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最大潛力值
天上那彎冷月散發出幽幽清輝。
賀蘭涯曾經習慣了在混沌中的灰蒙蒙,如果不是慕星遙需要亮光,他就連這彎冷月都不會幻化出來。
可現在,賀蘭涯卻後悔了。
冷月如同輕紗,幽冷的光柔和披在慕星遙身上,她擡起的眼含着盈盈波光,長發傾灑下來,花一樣的嬌容含着無限情意和羞意。
這種表情,賀蘭涯之前可從沒在慕星遙臉上看見過,現在的她好像的确很富有天香蝴蝶骨的天賦,媚骨天成嬌嬈萬千,比以往更美。
賀蘭涯偏偏不喜歡這樣的表情,尤其是剛才慕星遙對別人也是這樣笑的。
但是,賀蘭涯沒辦法讓慕星遙收起現在的情态,因為站在天香蝴蝶骨的角度,她現在的确在步入正軌。遇見她想要的東西,就用她的能力去争取。
慕星遙那句“賀蘭涯,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刻在賀蘭涯心上,但他覺得她現在的表情很刺眼。
他不想再看。
天上的冷月無聲寂滅,所有光全部消失,慕星遙眼前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
沒有人說話,只有賀蘭涯身體的溫度昭示着他沒有離開。
但是太黑、太靜了,慕星遙可不像賀蘭涯那樣習慣了黑暗,她下意識在賀蘭涯身上摸來摸去:“賀蘭涯,你怎麽了?”
手下的衣料帶着冰冷的香氣,仍然沒有人說話,慕星遙的心咯噔一下。
如果是賀蘭涯的話,他為什麽不說話?難道現在黑暗裏她抱着的已經不是賀蘭涯了?
慕星遙悄悄在背地裏掐了個誅魔訣,把左手背在身後,與此同時她假裝沒有發現異樣,繼續用輕佻的語調道:“賀蘭涯,你是不是不舒服了啊?我來幫你看看。”
說着,慕星遙輕輕踮起腳尖,右手輕柔地去賀蘭涯臉上擦那些不存在的汗,在他臉上、脖子上緩慢移動,像貓抓一樣的讓人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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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柔軟的身軀故意貼近自己,賀蘭涯不是感覺不出來,在黑暗中,他的臉色比冬日的冰還要冷。
果然是合歡宗的聖女,平時懶散好逸,一到生死關頭,她用的保命手段還是合歡宗的作風。
賀蘭涯不悅,仍然沒有說話。
慕星遙更覺得他有問題,她假作沒發現,故意道:“賀蘭涯,你的皮膚真好,頭發也很滑。”
說着,她好像很好奇一樣,朝賀蘭涯貼得更近,仿佛想要撫摸他的頭發,實則身後的誅魔訣已經全部完成。
慕星遙手持誅魔訣,動作快如迅雷,朝“賀蘭涯”背心猛然蓋過去。
賀蘭涯早有所覺,慕星遙的手在不知不覺間被他握住,賀蘭涯随意把她的手指形狀捏亂,誅魔訣不攻自破。
慕星遙也做好誅魔訣失敗的準備,如果這個魔能夠無聲無息取代賀蘭涯,她的誅魔訣失敗再正常不過。
她按在賀蘭涯臉上的右手猛然發力,朝他狠狠壓過去,兩指去摳他的眼睛。
賀蘭涯一仰頭避開:“慕星遙。”
賀蘭涯懶得和她打,出聲制止這場誤會,然而,已經來不及了。
賀蘭涯沒和慕星遙打,以避為主,慕星遙摳眼失敗,另外兩根指頭很應變地形成一個倒着的“八”字,朝賀蘭涯鼻孔戳去。
賀蘭涯:……
他把頭歪開,戳到了他的人中,賀蘭涯按住慕星遙的手:“好玩兒嗎?”
“原來真的是你!”慕星遙松了口氣,“你剛才怎麽不說話?”
雖然她被制住了,慕星遙卻沒半點不開心,只要來的不是敵人,成敗又有什麽關系呢?
賀蘭涯沒有回答慕星遙的問題,只道:“你們合歡宗的招式,倒是很古怪。”
“戳鼻孔,不髒嗎?”
慕星遙從善如流地把自己的手抽回來,髒不髒有什麽要緊?只要能夠保命就好了。
她道:“只要你沒受傷就好啦。”
賀蘭涯嗤笑一聲,要是以往,他一定覺得慕星遙這話是在關心他,但是現在,她這副輕佻散漫的語調,讓賀蘭涯不由自主地想一切都是她的手段。
他一直讓慕星遙用手段魅惑他,但現在他并不高興。
賀蘭涯探手朝慕星遙脖子摸去,把她剛才在脖子上抹的毒全部擦幹淨。
“先用美人計摸本尊,再故意用拙劣的誅魔訣,你是等着本尊制服你,用手掐你的脖子時中毒?”
