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 世界四結束

官方基地搞出來的喪屍計劃,  盛崇稱之為打擾他談戀愛。

幾人心想老大的腦回路果然不同凡響。

好在盛崇沒有把私人感情過度代入到工作當中。

“你們關押喪屍和其他異能者的地方在哪裏？帶我去。”

在場的人被他滿臉的陰沉鎮住，結冰的雙腳泛着青紫,  解凍之後艱難地站起來。

帶路期間還有人試圖反抗偷襲，都被他們幾個人制住了。

盛崇被引到了有攻擊性的異能者們訓練的場所，警報還在沒完沒了地響,  沒有人去阻止。

鋼化玻璃後是一片煉獄，扭動掙紮的喪屍和異能者們纏鬥不休。

此時的程煦正閉着眼睛，仿佛在病榻上睡得很安詳,  他看到盛崇帶着人一路披荊斬棘，在目瞪口呆的科研人員的注視和阻攔下，給那些喪屍一個個注射了血清。

李青已經順着基地的地圖,  跑到隔離區把所有的門都燒化了。

周明用雲層投影地圖耗費了不少體力，猛然看到玻璃門外站着一個熟悉的身影,  玻璃在一團烈火中化成熔融的液體,  冷卻成一灘看上去很黏糊的白塊。

“李哥,  你們進來了？”他很驚喜，也很恍惚，不協調的肢體勉強爬了起來。

李青覺得這話哪裏不對，想到雲層中的地圖,  問：“是你給的地圖？”

“對。”

“謝了。”

“你們別管我了,  我行走不便，去救其他人。”

李青很不客氣地笑了一聲：“你們都行走不便，別推脫來推脫去的了，趕緊走,  不然我拿火趕着你們走。”

基地裏的喪屍們被注射血清失去了行動能力，兩方的異能者都是故人見故人，在官方基地裏見證了慘無人道的實驗，沒和自己的故人打起來。

一切都比想象中的順利太多。

早在喪屍病毒爆發的時候，現有貨幣體系崩盤，聚斂的財富成為廢紙上無用的數字，官方失去了公信力。在舊址上借着官方的名義重組的科研團隊，誘騙了大量幸存者之後激起衆人的憤怒，最終潰不成軍。

盛崇“處理”掉了堅持認為自己沒錯的科學怪人們，默默地望着歡欣雀躍的人群，自己也露出一個笑容。

他好像明白程煦的心情了。

看到別人因自己重獲希望，的确令人愉快。

正走神，一位和他年紀差不多的青年走過來。圓臉，棕色短發，臉上帶着歉疚。

“周明？”盛崇挂上習慣性的微笑，“怎麽了？”

周明低着頭，眼眶泛紅：“老大，對不起。”

盛崇一時半會沒想起來周明哪裏對不起他：“對不起我什麽？”

而後他猛然想起，程煦和周萌關系不錯，所以對她的哥哥周明也多有照拂，難道……

難道他們兩個在自己不在的時候……

盛崇臉色一下子就白了：“你說吧，我保證不打死你。”

周明沒想到盛崇反應這麽大，一定對自己恨之入骨了，于是閉上眼：“我不該帶着基地裏的人出走投奔官方，落到這種下場，還連累大家喪命。”

盛崇：“啊？”

尴尬了一會，他說：“哦，沒關系，那時候你們誰也不知道事情會如何發展，想道歉的話，就去祭拜那些枉死的人吧。”

周明也愣了一會：“老大，你剛才以為我要說什麽？”

盛崇咳了兩聲：“沒什麽。”

打敗了共同的敵人之後，人們更加團結。程煦在背後推波助瀾，但出面安撫、動員所有人的依然是盛崇，在喪屍的領地越縮越小的同時，盛崇成為了當之無愧的領導者。

【868：宿主，主線任務判定完成了，但您還有170/100的愛意值，需要在脫離世界之前消除。】

【程煦：……好吧：）】

程煦作為研究者使命已經完成，血清的管理也移交給了別人，他每天的工作就是變出食物，偶爾到食堂客串打飯小哥。

叫他博士的也有，叫他本名的也有，他們無一例外都非常尊敬、信任程煦。

他清秀外表背後那顆善良的靈魂，在所有人心裏熠熠生輝。

李青發自內心地敬佩程煦，不僅僅是為他對全人類做的貢獻，在他手指間的出現的美味食物，更是因為他那份毫不計較的氣度——

李青拉了三天三夜的肚子之後，實在不明白為什麽異能變出來的新鮮食物也會有問題，于是他在下一次吃食堂排隊的時候問程煦：“白溪。”

