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世界三結束

沈淵回到特殊部門述職,  果然挨了領導和同事一頓批評教育,不僅是因為他護住疑似幫兇的程煦,  也是因為他作為調查主任在媒體面前抛頭露面,非常不利于以後的調查行動,上頭決定半年內不讓他接手任何新案件的直接調查。

他樂呵呵地表示理解和真誠的歉意,  下班就開車到C大。

程煦今天要去醫院和那十幾個受害的學生見面,楊汀和程煦走在一起,見到沈淵的車,  笑着朝搖下車窗的沈淵打招呼。

上了車,她的言辭中也繞過了即将到來的審判,和沈淵一樣貪婪地享受着最後一點圓滿的時光。

這最後一點時光是沈淵周旋得來的,  否則以程煦在發布會上自我毀滅式的揭露,昨晚就該被官方扣留。

程煦得到旋風解藥的配方,  聯系制藥商做出足夠多的樣品給楊汀送了過去,  楊汀的氣色比之前好了很多,  睡眠安穩,眼周的浮腫漸漸消退,出門也不必依賴化妝遮去憔悴。

她脫胎換骨一般,坐在車後座上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生活了二十年的城市,  呆板的水泥道路和單調的灌木叢都成了人間美景,  怎麽看也看不夠。

在她青春的面龐上,吝啬了二十年的陽光終于願意灑上一點柔和的色彩。

也正因為她東張西望,向後車窗看的時候才會注意到異常。

“哥,你看後面有個車一直跟着我們,  像不像咱們家很久沒開的那輛車?”

那輛黑色轎車接近了一些,程煦才聽到了系統的警報。

【868:後方10米檢測到角色楊錦年,黑化值為100/100。】

程煦沉聲對開車的沈淵說:“待會兒我們三個一起走,不要分開太遠。”

楊家出事當晚,楊錦年就失蹤了。楊汀自己住在大別墅裏一晚上也是提心吊膽,生怕父親從哪裏冒出來,看到氣色好得化妝掩飾都蓋不住的自己,做出什麽過激舉動。她索性給楊錦年發短信說要去朋友家住幾個晚上,但楊錦年也沒有回複。

其實她沒有朋友,她只是訂了個酒店自己住。

沈淵本來要順路送她去酒店,聽到程煦嚴肅的囑咐,也應了一聲,三人一起進入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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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幾個學生幾乎同時出事,住在同一家醫院,有兩個體能較好,已經差不多要出院了,剩下的身體也慢慢在恢複。

楊汀和沈淵在病房同一樓層的等候區坐着,轉過頭便能沿着走廊看到病房那邊的動靜。

程煦推開其中一扇門,沒有人,而後才發現這十幾個學生都得到了醫生許可,擠在一間屋子裏,他們都看過了網上的視頻,也得到了程煦引咎辭職的消息。每個人或是沉重或是笑吟吟地望着他,各懷心事,誰都沒有開口。

雖然嚴格來說事情不是程煦本人做的,但他還是願意為這件事向每個學生道歉。

他打破了沉默:“我欠你們一聲道歉。”

學生們還是沒有說話,仔細端詳過去,六個外系的學生和程煦只有幾面之緣,眼神陰沉,聽到道歉才緩和下來。十個程煦親自教過的藥理系學生卻在聽了這句話之後濕了眼眶。

程煦對着他們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如同在校園裏與他們邂逅時,他們對程煦表達尊重時一樣誠懇。

“我利用你們的信任,損害了你們的健康。我對不起你們,不配做你們的老師。我不求你們能原諒我,只希望——”

“只希望這件事的陰影能從你們的記憶裏抹去,在我接受懲罰的年歲裏,你們能長成頂天立地的人,與人為善,再也不要被別人的惡意所傷。”

他話剛剛說完,一個藥理系的男生心理好像比較敏銳脆弱,沖上來抱住了他,平時挺酷的一個大學霸聲音裏帶了哭腔:“老師,我知道你做得不對,但是我看了視頻,我看得出來你不是完全自願的。我……我不恨你,等你出來之後,我還請你吃飯。”

