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白灼在夢中看着四周一片虛無的迷霧,只有擡頭那輪夢中的明月方能給她帶來一絲心安。但她終究還是有一句話沒有對太上老君和月老二人明說。
她只有仰頭看着夢中的明月,口中默念道:“其實,我不想在人間,我想回天庭。我一定要盡快幫人間男女牽線,好早點回去!人間,并沒有其他神仙姐姐所說的那麽好玩。我只覺得,好可怕。好像每一個人都有兩張面孔……”
剛默念到這兒,白灼忽然覺得,夢中的明月似乎越來越模糊,越來越遙遠。
直到她口中念着“我不想在人間,我想回天庭……我不想在人間,我想回天庭……”聲音中猛然醒來,一睜眼,便看見窗外清晨的陽光,照亮了屋頂那片飄搖的蜘蛛網時,她方才發現,自己又重回了人間。
哎!
自己作的孽,跪着也要走完!
又或者,夢中的明月褪去,而她不得不被迫醒來,并不是機緣已到,卻是——
“篤,篤,篤!”
有人在敲門。
白灼揉了揉因疼痛而尚在跳動的太陽穴,掙紮着從幹稻草上爬了起來。全身被抽骨扒皮的劇烈疼痛,也瞬間侵襲了她的大腦。
“嘶……這些凡人,下手這麽狠!”白灼一步一瘸地挪到了門邊,剛打開房門,卻見一個身着栗色布袍,腳蹬黑色布靴的男子正站在門口,他高舉的叩門手勢尚未放下,臉上便揚起了如清晨般的陽光笑容:“早!”
白灼一愣,仔細地打量了此人一番。這人不過弱冠之年,鼻若青嶺,唇似柳葉,眉眼間雖有着一絲英氣,眼底卻都是暖暖的笑意,牽動着唇角兩邊的淺淡酒窩。小麥色皮膚的他看起來非常誠懇,實誠,似乎很容易拉近和陌生人之間的距離。
他這麽一笑,将深秋大清早的清冽空氣,頓時化成一片微光。他的頭發是用栗色束發發帶捆綁,将他的精氣神一下子提升了幾個度,更透着他的身骨如山松一般挺拔。
人間原來還是很有趣的,至少,俊哥哥有很多。
“找我什麽事兒?”就算白灼認可了他的顏值,可她還是用冷冷的口氣詢問。
畢竟,誰知道這人是不是上門來尋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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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再準備抽自己幾棍棒,那還要不要活命了?
于是,白灼微微後退一步,很謹慎地跟他保持了一扇門的距離。
這人毫不介意地一笑,說:“在下是神山派弟子謝臨石,最近我派遭難,想找姑娘……”說到這兒,他微微上下打量了白灼一會兒,便徑自哈哈大笑了起來:“哎,我本來還想着,能不能在你這兒募化些什麽,但是姑娘似乎比我還要可憐幾分。”
白灼:“……”
謝臨石微微低頭行了個禮,道:“打擾了。”
說罷,便揚長而去。
白灼:“……”
大清早的,就被人嘲笑了一番,着實讓人有些生氣!
但白灼關上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的衣衫,卻依然是之前穿着的死囚囚服。白色底兒,黑色的,大大的“死”字異常刺眼地貼在她的胸口。她的全身都因昨天這麽一番生來死去,弄得髒兮兮的,腳上那雙黑色的布鞋也早已在大腳趾那兒破了個洞。
她甚至在整個屋子裏想找找看有沒有銅鏡之類的,來驗證一下心底對自己亂蓬蓬的相貌的猜測。
可惜,整個屋子裏,除了角落處的幹稻草,和屋頂飄搖的蜘蛛網外,什麽都沒有。
猛然間,白灼詫異地回頭看着緊閉的屋門,她的模糊記憶中,依稀記得,之前被那幫壯漢闖進來時,木質的屋門被他們撞壞了。可眼下,這扇看似嶄新的木門,又是從哪兒來的?
一個呼吸間,白灼便想明白了。
一定是老君爺爺和月老爺爺來幫忙的。
準沒錯!
渾身腰膝酸軟,尚在疼痛的她,剛準備回到幹稻草那兒再休息一會兒,屋門上又傳來了敲門聲。
和剛才那個叫做謝臨石的,敲門的力度似乎很像。
“篤,篤,篤!”
今天這一大早,怎麽那麽多人來找?
難道說,這個原身的仇家太多?
白灼在心底嘆着氣,安慰着自己,打開了屋門,誰知,竟然還是剛才那個謝臨石!
他站在門口,笑着揚了揚手中的玄青色錢袋子,嘩啦啦地,錢袋子裏發出一陣銅錢碰撞的聲響。
他笑着對白灼說:“雖然這一趟下山來,我并沒有募化多少。但你的情況似乎要比我的遭遇離譜得多!吶,這一袋子小錢就留給你吧!”說罷,他探頭朝屋內望了望,又道:“我估摸着,你應該沒有東西吃吧?”