程煦眼角忍着笑意：“怎麽？”

“我最近吃了你的東西……”

“總是拉肚子？”

李青頓了一下：“你怎麽知道？”

“因為瀉藥是我放的啊。”

李青和後面排隊的人：“……”

“你那天在食堂挑釁我，記得？”

“記得。”

“那時候你直接走了，我還沒報複你呢。”程煦笑得天真無邪。

李青：“……”記仇記得這麽理直氣壯，無法反駁。

但面前這個下完瀉藥報仇還假裝自己很無辜的少年拯救了全人類，拉肚子又怎麽樣呢？大家一起寵着呗。

喪屍原本黑雲壓城，如今已經退到了人煙稀少的郊區，異能者們每天的工作也從殺出喪屍的包圍圈，變成了搜索剩餘的喪屍，用血清讓他們恢複。

住在基地宿舍裏的人越來越少，很多人選擇走出去擁抱陽光，回到自己原本的家，基地裏還有專門的異能者隊伍負責護送回鄉的普通人。

但大多數人還是會來到基地。

蝗蟲過境般的喪屍早就讓農業和交通全線崩潰，只有在基地，大家才能有口熱飯吃。

雖然大部分人已經從喪屍的狀态中蘇醒，但長久的肌肉萎縮對他們造成了不可估量的傷害。幸存者們，尤其是拖家帶口的那些，有時候連最簡單的工作都做不了。基地資源有限，即使能給他們最低的保障，也必須将更好的資源分給有貢獻的人。

衆人為一餐一飯擠破了頭，而他們哄搶的資源，也不過是些日用品罷了。

在生産線上工作的普通人少，嗷嗷待哺的民衆多。

漸漸地勤懇的異能者們生怨，拖家帶口養不起親人的普通人們生怨，還未從肌肉萎縮的狀态中恢複，從而飽受歧視的人們怨氣更深。

喪屍好歹沒有痛覺，即使只是行走的腐肉，也擁有以假亂真的永生。

他們卻要為饑餓而痛，為思念而痛，為自己的無能為力而痛。

但異能的激發是不可逆的，人們需要異能者來扛起大部分工作。沒有任何一種制度，能讓所有人都滿意。

基地裏不知不覺多了些嬰兒的啼哭聲，把程煦吵得翻來覆去都睡不着覺，只好連自己的聽覺也一塊關閉了。

這時候他卻感到一個溫暖有力的懷抱在貼近自己。很奇妙，安靜的世界裏，觸感和視覺被無限放大，細膩的皮膚揉着神經最敏銳的末梢，氣音被屏蔽，耳朵先迎來了溫熱的風。

程煦一個激靈，把盛崇推開，又把聽覺開啓了。

“睡覺。”他簡短地拒絕。

“我睡不着，想抱你。”

盛崇明明是主動的那個，耍起賴卻像快粘人的牛皮糖。

【程煦：唉，他的愛意值要是能降到99，我現在就可以和他來一場酣暢淋漓的雷雨天氣預報。我這些天每次都拒絕，都快憋壞了，這熊孩子怎麽就這麽執着于愛情？】

【868：宿主。】

【程煦：怎麽了？】

【868：您不說屏蔽詞，我都有點聽不懂了。】

【程煦：……】

盛崇抱着他不撒手，但外面從嬰兒的啼哭、男女間的争吵，漸漸演變成嘈雜的哄鬧。程煦找到借口，穿上衣服就下床去看。

盛崇無奈，随後跟上，吵吵嚷嚷的人群都是黑色腦袋，瘦削到營養不良的身材，像一群亂舞的音符。

“怎麽了？”盛崇似乎處理過這些場面，表情平淡，甚至還有些麻木。

女人的哭聲已經沙啞得幾乎聽不見：“我丈夫要掐死孩子……”

