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吐血

現實世界，樓夜下了飛船。

站在白霧彌漫的森林中，前方樹叢發出響動，猛獸沖出，樓夜神色不變，側身背部扭曲，翻身躲過猛獸的第一次襲擊，腳腕用力傾斜，避開兇獸踩踏。

沉着低頭，穩穩摁下手中武器，在炙熱光速穿透兇獸右腿同時，毫不猶豫轉身繞過荊棘叢，面對身後越來越近的猛獸，呼吸不變，神色冷靜。

最後躍上矮樹，冷眼看着樹下徘徊的猛獸，調整着過于激烈的呼吸。

一系列行雲流水的動作精準到優雅，卻需要極為精準的判斷力和技巧，期間耗費了樓夜大量精力和腦力，樓夜也在抓緊時間休整。

樹下受傷的猛獸如預期般一瘸一拐地離開，他撕下內襯的衣服，遙望着幾個少年的方向，一層又一層的裹好雙手，回憶着虛拟空間中一次次死亡得來的總結，眼神愈發冷靜。

這次是現實，不是系統的虛拟空間，一旦死亡，就是真正死去，樓夜不能有一丁點失誤。

樓夜咬着布條一角，系上結，默念着數跳下樹，目标明确地朝着前方疾馳而去。

與此同時，

蒼霧星中央密林的邊緣，幾個少年魚貫下了飛船，好奇地打量着四周。

“導航顯示這裏就是中央密林了，走，我們進去。”

為首的少年環顧四周後，才揚着下巴率先邁步進去，身後跟着的幾個少年也緊随其後。

他們小心繞開周圍雜亂的樹枝，寂靜的密林中安靜到只能聽到他們幾個的腳步聲，還有風吹動樹葉的沙沙聲。

幾個少年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暢想着等自己幾人拿到星牌後，回去後會得到怎樣的震驚和贊譽，直到為首的少年皺着眉頭，

“你們有沒有覺得，周圍好像，太安靜了？我怎麽好像還聞到了血腥味？”

話音未落，前方樹叢中立刻竄出一只猛獸，帶着濃重的血腥氣撲來，為首的少年甚至沒有反應過來，大腦慌亂嘈雜，已經有同伴受傷了。

少年茫然無措地看着這一切，目之所及只能看到兇獸壓迫的視線和冰冷的死亡氣息，下一秒，他就被猛獸縱躍撲倒，張開的血盆大口距離他僅有毫厘之差。

死亡的陰影籠罩在少年頭上，少年抖着唇抑制着發抖，下意識側過頭，就看到一道陰影從樹梢上躍下，輕巧地落到巨獸背上，三兩下用手中的枝條緊緊絞住兇獸大嘴。

巨獸吃痛，瘋狂搖頭，可青年如同未蔔先知一般，扭轉身體，躲過了一次又一次的攻擊，手中動作不停，少年只能看見青年緊抿的唇和下巴，額上有幾絲劉海淩亂落下，遮住了他的眸子，少年只隐約看見從額發中洩出地冷靜，還有亮的驚人的眸子。

少年呆呆地注視着青年，青年做好一切，從背上躍下，似乎嫌棄他礙事，順腳将他踢開，猛獸掙紮着起身撲向青年，幾個少年還沒來得驚呼，青年仿佛提前預知一般，腳步一扭，身體半側，每一次都險而又險地躲過襲擊。

随後不知被什麽包裹住的雙手緊緊擊打着猛獸的腹部，幾個少年都是軍事學院的新生，他們的眼力自然也非同小可。

每一次擊打的力道居然都是同樣大，每一次攻擊的間隔的時間都1.2秒，每一次攻擊造成的傷害居然都是一模一樣。

這不僅要對身體肌肉有着極為苛刻的要求，對人的精神要求同樣苛刻。

但是學長卻做的輕描淡寫，游刃有餘，甚至自己都毫發無傷。

原來學長，這麽厲害的嗎？

幾個少年面面相觑，既敬畏又佩服地看着面前救了他們的青年，半空中只有沉悶的擊打聲響徹在林中，不知道過了多久，青年才停下動作。

等他停下後，幾個少年才發現青年雙手裹着的東西已經崩斷了大半，露出裏面被鮮血染紅的白色布條。

他們這才反應過來，幾個少年急忙上前，“學長，你沒事吧？”

樓夜扶着樹起身，掃了幾個青澀的少年一眼，氣勢冷冽疏離，淩亂的發絲落在額前，拒絕靠近的意思非常明顯，讓幾個少年瞬間不知所措的止步。

樓夜靠着樹，垂眸緩緩解開包裹着雙手的荊棘鋸齒條，幾根斷裂的灰褐色枝條已經被血跡染成了紅褐色，慢慢落到地上，露出裏面斑駁的布條繃帶。

一直緊繃的神經此刻終于松懈了下來，随之而來的疼痛讓樓夜額上發跳，他抿緊了唇，背挺的筆直，不洩出半點虛弱，只調整呼吸努力緩解疼痛。

為首的少年看了樓夜好幾眼，還是踯躅着上前幾步，期待地看着樓夜，一雙眼亮晶晶的，“學長，我叫陸少羽，謝謝你救了我們，學長你是哪個班級的，我們以後怎麽找你啊？”

