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 誰是始魔?

密林深處,依稀可見遠方戰場飄滾的濃煙。

修士們神情凝重,步履帶風。

每個人心頭都像是壓了一份大石,道盟的醫修說,太陽靈山仙靈的血對混沌魔族會有奇效,但是,陣盤被毀,現在太陽靈山內唯一生存的仙靈也沒法被立即救出。

他們的希望,只在于看其餘研究混沌魔族的醫修能不能拿出更好的辦法。

密林內有一股奇異的惡臭,也許是林子內死了什麽獸。大家的臉色都太難看了,陸門主故意和慕星遙搭話:“你們合歡宗也有一種毒,配方神秘,我們千春門現在都沒法破解。”

陸門主已經看出合歡宗的慕星遙雖然行事奇詭,但她很熱心此事。那位雲華仙尊的态度反而說不出的冷漠。

雲華仙尊的确和這位聖女關系不錯,眼下,和她打好關系,對他們來說很有裨益。

慕星遙顯然也知道這一點,否則,這麽驚險沉重的時刻,陸門主幹嘛特地和她說輕松話?她現在也必須朝她傳遞出一種配合、合作的态度,慕星遙道:“門主說的是合歡宗的情蝶香?”

“情蝶香香味淡雅,回味悠長,看似是純淨的香味,其實用了上千種靈藥。”她說,“這香其實是輔助我們修煉的香。”

說完,慕星遙就想到和賀蘭涯第一次見面的場景。

她悄悄去看賀蘭涯,不期然看見賀蘭涯冷冰冰的目光盯着她看,慕星遙趕緊別過頭。

兩人正說話間,前方的宋致真君道:“到了!”

前方仍然只有郁郁蔥蔥的樹木,地上看似随意地灑着一些石頭,宋致真君按照奇門八卦把它們重新一擺,樹木頓時分開,眼前豁然開朗,一座石屋出現在衆人眼前。

除開宋致真君外,其餘人表情凝嚴。

“怎麽這麽重的血腥氣和腐臭?”

宋致真君臉上尴尬的神色一閃而過:“裏面常有獸類作研究之用,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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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門主便一聲冷哼,她已經見怪不怪了。醫修本就既殺人也救人,一般的醫修用靈藥救人,哪怕是需要用到獸類的角等入藥,也是選取作亂害人的獸類屍體,或者自己喂養獸類。

但是,總有一些醫修選取捷徑。

比如宋致真君他們嫌棄被喂養的獸類沒有野生獸類活力高,他們就要現抓。若說是一兩只也就罷了,可這麽濃的血腥味,他們把石屋就安放在密林內,密林本是野獸繁衍之處,卻成了它們的葬身之所。

涸澤而漁。

醫修同靈藥和可入藥的獸類的關系,是該這樣的嗎?

陸門主冷冷道:“以後,哪怕這件事解決,你們同千春門的來往也斷了,我們千春門不再賣藥給你們。”

宋致真君頗有些讪讪,陸門主雖是醫毒雙修,修為也高,但是,宋致真君仍然覺得她過于婦人之仁了。

他說:“這有什麽?一會兒我們對付混沌魔族的藥,都是在這些野獸身上試驗了許多次的,難道你們不用嗎?”他分開樹陰走進去,“我們修士眼裏只能有自己,連塵緣都要舍棄,何況是區區野獸?”

“大道,就是一條通天向上,只有前進,沒有回頭的路。”

這種論調,慕星遙早就不陌生。其實宋致真君的話才是修真界的主流思想,如果不是這次他們做的事,危害到了整個修真界,或許真的會有許多人認同他。

讓別人死,自己扶搖直上尚且是許多人的追求,何況是培育出一個非人的種族,讓它們去死,自己扶搖直上呢?

