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旋轉樓梯
一個充滿童真的游戲, 一扇華美的大門,指向的解密文字卻是觸目驚心的求救信號。
而這扇大門的背後,沒有想象之中會突然襲擊的怪物, 也沒有血流成河的場景, 有的只是一座大理石鑄造的旋轉階梯,如同基因螺旋鏈一般,通往未知但既定的上層。
美麗精致的天使浮雕點綴着雪白的扶手。
真像是一座通往天堂的階梯。
大門開啓的瞬間, 一枚金色的水滴懸浮于安無咎的面前。
就在他伸出手,指尖觸到水滴的那一刻,一陣光芒之下,水滴化作四枚印有不同信息的碎片。
[conSecration]
[Our]
[Shall]
[!]
“剛剛的四個字符藏在這裏面。”沈惕指了指, 字母全是大寫。
“嗯, 這應該和密鑰有關。”安無咎望着那些碎片, 輕聲念出這些單詞的含義, “‘奉獻’、‘我們的’、‘本應’……”
看起來是幾個暫時毫無關聯的詞彙。
他們站在原地,身後突然出現吳悠的聲音。
安無咎收好碎片,回過頭, 見南杉與吳悠并肩走在走廊之中。但在此之前,他們根本都沒有遇到過。
南杉伸出一只本來籠着的手,舉了舉, 笑眯眯打着招呼,“看來你們找到去第二層的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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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無咎也微微點了下頭。
沈惕模仿南杉的打招呼方式,但手擡得多少有些敷衍,比起打招呼, 更像是坐在拍賣會上舉手競拍的高傲公子哥。
“無咎哥。”吳悠快步上前, “我們進入他的工作間之後,在焚燒爐裏找到了這些碎片。”
他毫無保留地朝安無咎攤開手, 掌心是他收集到的碎片。
一旁的南杉看得有些心酸,自己怎麽也算是這個小朋友并肩作戰的戰友,可在他的話裏連個姓名都沒有。
于是他特意在吳悠伸手後,對安無咎補充:“對,是我們找到的。我叫南杉。”
安無咎擡眼看了看他,“我記得你的名字。”
這個人怎麽也奇奇怪怪的。
“我們也有啊。”沈惕抓住安無咎的手腕,還因為他的傷抓得靠上些,動作很輕,“你把手伸開,給他看看我們的。”
安無咎此刻只沉浸在查看吳悠得到的碎片這件事上。
他和南杉找到的只有一塊,是[Burned]。
安無咎很快就将shall和burned結合起來,因為是被動語态,只能是[……應當被燒死]。
“放在你那裏吧。”吳悠直接遞給他,臉上是絕對的信任。
南杉籠着手打量身旁的他,心裏老神在在想着,沒想到這個撲克臉小男孩還是個小忠犬,怎麽在他的面前就只會冷漠吐槽。
看來眼前這位長發帥哥很是靠得住,長得就十分善良的樣子。
可善良的家夥,在這種吃人的地方,是怎麽生存下來的呢?
安無咎同意了吳悠的提議。
迎面,他一擡頭便看到了從轉角處走過來的另外三人,楊爾慈、鐘益柔和喬希。正要詢問鐘益柔傳聲器的問題,沒想到對方一見到自己就跟見了鬼一樣,躲到了楊爾慈的身後。
“你們小心!這個安無咎有可能是假的!”
安無咎有些莫名,側過臉和身邊的沈惕對視了一下,然後又看向鐘益柔。
沈惕直接說,“你搞錯了吧?”
“難道還有一個我嗎?”
大家都有些莫名,原本平靜的氣氛中生出一絲詭異。
鐘益柔也從楊爾慈身後站了出來,試探性地詢問安無咎:“上一場游戲裏……我第二天穿了什麽顏色的衣服?”
