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夜晚規定
面包落了下來,落在了安無咎的腿上,他低頭瞥了一眼,而後擡眼看向他們。
上野沒對剛才劉成偉的舉動發表意見,還做出一副笑模樣催促起來,“你吃一口吧。”但安無咎此刻毫無胃口,他回贈上野一個笑容,“不用,謝謝你。”
上野沒有回應,只是看了一眼劉成偉。劉成偉煩躁地啧了一聲,拿起安無咎腿上的面包,另一只手突然握住安無咎的下巴。
“愣着幹嘛,”劉成偉一腳踹上安無咎的小腹,拿腿壓住他的腿,用這種激烈的手段将他固定在沙發上不能跑,又回頭對上野喊,“搭把手啊。”
安無咎猜到他們不是單純來給自己送吃的,可劉成偉就這麽死死壓着他,另一只腿的膝蓋直接壓住他受傷嚴重的手腕,安無咎根本沒法反抗。他掙紮着,看上野拿着那個又幹又硬的面包強行往他嘴裏塞,他搖頭反抗,劉成偉就掐得更緊,幾乎要把他的臉掐爛。
“咳!咳咳!”面包幾乎要嗆進氣管裏,安無咎只得咽下去,不住的咳嗽。
“應該行了吧……”上野問劉成偉,“只要吃下去就算任務成功。”
任務……
果然是為了完成他的任務。
垂頭咳嗽的安無咎漲紅了臉。這些硬塞進來的食物連同屈辱一起,讓他窒息。
劉成偉笑起來,“那也就是說,我也可以搶了?我試試。”
“你可就兩次機會啊。”上野怕他吃虧,試圖阻止。
劉成偉根本不管不顧。一方面他極度想要讓這個所謂“很強”的家夥吃癟、丢臉,這樣他就可以得到巨大的滿足。另一方面,他相信自己的能力,知道自己不會淪落到沒有物資的程度。
“我還就搶了。”
他将上野“好心”施舍的、安無咎又沒有完全吃下去的半塊面包奪走,面包上的懸浮标簽頓時變成[劉成偉]三個字。
劉成偉大笑,“真的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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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野踮起腳瞅了瞅,“啊,這麽快就是你的了啊。”
“怕什麽?你這不是已經完成了那個分享食物的任務了嗎,還差明天後天的,到時候你物資翻倍,比我強多了好嘛。”
“也是。”
他們就這樣有說有笑地離開了,臨走前劉成偉還踹了一腳安無咎,理由是他吐出來的面包弄髒了他的鞋。
歪靠在沙發上,意識消沉的安無咎腦子裏忽然鬧出一個念頭,一個可以自救、但頗有些惡毒的策略。
但他很快就放棄了,像摁滅一個煙頭那樣決絕。他甚至有些自我懷疑,對自己能想出這樣的方法感到怪異。
靜靜地坐了一會兒,等到安無咎站起來的時候,時間已經過了十一點。口渴讓他本能地移動,走到之前沈惕站着的地方,現在對方已經不知去向。
最後,安無咎在矮櫃前停駐。只片刻,他拿起那瓶被沈惕遺棄的香槟,對着瓶口喝了一大口。
味道不算差。
他擡手擦了擦嘴角,拎起酒瓶走向會客廳的另一扇門,這裏通着另一條長而曲折的走廊,陰森的窄道幽暗看不見盡頭,牆上每一米安裝着一個圓形的什麽裝置,安無咎看不清。每當他走過一個,那東西便驟然亮起,是一盞幼年天使形狀的燈,但是只有天使的頭顱。
他們一枚又一枚,在安無咎的身後發光,而後熄滅。
他步伐緩慢地深入,才發現這并不是一條筆直的走廊,而是存在拐角的。
有對話的聲音,但很小聲,安無咎聽不清內容。他立刻在邁過這盞燈之前收回腳步,矗立在黑暗之中。
