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此言一出,白灼着實一愣。她任憑大雨仿若翻滾的海浪一般淹沒着自己,就這麽定定地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寒嫣。

白灼的心中五味雜陳。

她艱難地看着寒嫣的眼眸中,閃着渴望的,哀求的目光,卻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頓了頓,她只能啞聲道:“你先起來說話。”

可白灼再也沒想到的是,寒嫣竟然比她還執拗,她硬是跪在原地,一動都不動。

“寒嫣,這宅子我真的不能收。”白灼看着寒嫣如雕塑一般跪在大雨中,她只有無奈地說:“你先起來說話好嗎?”

“那,今晚我們回宅子談好嗎?小姐,不管你收不收,今晚我們在宅子內住一晚好嗎?”寒嫣目光炯炯地看着白灼,帶有哭腔地說。

疾風驟雨,夾雜着無盡的冷風,早已分不清寒嫣臉上到底是雨水,還是淚水了。

白灼沒有吭聲。這對她來說着實是個很難回答的難題。

她向來都是說一不二,說是眼下為了讓寒嫣起來而胡亂答應了,那麽日後再來反悔,她可做不到。

于是,白灼并沒有正面回答她,而是簡單地說了句:“走,我們先回去。”

寒嫣誤以為白灼答應了,她喜出望外地站了起來,一把拿過油紙傘,為白灼撐着傘,兩人就這麽往前走去。

風雨交加,兩人一路無話。

寒嫣這一路只顧着心底暗忖,如果等會兒回到大宅了,她該如何說服白灼。

所以,她壓根兒就沒注意到白灼帶着她竟然路過了那座大宅,直直地向着城西邊兒走去。

沒錯,白灼帶着寒嫣,去了自己的小破屋。

這才是屬于白灼在人世間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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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寒嫣發現這路徑不大對,怎麽走了那麽遠還沒到時,一擡眼,便看見了西邊城門。

寒嫣心下一沉,卻聽見白灼笑呵呵地說了句:“到我家了,走!”

寒嫣:“……”

可能是白灼的小破屋出門沒鎖好,這會兒又是大雨滂沱,兩人剛走近小破屋,卻發現屋門開了,此時,正被風雨拉扯地哐當作響。

白灼不好意思道:“今天出門閑逛了一整天,還沒回家呢!門沒鎖好,幸虧我家啥都沒,否則都怕賊進門。”她邊說邊推開了屋門。

漆黑的小破屋在天地之間的風雨中,有着無盡的窒息和壓抑感。

白灼一邊進屋,一邊回頭對寒嫣說:“哎,我家啥都沒,連蠟燭都沒,寒嫣你将就一晚上啊!”

寒嫣摸黑着進了屋,她仰頭看了看小破屋的四處,可能是光線關系,她什麽都沒看清:“小姐,你家怎麽……連蠟燭都沒啊?”

“哎,之前我不是差點被皇上砍頭了嗎?所以家裏的東西全部都被清繳了。”白灼将木箱子放在腳下,嘆了口氣,道:“雖然現在還我清白了,估計清繳的銀兩也兌換在這木箱子裏了,但是,我家還什麽都沒布置呢!”

“那你……啊!!!”

伴随着寒嫣這聲尖叫聲,一個男子啞着嗓子,低沉着聲音,說了句:“叫什麽叫!想活命就安靜點兒!”

白灼心下一緊,這會兒房間的光線雖然依舊黑暗,但她已經可以清晰看清屋內的情景了。

只見一個蒙面黑衣人一手持劍抵着寒嫣的脖子,一手用力掐着寒嫣的肩胛,如毒蠍一般的眼睛,正陰鸷地盯着白灼。

白灼咽下一口恐慌的口水,穩了穩心中害怕到嗷嗷亂叫的靈魂,她故作鎮定地說:“你是誰?”

“密信在哪裏?”黑衣人開門見山地說。

白灼頓時秒懂,但還是故作不知地問:“什麽密信?”

“少廢話!昏君交給你的那封密信到底在哪裏!?”伴随着黑衣人的這句不耐煩,他将手中的劍往寒嫣的脖頸處緊了緊。

寒嫣吓得渾身抖如糠篩,向來鎮靜清冷的小臉上,此時全是害怕驚慌,尤其是,當那劍鋒輕輕擦破了一點兒她脖頸上的表皮時,她更是吓得失聲尖叫:“啊啊啊!!!”

白灼手中成拳,恨恨地盯着黑衣人,怒道:“皇上已經查明我是清白的了,你怎麽還在這兒問我要密信?我哪兒來的密信!你找錯人了!”

“呵呵,如果你不想讓這位姑娘立即見血封喉的話,趕緊給我交出來!”黑衣人想了想,又說了句:“我不可能找錯人的,我已經盯了你五年了!好,如果你不放心交給我,那你總該知道三七吧?這下你該給我了吧?!”

本是全身心緊張,正準備一觸即發的白灼,在聽到這句話時,茫然一愣:“三七?”

“沒錯!”黑衣人大聲地吼道。

“二十一?”白灼一臉懵地看着昏暗光線中的他。

黑衣人一愣,頓時勃然大怒:“嗎的,你耍我!”旋即,便将手中的劍往寒嫣的脖頸裏送去!

