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真假無咎
離開工作室之後, 楊爾慈、喬希和吳悠三人一路搜索,在每間可以打開的房間裏尋找線索。
大約是因為數字化管理,可以找到的線索與資料并不多。
他們只在幾個房間找到了硬盤, 也在那些房間的主機裏插入查看, 裏面大部分的內容都是關于收容中心裏小孩子的資料,有關身高,體重, 血型,和是否有遺傳疾病之類的信息。
令楊爾慈感到意外的是,這些小孩子的數量遠遠比他們想象之中要多得多。
“這個硬盤跟之前的不一樣。”喬希說着,指了指主機連接的懸浮屏, 上面是一個彈窗, “這個加密過, 要密碼, 而且必須要管理員的權限,主機型號也不對,我們在這間房應該是打不開的。”
楊爾慈點了點頭, “管理員可能是鐘益柔,我們先去之前初始化的那個房間裏看看能不能插進去。”
她始終覺得有些奇怪,吳悠這一走, 一直沒有回來。
這種不安感持續她與喬希重回那間一樓總控室。,因為喬希怕黑屋子,她直接敞了門。
沒多說什麽,楊爾慈直接将加密硬盤往主機的卡槽裏塞, 肩膀卻被喬希拍了拍。
“你看屏幕上的監控……”喬希聲音有些抖。
楊爾慈瞥眼看過去。
一開始她并沒有發現有什麽不對勁, 再仔細一看,才覺得詭異。
屏幕上明明有無數格監控影像, 從房間到走廊,無一遺留。
可這些影像中,一個人也沒有。
“他們……都去哪兒了?”
走廊裏的燈光、雪白的牆壁,反着光的地板,将整個空間襯得無比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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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鐘益柔站在這裏,卻覺得不寒而栗,連空氣都是陰恻恻地流動着,經過她身旁。
她的眼前有一個安無咎,耳機裏卻傳來另一個安無咎的聲音。
[喂?剛剛還能聽見你的聲音的,現在沒信號了嗎?]
他還在說話。
事到如今,這兩個裏面必然有一個是真的,一個是假的。
目前為止,她還沒有從這兩個人的身上發現任何不好的信號,說明僞裝成另一個人需要獲取信任,在此之前,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
要是面前這個是真的也就罷了,耳機裏那個恐怕是想引她過去,畢竟眼前的人完完整整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而對面那個,只有聲音。
可要是反過來呢?
鐘益柔跟在安無咎身後,摸了摸自己的耳朵,終于摸到了一處略微凸起的圓點,她試探性地用手指輕輕敲了幾下,嘀的一聲,那頭的聲音切斷了。
糟糕。
這個東西怎麽都沒有個使用說明的?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與眼前這個安無咎并肩的程度,然後露出平日的笑臉。
假的一定會有破綻,先從這個下手吧。
總能套出點什麽。
“對了,你剛剛說有個工作日志,在哪個房間看到的啊?”
安無咎轉過臉,沉着道:“資料室。”
“哦,這樣啊。”鐘益柔點了點頭,“資料室沒有什麽可怕的東西吧?這個副本真的好吓人,到處都透着一種詭異的感覺,剛剛都吓死我了。”
安無咎聽了,頓了頓,開口道:“這地方很古怪。我剛剛在想,剛剛你遇到的是不是幻覺?”