“對對對，還有我，學長還有我，我叫餘年。”

“我我，還有我，我叫王一。”

“我叫許林。”

幾個少年争先恐後的介紹着自己，敬佩地看着樓夜，樓夜揉着眉心，聽到一個熟悉的名字，看向為首少年，“你叫陸少羽？”

“是的，學長聽說過我嗎？”陸少羽頓時激動的耳根都紅了，其他幾個少年也眼巴巴的看着樓夜。

樓夜仔細觀察他們一眼，才把他們的照片和星網的照片對應上。

——是他們！

上輩子的中央密林考核，樓夜被傷了腿，在營養倉裏修養了一段時間，期間他也從醫院的新聞星網上看到一則新聞：有幾個少年一起偷偷離家探險，三天後全部意外死亡，只能找到殘骸。

尤其是陸少羽，似乎背景雄厚，他的哥哥更是聯邦最年輕的少将。

幾個少年都是中央星有名的世家子弟，樓夜只在醫院的新聞上看到幾人的照片，當時他還沉浸在委屈後怕中，也只是匆匆掃了一眼，聽了一耳朵他們的名字，其餘的情況他沒再關心。

這也是他之前沒認出來他們幾個的原因，而且之前虛拟空間中，他也并沒有問過這幾個少年的名字。

不過，沒想到的是，他們幾個原來是在中央密林出的事。

樓夜楞了一下，狀似漠不關心地低下頭，垂眸遮掩住眼底小心翼翼的開心，他也算改變了他們的命運，救了他們吧。

能活着，就是最好的！

幾個少年還以為能多聽青年說幾句，結果面前的學長聽到他們的名字後，又冷漠疏離了起來，頓時有些失落。

“你們快回去吧，這裏不是你們呆的地方。”樓夜看了他們一眼，語氣平淡。

為首的陸少羽一直偷窺着樓夜，“學長，我們一會就回去了，你能告訴我，你叫什麽嗎？不然我們怎麽找你啊？”其餘幾人無比贊同。

樓夜視線滑過他們，落在最後一個看起來乖乖的少年身上，“王一，你現在通知你的家裏人，讓他們過來接你們回去。”

被點名的王一感受着同伴的怒目，縮着脖子乖巧點頭，“好的學長，我這就打學長。”

樓夜一直看着王一費勁從身上扒拉出通訊器，另外幾人不可思議地盯着王一，沒想到王一居然背叛他們小團體，偷偷帶了通訊器。

一直緊盯着王一撥通了通訊器，被對面的人怒吼着訓斥了許久，似乎正在派人緊急過來，樓夜才算放松下來，這裏不安全，樓夜讓他們上飛船上等着。

看着幾個少年漸漸遠離視線，朝着他們的飛船方向而去，樓夜猛然伏住樹，捂着胸口，一直強撐着冷漠的神情驟然隐忍虛弱，

"噗……咳咳咳……"

樓夜吐出一口血，豔紅稠麗的鮮血順着唇角滴落，玉白的手顫抖着撐着樹，冷白的唇色被血色浸染的紅到豔麗，這樣高強度的謹慎緊繃和動作終究是太勉強了，已經到達了他身體的極限。

狹長冷漠的眼角也帶上了幾絲緋紅脆弱，即使如此，他的眼中依舊燃着的火焰，高傲冷漠卻脆弱的美如冬雪枝頭的紅梅，這是一種豔麗灼人，攫人眼球的色差，帶着靈魂的悸動，令人震顫而憐惜。

樓夜一直緩到疼痛稍解，才重新挺直了背，用力擦拭幹淨嘴角的鮮血，腳步沉穩地離開，背影瘦削修長。

他還有其他要做的事。

看着樓夜的背影越來越遠，一道身影從後面漸漸出現，陸少羽眼神飄忽，耳根通紅地站在原地，癡癡看着樓夜消失的反向，片刻後蹲下身子，撿起剛剛被樓夜解下，随意扔下的荊棘鋸齒條，一根根細致的撿起，包起來。

看着上面斑駁紅褐的血跡，陸少羽不知道想到了什麽，耳根更紅了，他珍惜地收好它們，等到通訊中響起呼喚他的聲音陸少羽才急急忙忙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了眼剛剛樓夜所在的地方，轉身朝着飛船所在跑去。

"少羽少爺，怎麽了？你剛說你有東西落在那了，找到了嗎？"

陸少羽幹咳一聲，碰了碰被自己包裹好的荊棘條，努力抑制着開心，“找到了。”

飛船漸漸駛離這裏，陸少羽抵着舷窗看向外面，看着漸漸遠離的中央密林，遠遠看着樓夜消失的地方，聲音輕聲卻堅定，喃喃道，“我一定會找到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