程煦真是哭笑不得,拍了拍他的肩膀再柔和地把他推開,輕輕笑道:“你還是忘了我吧,就當沒我這個老師,我怕你天天記着我,人品就跟我一樣長歪了。”

氣氛漸漸熱鬧起來,學生們即使有人心懷芥蒂,得到了真誠的道歉之後也不再沉默。

想象中的集體控訴沒有發生,甚至還有人問程煦為什麽會被楊錦年逼迫,似乎想要求證他們沒有看錯程煦這個人。程煦一一答過,心情反而有些複雜,這些學生還是太善良了,以後容易吃虧。

不過這也輪不到他來憂心了。

等候區的沈淵和楊汀沒聽到病房那邊有太大的動靜,也都放下心來,有一搭沒一搭地閑聊着。

“以後你打算怎麽辦?”楊汀小心翼翼地問道。

沈淵明白她的意思,卻也不再避諱這個話題:“等他。”

楊汀瞪大了眼睛:“我哥要多少年,我也說不清楚,你真的……”

你要等他大半輩子嗎?

她忽然說不下去了,曾經占據她的那點妒火在意識清醒之後煙消雲散,她明白那種感情不過是深陷泥潭的時候抓住的一根蘆葦,上了岸之後,眼前豁然開朗,注定沒有回應的單相思也就不再重要。

她只是心疼這兩個人。

“只要他願意,我就等。”

沈淵笑的時候,楊汀有一種錯覺,仿佛他們不是相識不到三個月,一見鐘情的愛人,而是已經在別人看不到的地方,相識了成千上萬年。

所以區區二十年的等待,渺如滄海一粟,沈淵才能輕描淡寫地說出“只要他願意”。

可是她的哥哥真的會同意嗎?他怎麽會容許自己的罪行拖累別人的一生?

程煦已經出病房走到了他們旁邊,楊汀也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沈淵的剖白,反正他面上沒有表現出來,輕聲道:“走了。”

程煦對受害人最後的虧欠也已經收尾。

三人出去的時候沒有看到楊錦年的車,系統也沒有給程煦警告,他們小心翼翼地走向沈淵停車的地方。忽然一聲警報從程煦腦海裏響起,楊錦年從夜色中隐蔽的死角裏竄出來,直奔程煦的方向。

沈淵比接到警報的程煦反應還快,下意識地護在程煦身前,擋下了楊錦年。楊錦年手上握着一支針筒,裏面的液體透過月光映出駭人的藍綠色。

沈淵張開手接住将楊錦年揮舞過來的拳頭,毫不留情地折了一下,手腕脫臼的聲音喀拉喀拉格外駭人。

“我的計劃全毀了,你們沈家也別想好過!”

以往這種滅口的事都是別人替他做,現在他孤家寡人一個,性情再暴戾,動作也不算熟練,和受過官方訓練的沈淵相比不值一提。

楊錦年痛呼一聲,另一只握着針筒的手還完好,眼看就要朝沈淵的脖頸落去。

程煦焦急得直接撲了上去,試圖奪過他手上的針筒。那是楊錦年一直藏在公司地下室的禁藥,是旋風計劃的副産品,還有個很中二的名字叫地獄之眼,它副作用太大,依賴性幾乎是初代旋風的三倍以上,沾上了之後生不如死。

【程煦:給我兌換“百毒不侵”,要用在我和沈淵身上,他要是被紮到就完了。】

【868:好!】

然而程煦還沒來得及動手把金手指送給沈淵,一直躲在兩人身後,被楊錦年忽略的楊汀沖上前去,一把抓住了楊錦年的手腕,下了死勁想要掰開他緊攥着針筒的手指。

沈淵趁楊錦年分神,繞道他身後将他的手折到背後,變戲法似的從口袋裏拿出一對手铐,三下五除二就制住了他。

“放後備箱裏備用的,沒想到還能派上用場,楊先生,我應該叫你一聲岳父的,沒想到我們每次見面都這麽不愉快。”

程煦:“……”真不愧是沈淵,這麽嚴肅的場景還有心情耍嘴皮。

楊錦年愣愣地望向自己的一雙兒女,他烏黑的鬓角已經斑白,整個人被焦慮和恐慌來回碾過,驟然蒼老。

他望着楊汀,恨得咬牙切齒:“我的公司如果玩完了,你這輩子也跟着完了!你好好看看你該站在誰那一邊!”