他又補充道:“我和其他人分開的時候,也遇到了幻覺。”
“什麽幻覺?”鐘益柔盯着他的眼睛。
真的完全一樣,從外表根本看不出任何區別。
安無咎看了一眼她,又輕輕笑了笑,“我看到你們都變成了怪物,想要殺了我。”
只一句話,好像就能讓人看到畫面,并為之毛骨悚然。
鐘益柔皺了皺眉,但很快就松開。
她不想露出破綻。
“真的啊?那比我這個還可怕诶,起碼我看到的幻覺都是不認識的人,那些小孩兒一會兒是活人,一會兒又變成詐屍的屍體,而且只有我看得到。”
“這就是你說的停屍房。”安無咎垂了垂眼,“拿到工作日志之後就知道你的工作是什麽了,結合剛剛發生的事,應該會有新的線索。”
繼續往前走着,鐘益柔感覺溫度一下子熱了起來,可眼前還是這條空蕩蕩的走廊,原本想着怎麽也會遇到一個玩家,可走到現在都沒有其他人。
太古怪了。
她想到了什麽,于是側頭看向安無咎,用十分随意的語氣問:“對了,綠眼睛的家夥呢?居然沒跟着你。”
安無咎沉默了好一會兒。
或許這沉默的時間并沒有很長,但在鐘益柔的眼裏,他臉上的一點一滴,每個細節,仿佛都被無限放大了。
面孔就在眼前,可此時此刻,她的腦海中卻反複回響着方才耳機裏的那個聲音,和眼下這個并無二異。
[益柔……]
[我是無咎。]
益柔。
鐘益柔忽然間停住腳步。
眼前的安無咎也感應到她的停駐,于是回過頭。
鐘益柔的雙睫輕輕地上下碰了一下,腦子裏冒出了一個冒險的想法,并且實施了。
“吳悠,你不會把他甩掉了吧。”
她的心髒都幾乎要跳出來了。
眼前的安無咎臉色沒有一絲變化,淡定得可怕。
“沒有啊,是他自己要去別的房間搜集線索的,說是分開效率比較高。”
他說完,盯着鐘益柔的臉,甚至還露出一個友善的微笑。
鐘益柔的表情沒有太大的變化,顯得很是松弛,她也笑了笑,然後搭了搭安無咎的肩,“那家夥居然還有這麽獨立的時候啊。”
看來這個僞裝的家夥連玩家的個人信息都不知道。
本來以為是npc,可是聖壇真的會連玩家信息都不告知,就讓他直接來和玩家對抗嗎?
這似乎不太合理。
在安無咎将臉轉向前方的那一刻,鐘益柔上揚的嘴角落了下來。
她的另一只手不動聲色地摸着耳朵,指尖在不斷地敲擊。
就在這個假的安無咎對她說,“你知道其他人在哪兒”的時候,鐘益柔的傳聲機中出現刺耳的一陣雜音,然後嘀的一聲。
“你一路上沒有碰到其他人?”安無咎又問了一遍。
這時候,耳機裏出現一個女人的聲音,音色很冷。
[你是誰?你旁邊是安無咎?]
鐘益柔的心跳動得愈發快了,眼前的冷白色長廊仿佛沒有盡頭,甚至在漸漸融化。
這是幻覺嗎?
她甚至又一次聞到了那種詭異又惡心的氣味,如同無數只蠕動的蟲包裹住自己,然後一點點腐爛。
鐘益柔努力地忍住這種幾乎令她嘔吐的幻覺,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假裝沒聽到傳聲器裏的人聲,繼續跟眼前的假無咎說話。
“哎對了,你說找到我工作日志的那個房間在哪兒啊?”
[安無咎]沿着前路指了指。
“就在前面轉角第二個房間。”
一邊說着,傳聲器那邊也傳來了聲音,冷冷的。
[鐘益柔,你在哪兒?怎麽不回答?聽不到我的聲音嗎?]
鐘益柔很快又說:“啊我知道了。”
“前面這個是不是西北角?我們現在在西北角吧。”鐘益柔往前走了幾步,指着拐角回頭,看向那個假裝出來的人。
[安無咎]嗯了一聲,微微點頭。
傳聲器那頭的楊爾慈發現了端倪。
[你現在在西北角?安無咎監視了你,所以你沒辦法回答我的問題是吧?]
[你不需要回答,做個記號,或者給個暗號。]
鐘益柔面對牆壁,背對着[安無咎],一秒後,轉過臉看他,滿臉都是想到了好辦法的驕傲。
“要不這樣吧。我們标個記號,這裏四四方方的,實在是太容易迷路了,而且說不定什麽時候又掉進幻覺裏,再遇到那麽危險的事就麻煩了。”
她特意重複了[安無咎]說過的話。
“而且你不是還說,你看到了別的玩家變成怪物,殺了你的幻覺。說不定,後面還會發生這種事,做個标記逃跑的時候都清楚一些。”
她說得有理有據,[安無咎]也點了點頭,“用什麽做呢?”