他的腳步聲很輕,幾乎聽不見,因此對方并未發現他。憑着對聲音的記憶,依稀能辨認出是楊明和上野。
盡管聽不清內容,安無咎也發現了些許異樣。和之前楊明表現出的想要掌控一切的狀态不同,這次對話中,膽怯的上野顯然說得更多,而楊明只是應聲,并沒有說什麽。
想要聽清就必須靠近,但安無咎不想冒險。
很快,對話聲減弱,最終消失。他聽見兩個人的腳步,朝裏散去。
在走廊裏靜靜站了一會兒,安無咎也往裏走去。
裏面的結構更加複雜,走廊盡頭是一個不大的方形結構的門廊,有四五扇門,其中一扇巴洛克風格的圓形拱門,上面雕刻着精美的天使雕像,拱門上方的位置有懸浮的、[休息室]字樣的投影。原本白色拱門應當烘托出精致而神聖的藝術感,可大概還是上午,這裏沒有開燈,幽綠色的投影成為晦暗門廊唯一的光源,連拱門上聖潔的天使浮雕也變得詭異非常。
安無咎扭過頭,其他門上投射的分別是[琴房]、[閱讀室]、[資料室]和[會議室],門後又是長而幽深的迂回通廊。
這個地堡的結構倒是很适合秘密會晤。
[休息室]的門後是一個新的門廊。安無咎剛推門進去,就看見了鐘益柔的背影。
門廊寬敞也比之前的門廊要明亮些許,有八扇不同的雕刻拱門,分別标有1到8的數字和人名。
[1楊明]、[2 鐘益柔]、[3 上野大成]、[4 吳悠]、[5 安無咎]、[6老于]、[7 沈惕]、[8 劉成偉]
“不完全是按照生存價值來排的,對吧?”鐘益柔沒有轉頭,直接說。
安無咎沒有僞裝,很輕地嗯了一聲。
她轉過頭沖安無咎笑了一下,“你走路沒聲音呢。”
“那你怎麽發現的?”安無咎問。
鐘益柔挑了挑眉,“女生的直覺。”說完她眼神流露出有些刻意的抱歉,“怎麽辦?你現在完全被針對了。”
安無咎沒說什麽,他在判斷這個女人究竟如今是什麽态度。
“我直接說了。”鐘益柔擡了擡雙手,“目前我沒辦法幫你。”
她調取出自己的參數,頭頂上立刻出現一條煥發着熒光綠的血條,“我的武力值最低,就算是兩次機會都用來奶自己,也只有三條血,真的決鬥起來,我自身難保。”
聽到她這麽直接,安無咎反倒輕松許多。他想到些什麽,用很慢的語速問:“死了會怎麽樣?”
“聖音不是說了嗎?腦死亡。”她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現實中的我們不是都進入了游戲艙裏?那玩意兒跟膠囊似的,要真死了,且24小時後确認沒有假死,膠囊裏的裝置自動把我們彈進處理廠,回收成肥料。”說完她露出嫌棄的表情,“這種死法一點也不優雅。”
“你怎麽知道?”安無咎問。
鐘益柔頓了頓,那張總是神采飛揚又風情萬種的臉難得出現暗淡的神情。
“我親眼看到過。”
她輕微地皺了皺眉,很快松開,坦蕩的樣子來得非常快,“進膠囊艙的時候,我的小姐妹就在我隔壁,我們約好要一起出來,但她就……先走一步了。”
聽見這些,安無咎有些動容,腦子裏已經開始想安慰的語句,但嘴卻跟不上,被鐘益柔搶了先。
“所以說,”她沒有遮遮掩掩,“為了活下來,我會站隊到楊明那一邊也不一定。”
安無咎點頭,沒有說話。
他這幅乖巧懂事的樣子,讓鐘益柔更加懷疑楊明的話術。她好心提供策略,“你這樣,倒不如去和上野或者劉成偉打好關系。他們一個能複制物資,一個能搶,到時候說不定會分你點兒。”
安無咎沒有說話,他也并不打算将剛剛發生的事告訴鐘益柔。不過鐘益柔太聰明,一直盯着自己發紅的臉頰。
這種被審視的感覺不太舒服,安無咎試圖走開。他注意到8號門旁邊的牆壁上固定了一本看起來很厚的書,于是朝那走過去。
