煦點點頭：“那我先走了，後天課上見吧，有進展告訴我。”

“等等。”沈淵輕輕握住了他的手腕，“你之前答應過，這一個月我可以追你吧？”

程煦莫名感覺空氣的味道都變了。

“是，怎麽了？”

沈淵很滿意這個答案，湊上去輕輕親了他。程煦早就不是沒有經驗的小白兔，下意識地回應。

原本只是單純的，随着程煦的嗚咽點燃沈淵的最後一絲理智，漸漸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