慕星遙聽多少次都覺得齒冷,正在此時,度言大師道:“諸位小心。”

修士們停下來,他們只聽到淡淡的呼吸聲,沒有異樣。

慕星遙很從心地靠近賀蘭涯一點,這麽危險的時候,面子乃是身外之物。

他們等了一會兒,沒有多餘的動靜。

度言大師微微疑惑:“剛才貧僧分明感受到魔氣,但眨眼,魔氣好似就消失了。”

宋致真君道:“裏面有魔獸血,大師你感受到的魔氣可能是這個。”

但他也不确定。

慕星遙看向賀蘭涯,悄悄傳音:“你感受到了嗎?”

賀蘭涯沒有回答,陸門主一腳把宋致真君踹進去:“既然是你們搞出來的東西,你先進去看。”

宋致真君不得不打開石屋大門進去,不過一會兒,宋致真君就高聲道:“沒問題,大家進來吧。”

石屋不大不小,只進了七八名修士,其餘修士在外守着。

慕星遙和賀蘭涯一塊兒,度言大師和陸門主一塊兒。

一進去,慕星遙就見到五名黑袍醫修有條不紊地處理案臺上的東西,那些東西血糊糊,隐約可見肌肉仍在跳動。

一個大籠子放在屋內。

陸門主忍着腥臭味:“藥呢?”

一名黑袍裏的醫修道:“那個混沌魔族力氣太大,這裏困不住它,我們把它關在了地下室,請你們随我們來。”

宋致真君也點頭:“對。”

那名醫修打開一道暗門,示意他們下去。慕星遙和他擦身而過的一瞬間,忽然感受到一股轉瞬即逝的邪念。

飄忽如風,完全抓不着。

慕星遙忽然理解剛才度言大師的感覺了,這種邪念太輕微,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産生這種邪念。

“你怎麽不走?”宋致真君催促,“拿上藥,多耽擱一點時間,事情越棘手。”

慕星遙仍然沒動,她擋在宋致真君面前,美麗的眼裏含着點點笑意,卻做足不配合的模樣:“真君,我要問你一個問題。”

宋致真君道:“有什麽問題拿到藥再問。”

慕星遙搖搖頭,陸門主也不客氣地對宋致真君道:“她要問,你回答就是了!”

宋致真君不得不閉嘴,只見慕星遙言笑晏晏道:“道盟的全稱是什麽?”

宋致真君皺眉:“這我怎麽知道?大家平時都只叫道盟。”

“是這樣嗎?”慕星遙微笑,陸門主也狐疑地看着宋致真君,但不能說他有問題,因為道盟的全稱特別長,好像是天下道家同氣連枝長存共盟……

慕星遙再問一個問題:“我叫什麽名字?”

宋致真君不耐煩地道:“合歡宗聖女,慕星遙。”

其餘人眼裏的戒備稍消,慕星遙再俏生生生出一個手指頭:“最後一個問題,你娘叫什麽名字?”

她說:“我記得,你娘曾經是修真界小有名氣的劍修,她的名字我們雖然不知道,但道號卻知曉,現在我懷疑你不是宋致真君,而是別的東西假扮的,太陽靈山發生的大事你知曉,那之前的事呢?”

她把懷疑說得明明白白,宋致真君扯動嘴角:“我娘哪兒是什麽厲害的劍修,我知道我犯了錯,你懷疑我,但是,我娘哪裏是劍修了?你騙我也不能這麽騙。”

慕星遙仍然笑語盈盈看着他,半點不慌亂。

宋致真君微微沉了聲:“我從小沒娘,你故意這麽編排我,未免太過分了些。”

話音未落,宋致真君就見本來疑惑漸消的陸門主等人眉頭皺起來,他心道,難道這個丫頭不是故意在诓騙我?

慕星遙笑嘻嘻道:“你哪裏沒娘了?你連我的名字都知道,還不知道你娘的名字嗎?”

她手中血魄弓快速射出一箭,發難極快,宋致真君立刻縱身一躍。

與此同時,石屋的黑袍醫修全部朝陸門主等人擊去。宋致真君的手瞬間變成虎爪,他追着慕星遙而去,慕星遙立刻叫了聲:“賀蘭涯!”