沈淵掰開他的手指将針筒奪過來,随意地抛給楊汀:“交給你處理。”

楊汀伸出了雙手,沒接住,針筒掉地上了。

沈淵:“……”

楊錦年覺察到危機,忽然放低了姿态開始胡說八道:“汀汀,你小時候那件事是個意外,爸爸只是手上沾到了實驗室的東西,才會不小心混進牛奶裏……”

程煦瞥了楊錦年一眼:“父親,我已經研究出初代的解藥了,你為了妨礙我研究,把配方藏起來不願意給我們。那時候你有想過自己也有今天這個下場嗎?”

楊汀撿起針筒,聞言一愣,原本顫抖不停的手指忽然穩住了。她眼中滿溢着淚水,怒火燎原:“楊錦年!你他媽就是個人渣!”

針筒裏的液體從楊錦年手臂上灌進去,程煦其實很擔心它到底能不能打進靜脈,但是學過一點點護理知識的楊汀顯然還沒喪失理智,不偏不倚地打對了地方。

楊錦年渾身痙攣後昏迷不醒,沈淵打了個電話給自己的同事。

“目标被我制服了。”

而後他沖楊汀一笑:“其實嚴格來說,你剛才也是違規行為,但是你使用加害人的利器正當反擊,我可以當沒看到……解氣嗎?”

楊汀這麽多年都沒力氣哭,此時聽完沈淵的話已經淚流滿面:“謝謝。”

程煦像小時候一樣摸了摸她的頭:“別哭了,我們回家。”

楊汀掏出紙巾擦幹了自己的眼淚,露出了一個真心的微笑,而後她又想起了什麽似的,對沈淵說:“你剛才對我說的話,再和我哥說一遍吧。我不能看着你白白虛耗光陰,也不想讓我哥背負另一個人大半輩子的時光,對你們兩人都不公平。”

習慣避重就輕的沈淵愣了。

程煦其實聽到了他們在醫院裏的對話,沈淵的沉默在他意料之中。他嘆了口氣:“現在不是說這個時候,先把事情處理好吧。”

沈淵點頭,暫時逃過一劫。

幾位特殊部門值夜班的同事很快就趕到了這裏,望着三人之間凝固的氣氛,有些發怵,但是看到程煦的臉之後,又在心裏嘆了口氣,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教授,您不是主犯,有揭發和提供證據的功勞,也許可以從輕……”

程煦懷疑這人也是個外貌協會,無奈地笑道:“我會争取我能争取的,但也不會推卸責任,您放心。”

楊錦年被帶走,夜色中很快只剩下了三個人。

沈淵送楊汀回去,兩人一起回到沈家別墅,整個世界就只剩下他們兩個。

程煦想起沈淵的癡情,覺得非常麻煩,太陽穴都有些發酸。他問過沈淵能不能不喜歡自己,對方斬釘截鐵地回答不能。

如果沈淵不是全心全意地愛他,他們反倒不用鬧得這麽僵,甚至可以在一切塵埃落定,熱情完全消磨之後和平分手。

但是沈淵不願意,他一次次給程煦丢來難題,他的聲音回蕩在程煦甜蜜的噩夢裏。

“你剛才說的事,我聽到了。”程煦開門見山,“我不要你為我搭上一輩子。”

沈淵可能是杠精轉世:“我願意,你別管。”

“別任性。”

沈淵的神色終究一點點黯淡下去,明知毫無希望卻還要抓住虛無缥缈的愛情,仿佛這樣他的靈魂才有所依靠。

“我從小就覺得,自己應該站在正義的一方懲惡揚善,所以我畢業之後加入了特殊部門。但是在接觸案件受害人之後,我發現我這個人,其實沒有同情心。”

程煦皺眉:“什麽意思?”

