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實在是帶不動了

慕星遙深深覺得,妖女這個名號,應該讓天機書安在賀蘭涯身上。

她那日被賀蘭涯帶離合歡宗後,不過睡了一夜,就被賀蘭涯拉起來繼續雙修。

真是個畜生啊。

賀蘭涯的冰冷厭世似乎同他想堕魔的志向剛好成反比,他越冰冷,也就越想不惜一切快速堕魔。

而慕星遙,正好是他堕魔的快速通道。

慕星遙氣喘籲籲從書桌上下來——

這裏是修真界一家極雅致的客棧,賀蘭涯包下整整一棟樓,書房中垂挂着綠蔓,長琴掩在簾後。

賀蘭涯真認為雙修的修占據主導地位,既然是修煉,在書房修煉也就順理成章。

只可憐慕星遙,她的背被堅硬的書架壓出條條紅痕,還要面對賀蘭涯那張冰塊臉。

賀蘭涯放開她,兩人程序非常省略,加之有了前幾次的經驗,賀蘭涯現在已經會換上不易起褶皺的衣服。

鴉色長發垂在雪衣上,不染纖塵,看起來真像只在書房看書。

“你現在已至分神期?”賀蘭涯離開剛才作亂的書桌,立即恢複正常,和慕星遙說話。

慕星遙累得很,心道雖然是雙修,但他怎麽沒賢者時間?

他現在不該不想和她說話嗎?

她只能幹脆坐在書桌上,雙腿放松地搭在半空中,掩住疲倦:“嗯,分神期。”

原本是多開心的一件事,但如果分神期的靈力也被雙修活活耗空,慕星遙就高興不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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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完全被這樣不知節制的雙修累垮。

賀蘭涯道:“分神前期還是分神後期?”

“當然是前……”慕星遙剩下的話掩在喉嚨裏,她擡起手,驚訝地看見指尖靈光荟萃,疲倦的美目散放光彩,“分神後期!”

如果用比喻來形容,分神後期是一拳一個大漢的成年人,分神前期是學前幼童,而她原本的元嬰期,可以叫做胚胎。

這波血賺!

慕星遙不知道賀蘭涯的修為到底有多高,她和他陸續修煉十天,僅僅十天。

她的修為居然從元嬰前期漲到分神後期!

如果正兒八經修煉,幾千年的苦修和天才地寶堆積,都不一定能修出這樣的成果。

慕星遙現在全然忘記被賀蘭涯支配時的痛苦,她就像被餡餅砸中,興奮地握住賀蘭涯的手:“謝謝你!”

“你真是我見過最人美心善的男菩薩!”

不,慕星遙想到賀蘭涯不是佛修,激動地改口:“男仙尊!”

容貌長得好,雙修秘法用得順,修為給得多,就連書桌雖然硬,但材質也是根據人體溫度調溫的火玉。

賀蘭涯看着她激動興奮、妩媚嫣然的臉。

他并不在意那點對他來說,如同九牛一毛的修為,但有一點很重要——

他冰冷道:“不謝,但你是不是忘了點什麽?”

慕星遙眨眨眼睛,這幾天她除了雙修就是在睡覺,雙修的話,賀蘭涯的《玄素訣》用得爐火純青,根本不需要她插手。

再說睡覺,這家客棧叫做留仙居,房間裏連通無時無刻不通風、保持空氣潔淨的陣法,床鋪上的火玉自在調溫,地毯柔軟深厚,踩在上面一點聲音也沒有。

每日都有人送來沾着新鮮露水的仙花瓜果。

慕星遙在合歡宗時,尚且每天被花姨她們揪着耳朵起床修煉,到這裏來之後,完全活成了一只自在鹹魚。

在安逸和舒适間泡得骨頭都酥軟的鹹魚,認真地想自己到底忘了什麽。

賀蘭涯看着她認真思考、卻一臉茫然的臉,提醒:“本尊的目的不是幫你提高修為,而是你需要魅惑本尊。”

“你需要在你日常的舒服、喜悅、興奮之餘,時刻關注魅惑本尊的進度,這樣,你才能盡快完成任務,也才能從本尊手裏活下去。”

“現在,你該第一時間詢問本尊的情況。”

他身上殘留着慕星遙的體溫,眸中已迅速飛滿飛雪,從旖旎中抽離得極快。

慕星遙這才中回過神來,對,賀蘭涯雖然以身送修為,技術也很好,但他綁自己來是為了堕魔。

不是為了讓自己享受。

鹹魚立刻詢問:“那麽,尊上。”

她收起剛才興奮的笑,眼角眉梢仍帶着笑意,仰頭露出美豔至極的臉:“十夜雙修,尊上如今可感覺有些用?”

賀蘭涯毫不猶豫:“沒有。”

慕星遙:……

她小心翼翼詢問:“一點也沒有?”