沈惕和吳悠聽到這個問題都不約而同地翻了個白眼。
“這誰記得住啊。”
“你都把這個游戲玩成變裝游戲了。”
安無咎想了想,又看了一眼沈惕的臉。
“和他的眼睛顏色有點像,算是……薄荷色吧。”
居然真的記得。
真是一點也不直男啊。
鐘益柔的臉上露出些許驚訝,然後又咳嗽兩聲,“那我問你,地堡裏沈惕睡了你……”
“手铐。”安無咎幾乎是第一時間打斷了她,“你別問了我都記得要是不信的話我可以從儲物阈裏給你拿出來看。”
他的聲音莫名其妙地小了下來,說話快得連斷句都沒了,像是十分心虛似的。
“哦!”南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來無咎先生和綠眼睛先生是這種關系啊。”
吳悠露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但也沒有替他們否認。
無人在意安無咎的獨自否定。鐘益柔為自己找到了真的他而高興,楊爾慈松了口氣,喬希耳朵很紅,看着其他人露出腼腆的笑,而南杉隔着安無咎跟沈惕用表情和眼神溝通他們二人的關系。
重聚之後,大家惴惴不安的心都放下許多,盡管誰也不說。
“我們先上去吧。”安無咎沒了辦法,“上去第二層之後,要交換一下在第一層獲得的信息,因為如果我沒猜錯,我們是被一些幻覺強行分開了。”
于是大家一同走進這扇大門,登上階梯,旋轉樓梯靠牆一冊挂了許許多多的照片,全是小孩子的笑臉,每一張都很可愛。
可越是可愛,越是令安無咎感到心寒。
第二層的大門同樣是一扇精致的浮雕大門。推開之前,安無咎想着或許和一樓是類似的,沒想到真的打開之後,看到的卻是色彩缤紛的景象,粉色的地板,藍色的天花板,牆壁上各式各樣的兒童繪圖,畫着各個童話故事的主角。
除此之外,充滿童真童趣的走廊之中,還有一個蹦蹦跳跳的小熊,似乎是個機器人。但他只會向前和向後,并且只能跳躍,無法行走和說話。
當大家都進入第二層後,那扇通往一層的大門轟然關閉。
和第一層的幹淨、空蕩不同,這一層從門口的指示牌就充滿了童話色彩,一個向左的指示牌,上面寫着[彩虹寶貝],指向右側的指示牌則寫着[雙倍天使]。兩個牌子上都鑲嵌了一圈寶石一樣的迷你彩燈,十分吸人眼球。
“我們先整理一下信息。”楊爾慈開口,語氣冷靜,“而且不要分開。我懷疑只要我們分開,這裏就會分裂出子空間,我們無知無覺地進去,就找不到其他人。”
鐘益柔點點頭,“我之前就是落單了,而且遇到了一個長得和無咎一模一樣的家夥。”
安無咎的眼睛睜大了些,表露驚訝的方式也很內斂。
“所以你切斷了我的訊號。”
“是不小心弄斷的,我當時不知道哪個是真的,哪個是假的,所以就向站在我面前的安無咎套話。”
鐘益柔雙手叉腰,“可他連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我之前有很慌張地對着他喊無咎,但他好像沒注意到,後來我叫他吳悠,他也沒反駁,那個時候我就知道他是假的了。”
安無咎不理解:“是NPC嗎?可如果僞裝身份是聖壇給出的任務,他們不可能不知道被僞裝者的身份信息。”
“所有我才覺得奇怪。”鐘益柔提醒其他人,“也不知道之後會不會有別的玩家的□□,大家千萬要小心。要不是爾慈救了我,我恐怕就要被假無咎掐死了。”
對鐘益柔自來熟的稱呼,楊爾慈抿了抿嘴唇。
而安無咎卻産生了另一個疑問,“你是怎麽找到她的?”
