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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宇芒一愣, 接過顧思明遞過來的水：“謝謝。”

“跟我不用客氣。”顧思明濃密的睫毛垂了下來，“你幫我這麽大一個忙。”

“但是你之前一直都在幫我呀，這次可終于讓我終于找到機會，也能來幫你一回了。”文宇芒喝了兩口水, 連帶着正在看他的顧思明喉間也滾動起來。

文宇芒喝完正欲放下杯子, 顧思明就自覺地把杯子接了過去, 文宇芒笑道：“你看，你這不是又幫我忙了。其實我之前有想過咱們之間的關系。”

顧思明拿杯子的手一頓, 呼吸也凝滞了。

“雖然說是朋友，但是是我一直在單方面地接受你的幫助，我心裏其實很過意不去。這次有機會能幫助你, 啊，可能也算不上幫助吧，但總之，我既然有了這樣一個機會, 就不可能錯過它。雖然我還是沒有考慮好咱們的關系到底是什麽，但我還是希望至少我們的關系是平等的。”

“我們一直是平等的。”顧思明不解地道。

“不，”文宇芒搖搖頭, “你不明白。我知道你從來沒有認為自己高人一等，沒有把其他人, 包括我，放在與你自己不同的位置上看待，但是很多時候, 現實就是如此，從各種意義上定義的階級, 從始至終都是存在的，不是誰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不聽、不看，就不存在的，這是在逃避問題。”

“我或許精神上很富足，我對自己也很有自信，我相信我的演技唱功肯定強于你，長相再怎麽說也算不輸吧，但是這些所謂的優點長處的立足點是基于你的認可。就是在人與人的相處之中，如果一個人的優點對于另一個人而言并沒有什麽幫助的話，那我認為這就不算優點。”

“我不認可你的觀點，”顧思明這次沒顧得上想什麽皺不皺眉頭了，他道，“優點就是優點，這是客觀存在的，你對自己的認知很謙虛，你上面說的那些都是你的優點，我也很欣賞你的優點。”

“我就知道你不認可。”文宇芒露出一個“果不其然”的表情。

“你說的優點是絕對意義下的優點，但我說的是相對意義下的優點。雖然從客觀上講優點确實是優點，但是優點的定義還是得有前提條件的，是需要有意義的。如果在對方面前展現不出它的價值來，那這個優點又有什麽用呢？或者咱們換一個角度來想一想，長得好看，這是一個優點沒錯吧，但如果你生在一個非常動蕩的國家，那麽長得好看，就會變成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水，價格很便宜，咱們平時家裏都是成噸成噸地買，但如果發生了什麽危機，或者在幹旱的沙漠裏，那水就會價值千金。”

顧思明望着文宇芒，沒有出聲，良久後，才低聲道：“你什麽時候我大概能理解了，不過我還是覺得不太對。”

“沒關系啊，”文宇芒笑了起來，“你不一定需要覺得我對的，只要你可以理解我的想法就行，君子和而不同嘛。”

顧思明猶豫着點點頭，想了想又說：“但是這個問題，在咱們倆人之間并不适用，因為我眼裏你的那些優點，并不是客觀因素導致的，我确實很喜歡，很欣賞你的種種實力，也喜歡你的為人，你的性格。”

顧思明看向文宇芒的雙眸，輕聲道：“所以，我是需要你的，我們之間也不存在不平等。”

“哈哈哈謝謝啊謝謝！”誇贊的話誰都喜歡聽，而且聽再多也不會嫌多，文宇芒又是個衆星捧月，從小聽着大人們的誇獎長大的人，因此更加喜歡被誇獎，對于這種類似的話，文宇芒聽得太多了，也很會應對，只是不得不說，這一次顧思明的“吹捧”，還是讓文宇芒相當受用的。

“實話說，我是真沒想到你會喜歡這些，哈哈哈哈哈。”文宇芒還是感到意外，“我以為你心裏只有工作，對歌啊影視劇啊這些都不感興趣呢。”

顧思明輕笑一聲：“偶爾會看看。”

至于具體到底有多偶爾……

文宇芒又說：“不過其實這次我還是要謝謝你的，等下等下！你先聽我說完。我也不是獨生子女嘛，上面有一個哥哥，這次因為你和你弟弟的事，讓我也有機會好好反思了一下自己，其實我可能在一些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也傷害到了我哥哥的感情。”

顧思明在心裏大聲咆哮着：不要把你和顧佳豪類比啊，你和那個只知道玩游戲和在爸媽面前裝慫臭小子才不是一樣的呢！

“怎麽說呢，雖然我知道兩個孩子的家庭孩子在溝通方面一定要重視，但是可能因為我從小受寵慣了，我曾經理所應當地覺得所有人都得對我好，因為我年紀小，我父母也确實相對來說更照顧我一些。”文宇芒說着，嘆了聲氣。