動手的事情,還是交給他吧。

賀蘭涯鉗住宋致真君的虎爪,在它的手腕上一敲,它的虎爪內傳來斷裂聲。

它連忙大吼一聲,脫開宋致真君的人皮,露出精壯的虎軀,它和混沌魔族不一樣,混沌魔族是半人半獸,這只老虎卻是全獸。

這只虎獸毫不戀戰,招呼其餘幾名黑袍裏的獸,它們身軀堅硬如銅牆鐵壁,在不戀戰時,居然很快突出陸門主等人的包圍往遠方跑去。

度言大師原本能留住一只獸的性命,但他一看那只獸,本來只是一只普通野貓,卻被移植了一只龜殼過去,沉重的龜殼壓得那只貓氣喘籲籲。

度言大師于心不忍,下手慢了半瞬,那只貓頓時把頭縮進龜殼之中,滾了出去。

……

“你們快看這兒!”陸門主掀開一個石磚,打開一道門,裏面蜷縮着真正的宋致真君。

不只有宋致真君,他背後,還有許多名被挂在鐵鈎上的修士……他們的死狀都很凄慘,而且手上、背上被移植進了石頭。

陸門主給宋致真君喂了一顆藥,他這才轉醒。

陸門主厲聲道:“剛才發生了什麽?!”

宋致真君仔細回憶:“我推開門,看見他們和之前一樣在案臺上研究野獸,我去朝他們要藥,他們給了我一顆藥,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

“發生什麽事了?”

陸門主看他一副懵懂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禍是他惹出來的,現在他還什麽都不知道。

賀蘭涯道:“後面還有一個人活着。”

還有人活着?慕星遙也很好奇,在賀蘭涯背後踮起腳去看。

慕星遙已經去了幾次戰場,她有了心理準備,能接受戰鬥的殘酷和血腥,但仍然被眼前的東西吓得胃裏一陣翻騰。

賀蘭涯道:“閉眼。”

慕星遙連忙縮回去,然後高舉留影石,正對現場,把現在的場景給錄下來。

她現在不看,但是這些東西都很重要,得留成資料,以備不時之需。

陸門主和度言大師把一名挂在鐵鈎上的人取下來,陸門主手心青色的治愈靈力大作,那人漸漸恢複知覺,睫毛顫動,卻仍然醒不過來。

陸門主訝異一聲:“奇怪。”她麻利地拿出月見草,攪碎成汁,以靈力催動月見草藥性快速催出。

陸門主一直在皺眉,慕星遙趕緊從賀蘭涯背後竄到前面去,她看了一眼血糊糊的那位修士馬上移開眼,把留影石放在陸門主旁邊:“你治療吧,我在旁邊給你記下來。”

陸門主眉頭漸漸舒展開,多了些真心實意:“多謝。”

這個修士的狀态,是她碰到的第一次,她一定要記錄下來。

慕星遙這下離得很近了,地上那位修士的血都蔓延到她的裙子上,陸門主割下他身上的小石頭,慕星遙避開不看。

她一扭頭,就望見賀蘭涯。

賀蘭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傳音:“現在不怕了?”

果然,每次只要他在旁邊,她就說她怕。但要是別人需要她,她馬上就竄上去。

慕星遙緊張地傳音:“不怕啊。”

都已經這樣了,不如挽救一點面子?

但是,說話間陸門主又割下了一塊石頭,鮮血差點飙到慕星遙臉上。

她瞪圓眼睛,賀蘭涯見她牙齒都在輕微發抖,睫毛也在動,偏偏拿着留影石的手不動,紫色的長裙染着鮮血。

這種程度,可以了。

賀蘭涯道:“留影石給我。”

慕星遙下意識遞給他,賀蘭涯親自來錄,兩人完全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倒是陸門主頓了頓,陸門主可以無情地割下人身上的石頭,可以把血肉打結也半點不怕,但她怕賀蘭涯。

陸門主開始不自在起來,輕咳一聲:“聖女,還是你來吧。”

她的刀都快歪了!慕星遙馬上說:“好!”