慕星遙脖子上的毒全被擦了,她有些心虛,硬着頭皮道:“賀蘭涯,你真聰明。”
賀蘭涯只道:“還有哪些地方有毒?自己擦幹淨。”
慕星遙在黑暗中,默默擦了擦嘴唇、眼睛。她衣袖帶起來流動的風。
“這個毒,是我們合歡宗的毒,觸到皮膚就會中招。除開我們合歡宗有解藥,其餘地方都沒有。”慕星遙擔心時間耽擱太久自己也中毒了,從芥子戒裏取出解藥吞下去,再給了賀蘭涯一粒。
賀蘭涯接過去。
黑暗中,他忽然道:“慕星遙,以後別再這樣。”
慕星遙擡頭:“啊?”
“合歡宗教你的美人計,成則游走于居心叵測者身側提心吊膽,敗,你知道戲弄別人被別人發現,會遭遇什麽嗎?”賀蘭涯能發現慕星遙的全部誅魔訣和毒,他不會對她做什麽,別人呢?
慕星遙當然知道,她道:“可是如果我不這樣做,只有死路一條。”慕星遙捧臉,“其實我覺得現在還好,剛才可能因為我覺得那個魔既像你又不像你,才做得那麽娴熟,以前我總做不好這樣的事。”
“像本尊、不像本尊又怎麽了?”賀蘭涯聽到自己這樣問。
慕星遙道:“我和你比較熟啊,像你當然好。”
“花姨她們也無數次讓我不要浪費自己的天資,其實我知道自己的問題出在什麽地方。我總是逃避,以前,合歡宗保護我,後來,你保護我。幸好你告訴我以後你要離開,合歡宗也不是善戰宗門,你雖然用很多手段逼我,我沒有太多偷懶時間,但總體我是感激你的。”
“如果沒有你,我肯定做不到現在這樣。”
賀蘭涯聽着慕星遙的感激話語,他讓她學會了巧笑倩兮的美人計,不只對他,也對別人。
賀蘭涯一直不大開心,現在更不開心。
他道:“本尊說了,以後別再這樣。”
賀蘭涯的聲音全無剛才的平靜,充斥着不悅,連慕星遙都愣了一下。
可惜慕星遙現在看不到賀蘭涯的表情,慕星遙道:“可是,天香蝴蝶骨……不就是要這樣嗎?”
賀蘭涯從未這麽喜歡過黑暗,黑暗給他冰冷的安心感,讓他可以把複雜的內心沉在一片暗夜中,他理不清的東西,更不會讓別人理清。
賀蘭涯道:“是。但是你和本尊在一起的期間,不必如此。”
這次不等慕星遙問,賀蘭涯不會讓自己處于前後矛盾的狀态,他自顧自解釋:“本尊已經習慣你之前的狀态,你再刻意做出現在的樣子,本尊不習慣,反而不好。”
“至于其他,你和本尊在一起期間,不必你以天香蝴蝶骨對付別人,你更沒必要那樣做。”
“哦。”慕星遙聽得似懂非懂,“那和你分開後呢?”
和他分開後,對,他們早晚會分開,這一點也是他親自告訴的慕星遙。
慕星遙已經自顧自接了下去:“和你分開後我就要自己保護自己了,到時候只要能活下來,任何手段都是可以的。”
她這時語氣已經恢複之前那副天真嬌嬈的模樣,沒有了刻意致命的柔媚,輕靈靈,像是歌唱的百靈鳥。
很容易被摧毀。
賀蘭涯斂目:“是,只要你能活下來就好。”
“謝謝你關心我。”慕星遙這時候戳戳賀蘭涯:“好黑啊,賀蘭涯,剛才的月亮哪兒去了?”
賀蘭涯重新把月亮放出來,光明重現,他也重新看到慕星遙的臉,因為乍然出現的光亮,慕星遙閉了閉眼。
沒有那樣刻意做出來的雖然美麗卻虛僞的表情,而是真誠的,因為這種變化,慕星遙下意識朝他靠近,柔軟的身軀貼過來,也和剛才的感覺不同。
不知是不是慕星遙的錯覺,她好像覺得天上那彎月亮上有一閃而逝的殷紅色彩。
等她定睛一看,又沒了。
慕星遙以為是自己太想賀蘭涯的月亮全是紅色以致于眼花,也沒多想。
她朝四周看看:“賀蘭涯,我答應你了,我們現在怎麽出去啊,我的簪子還在外面沒拿呢……”
她話沒說完,因為在光亮下,賀蘭涯手中不只拿着一頁紙,還有一截斷裂的黑木。這黑木好像有點眼熟,慕星遙想起來了,剛才的店主桌上就有截黑木,這是別人的法器!
為什麽別人的法器斷了?!
慕星遙顫抖着手指指賀蘭涯手裏的黑木:“這個是?”
她有些心絞痛,別人的法器斷了得賠多少錢啊?