顧思明厚實溫熱的大掌輕輕地附在文宇芒的背上，一下一下順着背脊輕輕地向下拂過，試圖安慰文宇芒。

“不過我哥哥和你不太一樣，”一提到哥哥，文宇芒雙頰又沾染了笑意。

“我哥哥其實是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嗯，大多數時候吧，哈哈哈哈！他總是在體貼人照顧人，大部分時間也都很安靜，就自己看看書，然後幫我爸處理工作，不過時不時地會跟我開開小玩笑什麽的。但其實他真的很包容我。”

說到這裏，文宇芒又嘆嘆氣，低下頭去。

“我這種行為應該就是得寸進尺吧。我哥哥明明已經很照顧我了，可是他越寬容，我就越肆無忌憚，然後他又繼續用他的溫柔來包容我。活了這麽多年，第一次發現，我真的好差勁啊。”

文宇芒的聲音嗡嗡的，由于低頭彎着腰，聲音從胸膛傳了出來。

顧思明扭過頭去看文宇芒，就見他是這樣一副小可憐般的模樣，心裏霎時間柔軟了許多。

“怎麽會？你這麽懂事這麽聽話這麽乖，你哥哥肯定很喜歡你，也是自願包容你的。”

因為你真的可愛啊！！！

顧思明面無表情地在心裏賣力吶喊着。

顧思明忘了自己以前在哪裏看到過一種說法，說覺得一個人帥氣、漂亮、聰明等等，這些都是比較客觀的形容詞，但當你覺得一個人可愛時，那麽恭喜你，你已經非常喜歡他了。

顧思明現在感覺自己就是這樣的狀态，他終于想明白了自己的心情，他覺得文宇芒真的很可愛，這個可愛是不加限定詞的可愛——可愛可愛，可以被愛，值得被愛。

文宇芒在自己的心裏，到底有多值得被愛呢？顧思明立刻反省了一下自己，随即便震驚地發現自己已經病入膏肓了。

文宇芒吃飯時鼓鼓囊囊的、像松鼠一樣的兩腮很可愛；文宇芒演戲唱歌時又專業又投入的姿态很可愛；文宇芒見自己心情不好，努力活躍氣氛想哄他高興時的決心很可愛；文宇芒傷心失落時單薄而瘦削的肩膀很可愛。

文宇芒倒是不知道顧思明在這短短的幾十秒裏居然想了這麽多東西，以為顧思明這種不善言辭的人憋出這麽一串誇獎自己的話已經很難為他了，現在這麽安靜，可能還是在想該怎麽安慰自己，于是便笑着道：

“好家夥，我從來沒發現你這麽會誇人吶。在你眼裏我竟是如此優秀的嗎？我命你速速說出來接受我的檢閱，如果誇得好的話，我就封你為我的誇誇群群主！”

顧思明淡淡地笑着，說了聲好。

“你才剛20出頭，演技就這麽好了，唱功也出挑，作曲編曲也很厲害，長得好看，性格也好，你真的非常讨人喜歡，你不用不自信，也不用擔心誰是被迫照顧你，大家都很喜歡你的。”

顧思明頓了一下，又低聲補了一句：“我也很喜歡你。”

文宇芒感覺顧思明的話聽起來有幾分別扭，但是顧思明沒有給他繼續思考的時間，接着道：“顧嘉豪……我弟，他說什麽了？”

“你弟說他懷疑你不喜歡他，”文宇芒也沒有多想，順着顧思明的話說下去，“現在的小孩一個兩個懂得可多了，不過看着表面上挺成熟，其實還是小孩子一個，好哄着呢，你回去跟他好好溝通，哄哄他就行了，注意，一定要真誠！”

顧思明心想這臭小子懷疑得确實沒錯，面上卻很是嚴肅，在文宇芒滿懷期待的目光下，認真地點了點頭。

文宇芒許下雄心壯志：“你要覺得有什麽話不方便跟家人講，以後就可以跟我講啊，我很願意和你分擔一切生活，開心的，不開心的，只要你想，都可以跟我說。”

顧思明嘴角勾起：“好。”

文宇芒自覺解決了大事一樁，一顆提着的心終于被放了下來，他放松地在顧思明的書房裏來回走着，突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你在你弟打游戲的時候認出我了，怎麽也不和我說一聲，還讓你弟帶我打游戲，要不是今天嘉豪告訴我，我都不知道。”

顧思明心猛地收緊，過了一會兒，又感覺自己的反應實在是有些莫名其妙——是啊，為什麽？

不就是認出文宇芒了，順便讓顧嘉豪帶他打個游戲嗎，有什麽不能說的？又有什麽需要緊張的？

但是自己長久以來的心思也是剛剛才搞明白，又如何去跟文宇芒坦白呢？

顧思明壓下翻湧的情緒，随便找了個借口道：“噢，本來想說的，忘記了。”

文宇芒點點頭表示知道了，也沒再追問，拉着顧思明要下樓。

“在你家呆了好久了，我和我媽先回去了。”

“不留宿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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