終于,地上的修士睜開眼,陸門主道:“你的嗓子裏有些血,你先咽下去再想好怎麽回答我,你們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那名修士忽然狠狠顫抖幾下,壓下驚恐才道:“它們……它們變聰明了。”

原來,這名修士名喚子延,也是一名研究野獸和混沌魔族的人,他們每五天,都要把密林內各個石屋研究出的資料進行彙總、整理。但這次,卻有許多修士缺席,無論怎麽也聯系不上。

子延不得不和其餘幾個修士一塊兒去找人,這一找,就發現許多石屋的修士全部命喪黃泉。

石屋內被翻得一團亂,以前的那些野獸和資料都不見了。

子延以為是人禍,卻在調查最後一間石屋時,被一只高大的猩猩打傷,那原本只是一只普通野獸,而且還被他們移植了魚尾過去,在地上行走都難,沒想到,魚尾反而成了堅硬的鋼鞭,打在他們的脊骨上。

“我們本以為死就是最後的結果,沒想到不是……它們的成長速度很快,我今年五百歲,從我識字開始,我就開始看醫書,才達到今天的成就。它們……它們翻讀我們留下的資料,很快學會了!”

“我們被它們圈養起來做實驗,它們把我的手,移植到仇師兄身上,還把白師兄的腳和手颠倒了位置……最後,就是移樹木、移石頭。”

“但它們唯一沒有做的,就是把野獸的軀體,移到我們身上。”

太荒誕太詭異了。

度言大師道:“阿彌陀佛。”

陸門主勉力開口:“它們不只聰明,甚至有力量襲擊你們對嗎?說明,它們的體魄,也在快速增長。”

智慧、力量……如果這些野獸全部超越人族修士,那麽,等待人族修士的會是什麽?

今日的獸,就是明日的人。

沒有任何人願意看到這個場景,慕星遙問:“這樣的野獸多不多?是只有一兩只變了,還是所有的都變了?”

子延說:“我記得有一只穿山甲,是我一年前的實驗品,我一年前把它放歸了山林,一年後,它回來了……”

他移植過去的東西,變成了殺他們的利刃。

“所有的,都變了。”

慕星遙的心一沉:“大概多少只?”

子延麻木地扯了下唇角:“記不得了,大概是……很多。”

“很多很多。”

慕星遙愣在當場,一波不平一波又起。變異的混沌魔族沒解決,又有變異的野獸。

陸門主最是醫者仁心,現在卻也實在受不了了,一巴掌甩在子延臉上,歇斯底裏道:“你們到底在做什麽?!”

“為了修煉?”她像發怒的雌豹一樣低吼,“近年修煉成真仙的修士還少了嗎?你們還要怎麽修煉?!”

子延本就躺在地上,被一巴掌打得喉嚨裏的血又冒出來,嗆得他直咳嗽,面上既有淚也有血。

“我、我不知道。”

子延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起初,只是想修煉快一些,再快一些……我們都沒有想到。”

陸門主還要再補一腳,度言大師拉住她,賀蘭涯也道:“你再打,他就死了。”

整件事同賀蘭涯千絲萬縷脫不了幹系,慕星遙幾乎要以為賀蘭涯就是要這些人死時,賀蘭涯卻忽然來這麽一句。

門外的修士聽見陸門主的怒吼沖進來。

華漾真君靠在門上,他嘴上的箭已經被取下:“你打死他算了,區區幾只野獸,縱然,我們不該如此,但幾只野獸也不值得如此小題大做,現在最重要的是藥。”

陸門主吼道:“幾只野獸不足挂齒?”

她一把把華漾真君扯到石門面前,讓他親自看那些被當作實驗品的醫修。

“你自己看,這就是你嘴裏的野獸,它們短時間內學會了這麽多東西,子延身上有一百零八塊石頭,全部長好了,他仍然活着!這種醫術你能做到?”

“它們才學多久?你們弄出來了怪物!你們死叫做死得其所,別人呢?”

那位華漾真君臉上諷刺的笑忽然沒了,他看着眼前那些死去的人,急切問:“這是野獸所做?你們搞清楚了沒有,會不會有人嫁禍?”