沈淵繼續說:“我也不知道,看到那些人受苦,我的內心毫無波動,別人都以為我臨危不亂、成熟穩重,其實我自己明白,我心裏有一部分感情是缺失的。可是看到你的那一瞬間,我會為你的難過而難過,好像缺失的那一部分回來了。”

程煦嘆氣:“對不起,我不能理解這種抽象的情感。在我眼裏,你只是自顧自地在感情裏鑽牛角尖,我真正的痛苦你卻一點都不明白。”

沈淵也不在意:“沒關系,你只要回答我一個問題……倒計時已經過去很久了,你現在可以答應我嗎?”

程煦苦笑:“你說呢。”

“就算你要拒絕我,我也要聽你親口說出來。”

“那好,我不答應。就像我妹妹說的,我不能浪費你的人生,也不想承受這麽沉重的負擔。哪怕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助手,沒有作為負責人參與整個計劃,我也不能再繼續拖累你的名聲了。你有大好的年華,鮮花着錦似的前程,但是你的前程裏不該有我。”

【868:叮,主角愛意值-1,當前愛意值99/100。】

沈淵強迫自己笑出來,可是扯出的弧度好像牽動了看不到的傷口,疼得他淚如雨下。

“我知道了。”

他有那麽一瞬間想抛棄公理與道義,還有那看不見摸不着的天道秩序,抓着這個人的手拼命地逃離這個虛僞的世界。

但是他不能。

AA制藥的主要負責人受審當天,輿論關注度依然居高不下。所有人都低着頭面對各方質問,畏畏縮縮。只有程煦擡着頭,直視他們的眼睛。

他坦坦蕩蕩地承認,然後才低下頭接受結果。

結果他的确由于揭發和提供證據,成了主要負責人裏判得最輕的。

網上為這個結果再次掀起了一波讨論,人們隔着屏幕對他們的人生品頭論足,以道德公理為名,各自給他們定了不同的罪。

程煦雖然知道自己該了斷原主曾犯過的錯,但想到自己要這麽被铐着進去,心情十分不爽快。

【程煦:任務都完成了,我可不要受牢裏那些罪人們的眼神洗禮,我這麽美貌,他們會嫉妒我欺負我的,嘤嘤嘤。】

【868:……ojbk】

【程煦:你怎麽學會用首字母縮寫代替屏蔽詞了?怎麽不學點好的?】

【868:有宿主必有其系統。】

程煦覺得自家系統好像覺醒了一點叛逆意識,抽了抽嘴角。

【程煦:這次我不挑死法了,直接猝死吧。】

【868:好的^_^】868的叛逆好像只持續了一瞬間,又恢複了軟萌。

于是程煦閉上眼睛,就這麽在衆目睽睽之下直勾勾地倒了下去。

由于死者為大,第二天頭條新聞和自媒體們一下子就将重點放在了他身上。

他被迫成為幫兇,在養父的威壓下為了妹妹選擇蟄伏,伺機而動,在發布會上向民衆揭露旋風計劃醜惡的真相。他憑借自己對計劃的了解,為官方提供了一系列決定性的證據,而後坦然認罪,卻在審判過後爆發了多年來積攢的壓力和焦慮,呼吸在塵埃落定的那一刻驟然停止。

多麽悲情的一生。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世界是末世,但畫風可能會有一點沙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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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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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琮:你怎麽花得只剩一千萬了?

費琅:???

林琮:需要借你點錢嗎?

費琅覺得自己對林琮的摳門人設有着深深的誤解。

*面冷心熱霸總攻(費琅)X暖心小摳門·受(林琮)

*1v1,蘇爽甜,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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