就像楊爾慈之前猜想的那樣,的确,安無咎與沈惕無論在四角回廊徘徊多久,都找不到其他任何玩家,鐘益柔也只遇到了假的自己。
“我是和喬希一起的,因為意外我的傳聲器連上鐘益柔,我就聽到她有危險,但我們找不到她。”
喬希補充道:“最可怕的是我們在監控室裏看其他的房間和走廊,一個人也沒有。後來我們一起出去,走了幾圈,看見地上突然出現了一個特別詭異的九宮格。”
沈惕道:“我們也看到了。”
“諸位,那是我弄的。”南杉開口,向其他人解釋自己和吳悠遇到的事,包括他用九宮八卦與奇門遁法解開鬼打牆的經過。
“可能就像楊小姐說的,這裏不是一般的地方,或許會因為我們做出的不同選擇,分類出不同的平行空間,在這些空間裏,我們看不到其他人。哪怕她就站在我們的眼前做下一個記號,因為空間錯位,我們也看不到。”
沈惕點點頭,“所以是因為你的九宮八卦,這些平行的空間才有了交點。”
“沒錯。大家只有都經過九宮陣,才能相遇,進入同一個空間。這場開放分裂的幻局才能閉合。”
安無咎沉思片刻,将自己得到的碎片信息給其他人看。大家交換了一下彼此從不同空間找到的線索。再已經得知焚燒爐一事後,再聽到鐘益柔說起那個吊詭的睡眠屋,也就不足為奇了。
吳悠聽完,點了點頭,“原來你身上的白大褂不代表醫生,也不代表研究員……是守着太平間的人啊。”
“最讓我覺得細思極恐的是什麽你們知道嗎?”鐘益柔十分順手的從楊爾慈的白大褂口袋裏拿出一個硬盤。
“這是爾慈找到的,用我的指紋權限才能打開,裏面是我的工作日志,可之前那個假無咎就是用這個信息騙的我。他告訴我他找到了我的工作日志,要我跟他一起過去。”
安無咎立刻反應過來什麽,“所以,這個假的我,知道更多有關這所收容中心的事。”
“沒錯。”楊爾慈推測,“他不僅知道,而且非常熟悉。能直接把鐘益柔帶到指定的房間行兇,說明他很清楚哪個房間有他需要的皮鞭。”
“工作日志裏寫了什麽?”沈惕問。
“是很多小孩子的信息,上面有錄入的時間和原因。時間應該就是死亡時間,原因用羅馬數字的一二三四來代替了,并沒有十分明确的,除了一種特殊的,是直接寫明的。”
安無咎皺了皺眉,“是什麽?”
“異化。”鐘益柔道。
南杉重複了一下這兩個字,“我的工作日志裏也有這個詞。”
“這裏的異化肯定不只是社會學和哲學的概念,雖然我們都在不斷地被科技異化。”楊爾慈意味深長地說。
“我想這裏應當跟某種神秘的西方宗教有關。”南杉解釋說,“這種異化是從人到非人的過程,比如說,變成怪物。”
安無咎的眼前忽然閃過那個粘液球怪。
“你的意思是,有的孩子發生了‘異化’現象,所以被銷毀了。”沈惕說完,又以一種不太理解的語氣問道:“為什麽不是人就要被銷毀呢?”
“大概要歸咎于人類天然的排異心理了。”南杉笑眯眯又補了一句,“當然了,我們道教追求的可是建立大同世界,主張齊物平等,不齊而齊……”
“你是來傳教的嗎?”吳悠冷不丁說了句。
南杉平和地笑了笑,“當然不是。我們道教從不求普世,只求內心自在,天人合一。”
見他老神在在說了一通,吳悠也不好反駁,只當他孔雀又開屏了。
他們讨論完第一層的信息,于是也集合了目前從E層獲得的全部碎片,大概率是那個密鑰的信息。
可鐘益柔打開日志後也只獲得了一片,印着[Hell],意為地獄。
目前的碎片組成不了什麽,他們只好把目光放在目前身處的、收容中心的第二層。
那個小熊機器人已經轉了一圈,又一次蹦跶到他們的眼前,再甩開他們。
就在衆人讨論完畢後,沉默的那幾秒,這瑰麗的童話回廊裏出現一個聲音,合成的痕跡很明顯。
[我在。]
安無咎皺了皺眉。其他人也十分疑惑,面面相觑。
[我在。]
那個聲音再次重複。
[需要什麽幫助嗎?請您吩咐。]
喬希的雞皮疙瘩冒了出來,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很小聲地說:“你們覺得,這個……像不像那種家用的人工智能系統啊。”
“可是根本沒有人喊他啊。”鐘益柔臉都皺了起來。
就在他們竊竊私語的時候,那個聲音再次出現。
或者說,是某種回應。
[沒問題,即将為您播放歌曲。]
忽然間,回廊中再一次播放出清脆甜美的童謠,是許多孩子合唱的一首經典英文兒歌,旋律十分悅耳。
[倫敦大橋倒下來,倒下來,倒下來……]
衆人都擡頭循着聲音望向畫滿了星星與湖泊的天花板。
可安無咎感到有什麽一閃而過,側過頭。
他看見一個長出兩只頭的小男孩,就站在[彩虹寶貝]那一端的走廊上。他的兩個頭朝不同方向歪了歪,對他微笑。
下一秒,消失不見了。
[……倫敦大橋倒下來,我美麗的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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