賀蘭涯順手把那截斷裂的黑木捏成飛灰,輕飄飄解釋:“本尊讨厭心術不正之徒。”
慕星遙道:“別人的簪子,別人當然要打欠條了,哪兒有什麽心術不正?”賀蘭涯反問她,“是嗎?如果他只是做買賣,為什麽要問本尊是否是你的道侶?”
又為什麽,要用那種眼神呢?
只有她才看不出來。
慕星遙懶得和賀蘭涯說,天香蝴蝶骨原本就會引起各種邪念并放大,也不能多怪別人。等她能自己控制就好了。
慕星遙讓賀蘭涯放她出去,賠了店主法器錢。
幸好,賀蘭涯沒毀壞太多東西。
店主已經連看賀蘭涯都不敢,那點色心也死了,那根簪子擺在桌上,他也不敢拿回來。
慕星遙把這根簪子推回去,欠條也撕掉,鬧成這樣,店主肯定不願意賒賬了,只是不敢說。
她道:“抱歉,我朋友過于關心我,給您添麻煩了。”
她又把最後的靈石拿出來,放在桌上,算是給店主壓驚。
賀蘭涯并不想看她朝這種人道歉,尤其是為了他,和別人道歉。
在賀蘭涯發作前,慕星遙趕緊拉着賀蘭涯離開。
賀蘭涯靜靜走在她旁邊:“你根本不必道歉。”
慕星遙道:“是,我知道尊上最厲害,你揍了他一定是他不對,尊上沒殺他就是他的福氣。”賀蘭涯聽着她明顯帶了點安撫的語氣,今日不悅的心,終于有所放松。
慕星遙又道:“只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嘛,太嚣張總是不好的。你一定沒有低頭彎腰的習慣,為避免我們的仇家太多,你哪天被仇家聯手砍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裏,這些道歉的事就我來吧。”
那種很奇怪的感覺又來了。
慕星遙站在繁華的鬧市中,她的模樣氣度都和鬧市格格不入,紫色衣裙仙氣缭繞,但賀蘭涯無端覺得,她和這些煙火氣很相融。
不是煙熏火燎的煙火氣,而是和修真界格格不入的、完全不同的另一種生活。
慕星遙說完就去看其他東西,她馬上收回眼,她所有的積蓄都因為這次入魔花光了。
賀蘭涯忽然遞給她一個儲物袋,造型精美。
慕星遙強忍住沒錢的落寞:“這是什麽?”
“打開。”賀蘭涯道。
慕星遙一打開,被滿袋堆成山的靈石晃花了眼,財不外露,她趕緊捏好:“賀蘭涯,這、這是?”
“本尊用不上。”賀蘭涯沒有物欲,的确用不上這些。
慕星遙這輩子都沒發過這種財,她道:“真的是給我的嘛?賀蘭涯,你也太好了吧!”
她為之前罵過賀蘭涯鐵公雞而道歉!
賀蘭涯理解不了這種激動,沒說話,慕星遙笑彎了眼:“那次一個自稱精通占蔔的修士給我說我命裏沒有橫財,哪怕得到也會失去,果然是算錯了。”
她笑得如煙般迷離,那雙眼睛如同要把人吸進去。
賀蘭涯察覺到不對勁,慕星遙身上的魔氣在這個時候達到了頂峰。
天香蝴蝶骨的潛力最大限度激發出來,整條街的修士全部陷入對財富的邪念中。
賀蘭涯:……
逛了一天都沒達成的目标,原來只要給她靈石就能把她的潛力全部激發出來?
為防止街上的修士們相互殘殺,無數月霜如同羽毛般飄飛,整條街道的修士陷入沉睡,煙火寂滅。
賀蘭涯再帶走慕星遙,慕星遙現在很不清醒,她徹底被魔氣控制,隐約覺得自己在被抱着飛。
天香蝴蝶骨乍然控制這麽多人,慕星遙的身體受不了,已經昏昏欲睡,頭昏腦脹,不知今夕何夕,她不知道帶着自己飛的到底是誰。
她很怕摔下去:“你……是誰?”
“花姨?”
“清姨?”
一連說了幾個名字,都不是賀蘭涯。要不是賀蘭涯怕她現在受不了空間折疊的痛楚,根本不用這樣飛行。
一縷鴉色長發垂在賀蘭涯如神如玉的臉頰旁,清風明月與他相伴。慕星遙又猜了個:“賀蘭涯?”
這麽不愛說話的一定是賀蘭涯,要是花姨她們一定會說讓她打起精神少睡覺。
賀蘭涯冰冷道:“是靈石在帶着你飛。”
能因為一點靈石直接沖到最大潛力值,賀蘭涯合理懷疑慕星遙鑽到錢眼裏去了。
慕星遙已經沒法回答賀蘭涯,她目前沒有辦法承受天香蝴蝶骨,陷入無盡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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