說時遲那時快,白灼一個用力平踢,将那劍直接踢向屋頂,口中并大聲喊道:“寒嫣,快跑!”

寒嫣吓得不能動彈,抱着頭驚恐亂叫。

白灼再一個翻身,跟黑衣人對打了起來。待那被踢到空中的劍快要落下時,白灼一個猛子推了一把寒嫣,喊了聲:“快走啊!”

就這麽個間隙,那把劍重回黑衣人手中。白灼手中沒有武器,只能空拳跟他對打。

雖然白灼自诩在天庭上跟衆神仙們練過不少拳腳功夫,雖然練得不到家。但是,在跟凡人比試中,應該不會太差。

可眼下這個黑衣人手中的劍法又快又急,步步緊逼白灼的要害。更讓白灼驚訝的是,這黑衣人的劍法……有點兒像是鬼宿劍法。

這劍法當時白灼見某位仙人施展過,是誰來着……

白灼又要避免被劍刺傷自己,又分了神去在想到底是哪位神仙,一個腳下疏忽,躲閃不及,差點點被那黑衣人刺中了胸口。

白灼暗道一聲好險,耳邊卻聽見站在門外還沒走的寒嫣驚呼尖叫:“小姐,你小心點兒啊!”

白灼納悶道:“你怎麽還不走?”

“我……我去哪兒啊?”

“回大宅啊!”

聽見寒嫣跑遠了的聲音,白灼手中拳腳不停,卻因為利劍的關系,她漸漸敗下陣來。見屋外大雨漸緩,她一步步地将黑衣人引到屋外。

不僅是屋外寬敞,更是因為,她記得,隔壁鄰居家雖然是空的,可鄰居家門口有一個扁擔。

可當白灼将他引出去後,方才發現——

扁擔沒了。

白灼:“……”

但白灼覺得,自己在氣勢上絕對不能輸!更何況,她還從來沒跟凡人比試過呢!

想到這兒,她手中的拳術變幻着方式,既然這黑衣人用的是南方鬼宿劍法,那她就用了跟鬼宿同屬的翼宿拳法與其對打。

黑衣人:“……”

白灼見黑衣人手中的劍法慢了幾分,便笑道:“你這鬼宿劍法跟誰學的?”

黑衣人:“……”

見黑衣人不說話,白灼步步緊逼:“如果沒了這把劍,你會鬼宿拳法嗎?”

黑衣人:“……”

“你看出來我用的是跟鬼宿同屬的翼宿拳法了嗎?”

過了好一會兒,黑衣人才啞聲問:“你到底是誰?”

“我都說了,密信不在我手裏。”

“你……是我的同門?”黑衣人又試着問了一遍。

白灼見黑衣人手中的劍法不再又狠又毒了,便笑着說:“你師父是誰?”

誰知,此言一出,黑衣人竟然劍鋒一挑,如長蛇吐芯,竄入白灼的腰間之後,竟驀地收起。

下一秒,他飛逃而去。

蒼茫天際間,冬雷滾滾,雨聲漸微。

這小破屋,看來是不安全了。這個黑衣人到底是個什麽來路,也全然不知。

白灼更是想起,前天晚上睡覺時,窗外有什麽東西飛過。

難道,這黑衣人真盯上自己了?

白灼想了想,還是覺得先回大宅為妙。

于是,她抱着那個沉重的木箱子,踏着細雨連綿,回到了大宅。

她剛到大宅門口,便清楚地看到宅門上那氣派的大紅燈籠,上面早已寫着兩個字——

白府!

白灼嘆息着推門而入,寒嫣正在正廳內向外張望。兩人看到彼此,都放下一顆懸着的心。

寒嫣早已換上一身幹淨的衣服,此時也煮好了姜茶在等着白灼。見白灼疲憊地将木箱子放在一旁的椅子上,她趕緊端來暖暖的姜茶,遞給白灼,說:“小姐,快喝點兒姜茶,去去寒。”

白灼本想說,自己是小火種,身體向來不會濕寒。但她又想着,這其實是寒嫣的一番好心,便結果姜茶,一口氣灌了下去。

溫暖而有些微微的辣味,回味起來,還有一絲甘甜。

白灼抿了抿嘴,笑了:“真好喝!不過,寒嫣,從明天起,你回宮去,我還是回我的小破屋,咱們……”

“咱們主仆情誼從今天開始,直到生命的終結也不會消失!”寒嫣一口白牙堅定地咬出這句仿若毒誓的話。

白灼嘆了口氣,說:“這座大宅,我是真的不能要。寒嫣,有些東西是可收的,但是有些東西,收不得。”

誰知,聽到這番話後,寒嫣沒有松動自己的想法,反而再度對着坐在椅子上的白灼“噗通”一跪。

白灼吓得跳了起來。

這寒嫣怎麽有這種動不動就下跪的愛好?

“你趕緊起來!”白灼伸手去拉她。

可寒嫣卻跪着将白灼推到椅子邊,讓白灼坐下。她仰着頭,看着白灼,廳外陰雨連綿,冷風陣陣,廳內燭光昏黃,搖曳萬分。

“小姐,如果你硬是要将我趕回宮裏,我這輩子,也就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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