程煦對他看不慣的人狠心，但對真正可憐的人毫無抵抗力，當即心軟就要去說點什麽，卻被盛崇攔住了。

一對夫妻的争吵演變成一群人的狂亂，想必是觸到了所有人的傷痛。

“交給我吧。”盛崇在他耳邊低聲說，“你一直希望我獨當一面，做所有人的領導者，不是嗎？”

“好吧。”

把一切掌控在自己的視線中确實很累，盛崇難得有了身為主角的覺悟，他這次就不摻和了。

“我知道這些日子，你們過得很辛苦。”盛崇示意大家安靜下來，“在工廠裏勞動的人遠遠不夠供給大家的生存，白溪變出的食物也受到物體數量的限制，培養區的農作物還沒有到收成的時候……但是我們已經找到了完美的解決方法，現在就可以向大家宣布。”

程煦皺眉——他怎麽不知道盛崇想出了解決方案？

完成主線任務之後，他很少再關注盛崇的動向了。

下一刻，盛崇在半空中放了一道雷，召集了所有的異能者。

玻璃幕牆外，漆黑的天幕忽然被藍色的熒光籠罩，那是阻止人員進出的防護罩，在喪屍警戒解除之後就再也沒有撐起過。

“你們不是活不下去了嗎？”盛崇舔了一下自己的嘴唇，好像那裏有他剛吸食的鮮血，“沒有異能的廢物，就都去死吧。”

程煦心中警鈴大作：“你瘋了！這都是你親手救回來的人！”

【868：宿主，主角最近心态很好，現在的黑化值只有5/100，肯定做不出這麽喪心病狂的事。】

【程煦：……？】

盛崇只是默默轉頭望了他一眼。

異能者們居然相當配合，好像早就串通好，從外圍封住了所有人的後路，四面八方湧上來，剎那間基地裏外亮如白晝，奔跑四散的人們驚叫連連。

【程煦：他到底要幹什麽？】

【868：宿主，我找到了主角前些日子和別人的對話記錄，他要制造環境讓更多的人被激發出異能。】

【程煦：這麽冒險的事情他都不會和我商量一下的嗎！！！哪有那麽容易就覺醒異能了？？？如果吓一跳就管用的話，官方基地早就把異能者批量生産了好嗎？】

【868：QAQ您這段時間一直在拒絕和他交流啊。】

【程煦：……怪我咯？】

程煦臉頰上滿是汗水，青筋浮起，拼命拉住他的衣袖：“盛哥，我求求你，我們還有別的解決辦法，不要……”

【868：叮，主角愛意值-70，當前愛意值100/100。】

【程煦：咦？意外的驚喜？】

盛崇随手在半空炸開幾朵雷雲，并沒有攻擊任何人，但那轟鳴聲相當有恐怖片的氣氛。

暗紫色的雷光中，程煦看到他緩緩對自己吐出四個字：你不信我。

然後他擋住了程煦的眼睛，俯身在他耳邊說：“不要看，不要想，我們回去。”

卧室門砰地關上，外面仿佛搖曳着群鬼的哭號，盛崇緊緊抱着他，吻着他，好像要把他揉碎。

程煦完全摸不着頭腦，這種情況下誰還有心情親親抱抱？吓都要吓死了好嗎？真的不先聊一下正事嗎？如果這裏是地府盛崇妥妥的就是閻王爺啊！小鬼作亂的時候閻王爺怎麽能回卧室呢？？？

程煦腦子裏亂七八糟，他着急的時候眼淚止不住，說話也哽咽得幾乎聽不清楚：“你說清楚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別怕。”

程煦：“……”哥啊，你什麽都不解釋，我只能表演得更害怕一點好嗎？

“你走，不，不要碰我……說清楚，你到底想對他們做什麽？！”

“別怕。”

程煦：“……”服了，主角的本質是複讀機。

“我明天解釋給你聽，今天就算你不情願，也原諒我吧。”

程煦吞咽一口，想不通盛崇到底哪根筋搭錯了，黑化值明明很低，行為卻完全不能用常理來推測。

為了讓愛意值降低，他下意識地諷刺道：“我不原諒你又能怎麽樣？你想要的哪次沒得到過？我一直都很想問，你能不能不喜歡我？能不能放過我？”