他們選的是最蠢的野獸,也沒有什麽反擊能力。這時候忽然告訴華漾真君,這些野獸智慧、實力、學習能力全部大增,華漾真君無法接受。

陸門主已經咬着牙,她發洩完了,現在又要去救子延。

不管怎樣,子延死了,最了解混沌魔族的人也就死了。

華漾真君被一把推開,他面色蒼白,居然抓着一個人就問一個人,他問慕星遙:“那些野獸不可能會這麽強,你們弄錯了,對不對?”

慕星遙盡力微笑,她的命、合歡宗的命……還有她打算好的幸福養老生活都快被他們給攪合了,這只傻逼還在這和她吼。

慕星遙學着陸門主,一腳把他踹到牆上。

她道:“害別人給你們擦屁股就滾遠一些。”

那位子延已經被救醒,他又帶來一個更壞的消息:太陽靈山的仙靈的血已經沒用了。

他們那兒原本剩了一點仙靈血,僅僅夠一只混沌魔族用,結果,毫無作用。

子延道:“唯一的辦法,就是始魔的血!”

“我們當初,其實做了一批沒有獸族特征的混沌魔族出來,他們的外觀和人族一模一樣。這樣的混沌魔族,總共有三只!人形的混沌魔族很難存活,這三只能活下來,證明他們的血無比強大,所以,後面那批混沌魔族,用的就是他們三個的血。”

“只要找到了這三個始魔,混沌魔族的事就能解決。”

陸門主道:“這三只始魔在哪裏?”

子延道:“……跑了很久了,我們派人去追過,一無所獲。”

慕星遙聽到這裏時,悄悄拉着賀蘭涯出去。

賀蘭涯帶她飛到密林中央的湖泊裏,微風徐來,慕星遙跟在他旁邊。

這湖泊很美,慕星遙舀了一捧水,為自己清洗裙上的血跡。

“賀蘭涯,你想做什麽?”她一邊洗裙角,一邊把發尾也洗洗,剛才沾上血了。

賀蘭涯沒有看她提起裙角的樣子,背對着她:“應該是,你想問本尊什麽?”

他就快把別兜圈子幾個字刻在臉上了。

慕星遙也不說其他客套話,開門見山:“最開始,只有太陽靈山和太月靈谷的血有用,所以,你屠了太月靈谷,圍了太陽靈山。”

“是你把所有人引到這裏來的。”

“剛才那只野獸,度言大師本能殺它,卻因為悲憫沒有下手,你不是這樣的性格,如果其餘獸要來殺我,比如上次那只大魔,你把它殺了後挂在船上很多天,但剛才,你把那只獸放走了。”

“所以,這件事是你做的。”慕星遙道。賀蘭涯沒有瞞她,她把一切串在一起很容易。

“嗯,然後?”賀蘭涯道。

……他承認了,這麽快就承認了!

好歹掙紮一下啊,慕星遙準備好的說辭都沒用上。

她裙角濕噠噠的,帶着水走到賀蘭涯面前:“你明明是修道的仙尊,卻要堕魔,是不是也是因為這些事情?”

賀蘭涯道:“不只。”

那就是有這個原因了,慕星遙深吸一口氣:“我也很讨厭那些人,他們不該做那些事,可是,陸門主、度言大師他們是無辜的,還有合歡宗的許多人也是無辜的。”

“你想向本尊求情?”賀蘭涯直接了當問。

慕星遙搖頭:“不是。我有自己的方法解決。”

慕星遙只說:“但是,如果你插手,我們還是會失敗……我就想問問你的打算,你還要做什麽?”

“本尊要做的已經做完,你不必擔心。”賀蘭涯很好脾氣地回答,“本尊也不會像你想象中那樣大開殺戒。”

混沌魔族、野獸和人族修士的仇怨,一筆難以盡敘。

他哪怕殺了那些修士,也無法改變現狀,賀蘭涯唯一做的就是提高了混沌魔族、野獸的所有天賦,屆時會怎麽發展,是這些種族的必然經歷。要下棋,自然要整盤棋全部活起來,所有棋都動起來。

那些被造出來的混沌魔族的痛苦太深,賀蘭涯當初沉睡時都被它們的痛苦喚醒。

一個種族被造出來,不可能只經歷痛苦。生命中的美好,它們也該經受。

慕星遙聽見賀蘭涯說不插手,眼睛一亮:“那你別後悔哦!”