白灼只覺得一股暖意湧上心頭,她淡淡一笑,說:“你的好意我心領了,既然剛才你說你也遭遇了麻煩,那我就不能收你的錢。”
話音剛落,謝臨石便将錢袋子直接丢進白灼的懷中,笑着說:“沒關系,至少我還是吃得飽飽的。”
白灼将錢袋子剛準備塞回謝臨石手中,誰知,他竟然後退一步,揚了揚手,笑着說:“我派的派規便是積善扶貧,如果你覺得不好意思的話,以後就常來神山派找我好了。我們神山派從此以後只有我一個人了,我在山上每日寂寞冷清,你若是什麽啥時候有空,就來陪我解個悶吧!”
說完,他便疾步走了。
白灼朝前追出去幾步,大聲問:“神山派在哪兒啊?我不認識路啊!”
一個路過的老大爺嘲諷了一聲:“大夥兒都在傳說,你不是幫神山派大弟子和他們仇家的女兒做了媒嗎?怎麽還不認得神山派的路呢?”
白灼:“……”
老大爺搖着頭走了,口中還不忘喃喃道:“真是戲子!”
不過,老大爺的這番話,倒是提醒了白灼。
既然這原身做過如此離譜的事兒,那剛才這個謝臨石,應該是認得自己呀!他應該對自己也有抵觸情緒呀!
怎麽還如此熱心呢?
卻在此時,白灼猛然發現,蒼穹正心天頂處,有一顆璀璨的星星閃耀着。光度并不強,若不是白灼的火種靈力尚在,尋常百姓還真看不出來。
那顆星星的稍西邊不遠處,有一顆更為黯淡的星星在閃耀。雖然白灼的腦子裏已經被傳輸了月老的占星學知識,可真要運用起來,還沒那麽熟練。
但她卻能清晰地辨認出,這兩顆星星稍亮一點兒的,是太歲,稍暗一點兒的,是填星。更讓她激動不已的是,她看出來了,這兩顆星星所對應的天象宮位,恰為摩羯宮。
填星進入摩羯宮,回歸了本位,将其力量充分發揮。而太歲卻在摩羯宮處于落陷境地,實則無法展現出助人為樂的本質。
但摩羯宮,本就有着背後巨大的權利與地位這層意思。填星為最大兇星,此刻,卻将當下時局的陰謀與詭計全部收攏。太歲卻轉而放大了填星的緊張成分。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只要有一顆星星來牽引,便旋即爆發。
天象的一切,皆反應當下人間的現狀。小到每個人的性格,行為,處事,生活。大到國家動蕩,時局變換。現在,太歲和填星淩空于摩羯宮,雖并不能說明什麽,可若有其他星星來牽扯,恐怕,很多事情沒有那麽簡單。
但是,會有其他星星來牽扯嗎?
白灼站在自家小破屋門口,手裏拿着那個幹癟的錢袋子,仰着頭,微張着嘴巴,仔細地琢磨當下天空中所能看見的天象。
猛然間,卻聽見耳邊飄來不遠處一句——
“你看那個騙子媒婆,八成是瘋了。”
“會不會是昨天法場上走了一趟就吓傻了?”
“報應啊!”
“自作孽不可活!”
……
白灼煩躁地轉過身去,幾個指指點點的過路百姓們瞬間走開。
但她沒有追過去解釋,更沒有打算深究,因為,她看見了就在前方十來米處,有一個敞篷早點攤。攤位上所散發出的陣陣香氣,勾得白灼的肚子,在不停地敲鑼打鼓,亂叫喚。
人間的美食,她從來都沒吃過。
正好手中還捏着謝臨石施舍給自己的小銅錢,白灼也顧不得什麽了,幾步便奔了過去。她看着早點攤上豎着一塊大大的木牌,上面寫着各類早點的名字。
攤位上,早已坐了好幾個百姓在吃東西。
白灼舔了舔嘴巴,将目光收回到木牌上,看着上面一個個美食名字,她只覺得,每一樣東西都想吃!
攤主是個年輕男子,正在幫一位大叔盛稀飯。他看到白灼兩眼放光地站在自家攤位前,不由得一陣反感:“去去去!別在我這兒晃悠!”
白灼不怒反笑,揚了揚手中的錢袋子,道:“你放心,我不會不給你錢的。”
攤主轉而去一旁炸油條,冷笑道:“你就算是給我十萬兩黃金,我都不會賣給你東西吃!”
白灼一愣,終于有些不悅了:“為什麽呀?”
“呵呵,誰不知道你騙子媒婆做的缺德事兒?”攤主一邊炸油條,一邊說:“幸虧我家窮,否則啊,如今被騙嫁給那人的,就是我姐啦!”
白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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