盛崇把他摟在懷裏，狠狠地親了一口，“不可能。”

門外的人們為即将到來的死亡吼得沙啞，驚動了四周的鳥雀。

屋裏的兩人成了影影綽綽糾纏不清的一團，比狂風中的樹影還要迷亂。

【程煦：我錯了。】

【868：？】

【程煦：我原來以為溫柔的盛哥已經很棒了，沒想到兇狠一點的更棒，可惜我要盡快降愛意值脫離這個世界了，唉。】

【868：…】他連省略號都不想發完整的六個點點了。

本以為盛崇的解決方案絕對沒用，但結果卻讓程煦大吃一驚。

他在基地裏盡職盡責地營造恐怖片外加密室的氛圍，硬生生地把一半以上的人逼出了異能。

新的異能者們被接出來，做了冗長的思想工作，配合盛崇的異能者們将來龍去脈解釋了一通，主題只有一個：盛哥有苦衷，盛哥是為了你們好，盛哥最棒。

然後大家信了。

這是什麽？主角光環？

不，這是程煦破例加給他們的金手指：【我說什麽鬼話你都信】。

但漸漸地有更多的人覺醒異能，讓程煦不得不相信主角光環真的存在了，不用加載金手指也在那裏，不離不棄。

異能是不可逆的，要讓所有人都公平，要消除異能者和普通人之間的歧視，只有将所有普通人都改造成異能者這一條路可以走。

只是官方基地使用喪屍病毒，走上了歪路。

盛崇已經将他的計劃告知程煦，程煦表示諒解，只是一天比一天沉默，兩人常常相顧無言。

“你對我說過，異能是在絕望中産生的，和喪屍病毒應該沒有關系。”

程煦冷着臉聽盛崇解釋。

“我驗證了你的猜想。”盛崇輕聲說，“你不高興嗎？”

最後一只喪屍被注入血清，恢複了人類的模樣，找回了自己的親人。

希望的曙光照在這片一度被死亡灼燒過的土地上。

當末世不再是末世，末世中建立起來的歧視與被歧視、奴役與被奴役的關系，也當不複存在，人類才真正地走向了新的文明。

當基地不再是所有人不得不栖居的庇護所，徹底成為一個徒有虛名的空殼，當他們口中“老大”的稱呼變成了稀松平常的“盛崇”或者“盛先生”，他們的末世就已經徹底結束。

搬離基地的那一天，盛崇和程煦一起打包卧室裏的東西，他們兩人在這裏留下的痕跡，被折疊床褥的手指輕易地抹去了。

“白溪。”

“什麽？”

盛崇說話時有些局促，像幾年前在喪屍堆裏瑟瑟發抖的那個青澀的學生：“你說過你是孤兒，我在這裏有家，要不要搬過來和我一起住？我們可以一起生活，如果你想的話，還可以領養一個孩子……”

“我要回以前的大學，不再回來了。”

盛崇明知道這是拒絕，卻還是不死心：“我可以和你一起回去。”

程煦忽然說：“我不能原諒你一開始的錯誤，不是每次犯錯都該有得到原諒的機會。另外我這些年都在利用你，對不起。”

盛崇想捂上自己的耳朵，拒絕那殘忍的聲音。

偏偏他想聽到的，不想聽到的，都灌了滿腔。

【868：叮，主角愛意值-1，當前愛意值99/100。】

人們回到原點，而風雨飄搖之中的牽絆，有些長長久久，有些在火車呼嘯的風中消散。

【程煦：下了火車找個沒人的地方脫離吧。】

【868：宿主，主角他……】

【程煦：去下一個世界，這個世界就不用再管了。】

【868：哦……】

程煦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地方，盛崇望着火車遠去，消失成一條弧線，顫抖的嘴唇和布滿血絲的眼睛一刻也沒有離開那個方向。

“你別想就這樣甩掉我。”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個世界是星際ABO，注意有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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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冷心熱霸總攻（費琅）X暖心小摳門·受（林琮）

*1v1，蘇爽甜，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