“你想做什麽?”賀蘭涯看她都快蹦起來,喜悅溢于言表。

慕星遙也不瞞他:“我懷疑我就是始魔,而且道盟應該有人也懷疑我是,那天在山洞裏他們故意陷害我,應該就是想抓走我,但你一直在我身邊,他們師出無名,想用計策讓我被所有人唾棄,再抓走我。”

否則,道盟沒理由抓她。

慕星遙好緊張,她搓搓自己的臉:“真沒想到,原來我也有拯救世界的一天!”果然,穿越的人都是要做大事的,哪怕她鹹魚也不例外。

“但是我不能直接告訴所有人,我打算多吃點生血丹,先偷偷送一點過去。”慕星遙道,“要血可以,要命沒有。”

她不是為了那些喪心病狂的修士,而是為了堅守正義的度言大師、陸門主……許多一直守在戰場的人,他們不該被連累。

賀蘭涯:……

她到底在激動什麽?賀蘭涯對慕星遙的來歷心知肚明:“本尊說了,你不是始魔。”

“那你怎麽解釋道盟對我的行為?”慕星遙诘問。

賀蘭涯也不是事事都知道,他其實睡的時間比醒着的時間多,醒了後事情也不少,慕星遙說的這個事,他不知道。

“不知道。”

“對吧,如果我不是始魔,解釋不了我那麽厲害的魔骨,也解釋不了道盟的行為。”慕星遙又斂眸:“其實……你這麽聰明,我不信你沒覺察出道盟對我态度的不對勁,你肯定也猜出來了,你不告訴我,是為了我好,我都知道。”

賀蘭涯:???

慕星遙是唯一一個,讓他不知道她有時候到底在想什麽的人,他道:“不懂。”

慕星遙見他死鴨子嘴硬,幹脆道:“你看,混沌魔族的遭遇雖然凄慘,但是你的反應比所有人都要大,說明你和混沌魔族關系匪淺。道盟的人找不到那三只始魔之一,說明始魔實力強大,你也實力強大。”

“你為混沌魔族複仇,偏偏,找上了我。我的天香蝴蝶骨沒在人前展露過,你卻知道,這說明什麽?”

“嗯?”賀蘭涯問。

“說明你也是三只始魔之一!你不想我主動替我們的仇人解決問題,也為了不讓我知道我凄慘的身世,所以瞞着我!”

賀蘭涯:……

“所以,有一個問題。”賀蘭涯問,“你今年多少歲?本尊多少歲?”

慕星遙:……

好像也是,既然三只始魔是同一批,不可能賀蘭涯都是仙尊了,她才剛出生。

慕星遙繼續想:“難道是,我娘是那三只始魔之一?你一個男人,之所以對我這麽好,是因為……”

問:天下對你最好的男人是誰?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會說:父親。

賀蘭涯冷冰冰道:“本尊和你雙修過,你猜本尊是那個身份嗎?”

慕星遙面無表情:“我哪兒猜你是那個身份了,我在想你是不是之前暗戀我娘,結果沒競争過我爹,但後面還是看在我娘的面子上保護我……”

“住手!別剪我頭發,我錯了!”

“我亂說的,別弄我頭發,我剛洗過,你的劍剛才是不是碰過血?”

慕星遙把批帛披在自己頭發上往旁邊跑,賀蘭涯的飛劍在她身後追,慕星遙大叫:“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我不該故意編排你!我沒有忘記你是上清道體怎麽可能是魔。”

“我真的對你說的每一句話都很上心。”只是剛才忘了那麽一小會兒罷了。

噗通!

慕星遙一腳踩到湖邊的泥,噗通掉了下去。

賀蘭涯、慕星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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