鐘益柔本來是打算用指甲劃印子,但又沉思片刻,最後伸出自己的食指和中指,并攏了,放到嘴邊吻了一下,然後将手指上的口紅印到牆上。
雪白的轉角牆面,多出了一個吻痕。
“标好了,指甲劃出來的估計看不清,唇印紅紅的,多醒目。這樣一會兒咱們繞的時候就能記得了。”
“嗯。”[安無咎]點頭,“我們進去吧。”
楊爾慈在對面聽到兩人的談話,心下覺得一定有問題。
“我出去一趟。”
“去哪兒?”喬希問,可楊爾慈已經跑出房間,原本他以為自己被獨自留下,很快,腳步聲又出現。
楊爾慈回到門口,對喬希做出一個手勢。
“你跟我一起。”
兩個人看了一眼疏散圖,确定自己目前的方位,然後直接往一層的西北角方向去,可連着兜兜轉轉好幾圈,都沒有找到那個所謂的唇印。
“我們會不會是進了什麽怪圈裏?”喬希看着這個怎麽走都沒有任何人的走廊,心裏發寒。
楊爾慈眉頭緊蹙。
一定要把她救出來。
就在他們在走廊兜圈子的時候,忽然看見地上出現了一個怪異的九宮格,上面還有路線軌跡。
楊爾慈走上前。
這是什麽。
很快,一道金光閃過,地上的九宮乍然消失,什麽也沒留下。沒過多久,這裏不知從何處傳來一股詭異的熱流。
追随着這股熱流,楊爾慈與喬希再一次循着溫度前行。
這一次,仿佛有什麽被破解了似的,他們盡管沒有找到熱流的源頭,卻在前方的轉角處,赫然看到一個斑駁的紅色唇印。
下一秒,楊爾慈聽到了聲音——
這個所謂資料室根本就沒有什麽工作日志!
鐘益柔惴惴不安地跟着[安無咎]進入其中,發現裏面居然還有一個小套間,像是辦公室之類的房間,她感覺有些不對,于是不斷地問着:“日志在哪兒?”
可[安無咎]始終不回答。
他讓鐘益柔走在前面,自己在後頭,迫使她向裏面的套間走去,然後靠近一處牆壁。
就在鐘益柔內心的慌亂抵達頂峰的時候,身旁的[安無咎]不知從何處抽出一個軟皮材質的教鞭,雙手一套,将鐘益柔細長的脖頸死死勒住,拖拽到地上。
求生欲讓鐘益柔試圖往上,一只手抓住牆壁,另一只手抓住那個皮鞭,拼命地大喊“救命”。
“救命!安無咎!有、有人冒充你!我要死了!救……”
在劇痛之下,空氣被擠壓出這個身體,鐘益柔幾乎要失去呼救的氣力時,背後傳來“砰”的一聲巨響。
然後又是一聲悶而狠的撞擊聲。
身後那個行兇者如同地基潰散的斷壁殘垣,應聲倒在了鐘益柔的身旁。
勒緊的皮鞭松開,鐘益柔如同瀕死的魚在最後一刻被放生回到水中,她虛弱地喘着氣,往身後看。
趕來救她的是楊爾慈。那張總是冷漠無比的臉上,竟然也露出一絲微弱的情緒。
像是心有餘悸。
“救命……”躺在地上恢複了清明的鐘益柔居然直接就地抓住了她的褲腿,臉上挂着慶幸的微笑。
“美女救美,來得真及時,太愛你了,你真是大好人……”
聲音都是虛的,還在這兒說笑。
楊爾慈長長地舒了口氣,放下手中被自己一把抓起的椅子,一次不夠再狠狠對着他砸了兩次,全是照着後腦勺砸的。
最好不要是真的安無咎。
一直和沈惕四處兜圈子的安無咎突然間打了個噴嚏。
他打噴嚏的樣子很有趣,沈惕歪着頭看。
結果安無咎又連着打了兩個噴嚏,自己低頭揉了幾下鼻子。
“你怎麽了?”沈惕問。
安無咎一臉迷茫,手摸了摸自己的頭,“我也不知道。”
“總感覺……後腦勺涼飕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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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