“你不會真的打算讓所有人都平安活下來吧。”鐘益柔跟随他過去,定步在那本書前。
“你覺得我……在說謊嗎?”安無咎伸手到那本書上。
這書看起來很久了,這一頁無法翻開,仿佛已經定格許久,覆着一層厚厚的塵埃。
“楊明說得太像那麽回事兒了,不過在你說出來那些話的時候,我的心還是有那麽一丢丢小感動的,好久沒在聖壇遇到過好人了,哪怕是裝得很像的假好人。”
安無咎笑了笑,沒說話。
“理想主義者在這裏可是會變成短命鬼的。”
見他翻開書,鐘益柔也湊上去,吹開上面的灰,将這兩頁的內容念出聲,空白很多,字很少,寫的似乎全是要求。
“1、各位玩家需在晚上進入個人休息間,午夜十二點以後将全範圍釋放催眠氣體強制入眠(員工使用熬夜技能除外),入眠後玩家不會蘇醒,直到上午六點藥效完全散去,玩家才會漸漸醒來。
2、第一晚十二點以前,可以進入自己所在休息室的隔壁房間,左右均可,其他房間不可進入,1號和8號亦視為隔壁。使用強制手段進入其他房間視為犯規(流浪者使用技能除外),扣除一半能量值。
3、如果第一晚已去其他房間留宿,第二晚則需沿着第一晚的路徑進入下一個房間,若未曾留宿,則左右兩個路徑均可,以此類推。
4、可在不犯規的情況下留宿他人房間。”
念完,鐘益柔沉思了一下。
“好奇怪的規定,像下棋一樣。”她扭頭去看安無咎,一副自己的觀點需要得到認同的表情。
為了滿足她,安無咎也點了點頭。
“所以,比如你。”她站到了5號房的門口,“你今天晚上如果不想去自己的房間,就只能去4號或者6號,第二天晚上就只能……”
“去3號或7號。”安無咎接道。
“沒錯。”鐘益柔站在5號門前思考着,“可按照規定寫的,一到十二點就會強制入睡,就算去了其他人房裏,能幹什麽?難不成幹一些不可描述的事啊。”
明明也算是個葷段子,但面前的安無咎表情完全沒有任何波瀾,眼神甚至很純真。他複述了一遍鐘益柔的話,帶着一點點疑問語氣,“不可描述……”
說完這幾個字,七號門忽然啪的一聲從裏面打開。
是沈惕。
戴着紅色頭罩式耳機搖頭晃腦走出來的沈惕。
鐘益柔被他吓得閃了一下,“你怎麽在這兒?”
沈惕指了指門上的數字7和自己的名字,伸手開了一下自己的門把手,打開門、又關上,然後走到5號門的門口,伸手去擰門把手,打不開,轉過身面對兩人,擡起兩只手臂在胸前交叉,做出“不行”的手勢。
鐘益柔眯起雙眼,扭頭看向安無咎,聲音很小。
“……這人是啞巴嗎?”
安無咎搖了搖頭,直接戳破,“他……剛剛說過話。”
戴着面罩的沈惕沖安無咎歪歪頭,雙手叉上了腰,以示不滿。
鐘益柔直接忽視他的動作,繼續問:“說什麽了?”
安無咎頓了兩秒,仿佛在猶豫什麽,但最後還是吸了口氣,将手裏的酒瓶擱在地上,擡手捂嘴。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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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沈惕,你真的很會找時機出來
沈惕:想去老婆房間被達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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