賀蘭涯再次肯定她的答案:“不曾有絲毫。”

賀蘭涯的臉色好像不怎麽好看,銳利的冷眸一直盯着她雙修後眉眼含春、更加容光煥發的臉。

慕星遙被他看得臉發燙,産生了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就像是:

賀蘭涯費盡心機大老遠把她從合歡宗綁來,本意是讓她助他堕魔。

他出人又出力,研究雙修秘術、一番英勇獻身後,她的修為飛速上漲,容貌也被滋潤得更好看,而他除了被撓破幾件衣服外,半點被魅惑的好處都沒撈到——

這也太顯得賀蘭涯反被她當成人形嘩嘩機了。

慕星遙開始擔心自己因為太沒用被提前殺掉。

她瞬間收斂剛才的輕松,赤着的雪足本大剌剌地在空中一搖一晃,現在也趕緊蜷進裙裏,避免被賀蘭涯看到她被滋養得白裏透紅、遍布嫣澤的腿。

賀蘭涯捕捉到紅裙在空中散開、合攏的弧度。

他并沒小氣到不許慕星遙從雙修中牟利,見紅裙被書桌桌角勾破一絲,绮麗的顏色灑到他常看的一本書上。

剛才攬着她雙修時沒注意到,現在賀蘭涯不習慣自己的書上,有這種格格不入的東西存在。

他抓住慕星遙的肩膀,在慕星遙以為他要動手殺人時,她被穩穩地放到琴凳上。

賀蘭涯收回手,目中碎冰浮動春風難融:“這次魅惑完全失敗,你打算如何做?”

慕星遙的視角登時變為仰視,她坐在琴凳上,争取自己的生命長度:“我覺得……可能需要循序漸進,修仙難,堕魔也不會是一朝一夕就能完成的事。”

賀蘭涯的臉色并無動容。

慕星遙繼續争取:“你看,我們相互認識沒多久,我魅惑一個自己完全不熟悉的人,出一點問題再正常不過了。這次出了問題失敗,下次我們再改嘛。”

白皙的脖子染着一層薄紅,賀蘭涯居高臨下俯視她。

琴凳旁的美人蕉擦在她脖子上,葉片爍映深綠,花上的深紅和她身上薄紅一樣,纖妍勝過芙蕖。

賀蘭涯的冰冷和這種嬌豔格格不入:“并非只有一點問題,而是毫無一點作用。”

慕星遙:……雖然事實如此,但說出來總顯得她太沒用了。

“不過,你有一點說得沒錯,既然是初見,本尊可以容忍這樣的錯誤。”

賀蘭涯眼中的慕星遙,天香蝴蝶骨之主,容貌絕色,雖然笨了些,也很怕疼,但賀蘭涯并不會只看到一個人的缺點。

她現在哪怕坐着這裏,害怕極了,也仍然睜着無辜的眼睛,用嬌柔妩媚的語氣哀求自己,在賀蘭涯眼中已是魅惑的一種——雖然對自己沒用,但足見她并不是毫無實力。

賀蘭涯願意退讓一步:“找到錯漏之處,杜絕下次再犯的可能性。”

慕星遙坐在書案前。

她的背影纖細窈窕,湘妃色的軟煙裙的确像是層疊紅雪的煙霧,濃密秀麗的長發飄散在背後。

無怪別人總認為她是妖女,她哪怕就這樣坐在書案前,面前擺着雪白的宣紙,手中執着毛筆,脊背挺直,也給人一種她随時會把筆扔掉,露出花朵般笑顏,轉過身去魅惑賀蘭涯的感覺。

似乎那才是她的本色。

簡而言之:長得太容易讓人誤會。

慕星遙茫然看着眼前的紙:“你讓我寫什麽?”

賀蘭涯站在她身側,窗戶大開,風從留仙居外側灌進來,正好被賀蘭涯擋住。

他說:“這次既然失敗,說明你我都有錯漏之處,既有錯漏,只有全部找出來,反思、改進、徹底不再犯,下次才會成功。”

慕星遙被說得一愣一愣,看着賀蘭涯在光影中冰冷如玉的臉,好半天才反應過來:

他這是要把這次雙修當成課題來研究,查漏補缺那種,把每個可能導致魅惑失敗的因素都列出來?

慕星遙這輩子都沒碰到過這麽卷的事。

哪怕是合歡宗妖女,雙修完之後也不會回想剛才哪個姿勢做得不對,哪裏需要改進。合歡宗的長老們都不會這麽教弟子們。

更何況,慕星遙的目光止不住地看向一團亂的書案。

她和賀蘭涯剛雙修完,賀蘭涯連歇都不歇,就立刻要找錯漏之處來進行反思?

這也太卷了。

難怪他是實力超絕敢扒原著作者墳的仙尊,她只是一條寄人籬下的鹹魚。

慕星遙不得不拖着疲憊的身子,手腕端正執筆,請求他:“這個,我也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你來說,我來寫吧。”

賀蘭涯首先道:“這次雙修,能一眼看見的問題有:本尊和你初見、互不熟識的情況下雙修,你的神識一直害怕,在躲避本尊。不過,這并非你的錯誤,是本尊操之過急。”

慕星遙鹹魚點頭、海豹鼓掌。

她發現了賀蘭涯的第二個優點:不會甩鍋。

“另外,你無法熟練使用《玄素訣》、過于怕疼、體力太差,都是導致雙修無法圓滿的因素。”

慕星遙盡量把紙上的字寫得好看又齊整——這似乎是她目前唯一的作用。

但是,聽到體力太差時,她仍然忍不住為自己争取:“我全都堅持下來了,怎麽能算體力太差?”

她再無能,之前也是元嬰期!

賀蘭涯示意她看向地上的青瓷碎片,慕星遙隐約記得,這似乎是當時疼痛消磨光她的體力,她一直朝後躲,賀蘭涯用冰冷的懷抱支撐住她。

然後她難受得一腳踹翻書架上的青瓷瓶——元嬰修為,淪落到去欺負一個瓷瓶。

慕星遙內心羞恥,表面淡定點頭:“我知道了,我下次不會。”

她在素白宣紙上一筆一劃寫下“體力太差”這幾個字,賀蘭涯道:“只是嘴上說說,并不足以改變。”

他已然能夠看穿慕星遙美麗皮相下掩藏着的懶散,鴉色長發沐浴着冷冽的光,握住慕星遙執筆的手,寫出與慕星遙的簪花小楷完全不同的字:

行動。

“從今日開始,你需要重新學習《玄素訣》”賀蘭涯道,“體力和忍耐力方面,你也同樣需要練習,合歡宗的功法不長于此道,本尊會替你尋合适的功法。”

他拳頭大,他說得對。

慕星遙原本在合歡宗內,每日都有固定修煉時間,好幾名長老來監督她。

現在,她以為只是換了個地方修煉,馬上點頭。

賀蘭涯終于滿意,她天賦不錯,些微愚笨和懶散,并不是無可救藥。

賀蘭涯放開慕星遙的手:“除開上述一眼能發現的問題外,這次雙修仍存在細微、不易察覺的隐患,本尊認為,這才是魅惑失敗的主因。”

慕星遙敏銳察覺到賀蘭涯話語裏的凝重,也緊張起來。

有什麽事能讓賀蘭涯這麽看重?

賀蘭涯道:“天香蝴蝶骨既是媚骨,也是混沌初生時的魔骨,一旦魔骨覺醒,再道心堅定的人也會被迷惑,變得邪氣凜然。它是唯一能影響上清道體的存在。”

“和你雙修,本尊不說立馬道心偏移堕魔,至少也該有點被污染之兆,但現在全然沒有。”

“所以本尊猜測,你的天香蝴蝶骨出了問題。”

慕星遙瞬間擔心起來:“會危及性命嗎?”

賀蘭涯道:“不知,本尊只遇到過你一個天香蝴蝶骨。”他道,“但本尊和你雙修時,本尊的神識能察覺到你那邊有些極細微的異常,本尊起初以為是你太疼,并未在意。”

“現在,你告訴本尊,雙修時你可有注意到你身上的不對勁?”

慕星遙仔細思索,然後搖頭。她什麽也沒發現。

賀蘭涯稍微蹙眉:“滞澀感,可有?”

慕星遙繼續搖頭。

賀蘭涯有些無法理解,既然出現問題,無論如何也該有滞澀感。可惜慕星遙的神識對他來說過于微弱,他得到的反饋太少,否則他也不必問慕星遙。

“你感受到的疼痛是灼燒感?”賀蘭涯再猜。

慕星遙搖頭。

“到底是什麽感覺?”賀蘭涯直接詢問。

“就……痛中有爽,還挺奇妙,久而久之,甚至有點沉浸。”慕星遙羞愧地低下頭,她真的無法在那種時刻仍然記錄下每種感覺。

賀蘭涯萬沒想到是這個回答,她居然在享受?

他原本無法理解為什麽有人負責魅惑時,還會這麽偷懶享受,但轉念一想,合歡宗原本就是二流魔宗,宗門下的弟子不可能被教導成精英。

他輕按眉心:“骨與靈,密不可分。元嬰修士也該能感受到涉及自身的重要天機。告訴本尊,當時你在想什麽?”

想到的東西,有可能就是線索。

慕星遙面紅耳赤仔細回憶當時的想法,深深閉眼:“在想為什麽你第一次仍然技術那麽好。”

賀蘭涯:……

她羞愧地低下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誰能想到那種時候的感覺和想法還有用啊?正常情況,不是既然已經被生活綁架,就享受生活嗎?誰還會細細品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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