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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這麽多年了,誰沒點故事啊?”桃花笑了笑:“爺難不成還是個喜歡活在過去的人?不問妾身當下,倒是問妾身的往事。”
沈在野轉頭看向別處,輕輕摸着她的頭發道:“我只是很意外罷了。”
“意外什麽?”
意外你這樣的女人,竟然會被別的女人搶走男人。
當然,這話沈在野是不會說的。剛剛在聽見徐燕歸說這件事的時候,他其實不是吃醋也不是在意,就是有點莫名其妙的生氣,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氣什麽。不過現在摸着她的頭發,看着她這一臉古靈精怪的表情,他倒是又覺得有些舒心。
“沒什麽,等會我讓人把淩寒院裏放着的賬本都送來。”沈在野道:“你還忙得過來嗎?”
“忙是忙得過來。”桃花扁嘴,扯着他的衣袖道:“但您給加月錢嗎?”
輕笑一聲,沈在野睨着她道:“賬本都在你手裏,月錢還不是你自己做主?”
對哦!意識到這件事,桃花立馬就精神了,坐起來連連點頭:“妾身會好好為爺分憂的!”
“嗯。”沈在野應了,伸手就想将她垂在鬓邊的碎發挽去耳後。
桃花愣了愣,眨眼看着他這溫柔的眼神,有些不适應:“爺?”
手一頓,沈在野恢複了正常的神色,起身道:“你先忙吧,我還有些事。”
“……好。”
目送他出去,桃花愣愣地抱過旁邊的枕頭,小聲嘀咕道:“今兒吃錯藥了?”
那一瞬間的眼神,她還以為他愛上她了呢。
梅照雪被貶的事情很快傳出了相府,梅奉常自然是不依的,與沈在野和顧宗正對峙了許久,要沈在野給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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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在野自然是不會做什麽主的,只讓這兩人争論到底該給梅氏定什麽罪。畢竟都是九卿高官,鬧大了也不好看,梅奉常最後讓步,讓梅照雪面壁思過一月即可,不做其他懲處。
消息傳回後院,桃花連忙去安慰顧懷柔,衆人也就看清了風向,紛紛跟着桃花行事。梅照雪一人在淩寒院思過,無人敢去問津。
“她爹也就仗着有太子撐腰罷了。”古清影甩着帕子站在溫清裏道:“太子如今勢頭也不是很好,手傷未痊愈。跟恒王強着呢,誰知道以後會是誰的天下?顧娘子你也別太難過。做了壞事的人,遲早是會有報應的!”
桃花一頓,回頭看了她一眼。
這人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
看着桃花的眼神,古清影才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連忙捂了捂嘴:“妾身不是那個意思……總之,顧娘子寬心些吧,也免得咱們姜娘子這麽操心。”
顧懷柔抿唇,靠在床頭淡淡地道:“這院子裏家世地位還是最重要的東西,梅氏的父親能幫爺的地方很多,得這麽個結果,我也無話可說。”
古清影一愣,像是才想明白似的:“原來是這個道理。怪不得……”
怪不得姜娘子要她們好好勸說家裏幫着相爺做事了,原來真的都是為了她們好!
感動不已地看了姜桃花一眼,古清影暗暗動了心思,從溫清回去就寫家書,并且讓人将自個兒的娘親請過來說話。
南宮琴和其他幾個想上位的侍衣自然也沒閑着,一時間沈在野莫名其妙就收到許多人的示好,先前還有些态度模糊的官員,都紛紛真誠地來投靠他了。
稍微想想也知道是怎麽回事,沈在野微笑,也沒去找姜桃花說什麽,将她的好意全數收下,然後飛快地利用起來。
南王陪着皇帝微服在京城裏晃蕩。
皇帝自從大病了一場之後。越發不喜歡呆在宮裏了,總愛微服私訪,想看看這天下到底是個什麽模樣。以前都是護衛陪同,今日他心血來潮,将穆無暇給帶了出來。
“你每天都呆在王府裏,也該悶壞了吧?”明德帝慈祥地看着他道:“今日就陪父皇一起去逛逛。”
穆無暇一愣,拱手道:“回父皇,兒臣并未一直呆在王府,這國都四處,兒臣都十分熟悉。”
“哦?”皇帝有些意外:“無垠他們不都常常呆在自己的地界兒裏不動彈嗎?你倒是愛跑。”
“閑來無事。”穆無暇垂眸道:“父皇有什麽想去看的地方。兒臣都可以為父皇帶路。”
“好!”明德帝大悅,拍了拍他的背道:“是朕太忽略你了,沒想到你倒是朕所有皇子當中,最懂體察民情的。這天下雖然是朕的天下,但要想萬古流芳,還是得顧好百姓才是。”
穆無暇一愣,張嘴欲言,卻忍下了沒說出來。這點神色皇帝自然是看得見的,挑眉便道:“你有什麽想說的就直說,今日你我只是父子,不論君臣。”
“這種話說出來,父皇怕是會覺得兒臣大逆不道。”穆無暇擡頭,一雙眼裏滿是坦誠地道:“但您既然讓兒臣直言,那兒臣便鬥膽一問——父皇顧好百姓。只是為了讓君名流芳百世?”
皇帝一愣,神色微微一沉:“做帝王的人,沒有不想流芳百世的。朕願意為此花費心思,讓百姓過上好日子,有什麽不對嗎?”
穆無暇抿唇,低頭問:“那倘若有一日,父皇的名聲與百姓的性命相沖突,父皇會怎麽選?”
“這怎麽可能?”皇帝不悅地道:“就算真有這種可能,為了大局着想,肯定也是帝王的名聲更重要。”
穆無暇抿唇,搖頭道:“父皇的想法,兒臣果真還是無法接受。”
先前他就因為與皇帝政見不合,所以被責罰過兩次,也因此更加不受皇帝待見。但是穆無暇沒覺得自己有錯,明德帝太過自私,這樣當皇帝,是不可能會流芳百世的。為了好名聲,做一時的表面功夫,哪裏經得起後世傳頌?
明德帝微微有些惱了,但一想到是自己先讓他說的,也就壓下了火氣,冷聲道:“所以你成不了太子,就是因為不懂怎麽當好一個皇帝。”役鳥以技。
穆無暇低頭不語。
“陛下,前頭就是文壇了。”車外有人恭敬地道:“您要下來看看嗎?”
文壇是國都裏的儒學大家開設的教壇,就在城隍廟附近。沒錢上私塾的孩子都會在這裏聽課,也有不少官員受教于此,是最好掌控文人思想的地方。
明德帝下車,穆無暇跟在他身後兩人剛踏進文壇的大門,就見許多人紛紛拱手行禮。
皇帝吓了一跳,低頭看了看自己,皺眉道:“朕沒穿龍袍,他們怎麽認出來的?”
穆無暇愣了愣,也不知該怎麽解釋,正猶豫呢,旁邊就來了個書生,朝他一揖道:“穆師兄,師父今日恰好在,你要去請安嗎?”
穆師兄?明德帝側頭看着那書生,心想這倒是新鮮,不稱呼王爺,倒是敢稱姓,穆可是皇姓!
“我知道了。”穆無暇颔首道:“先四處看看,等會再去向師父請安。”
“好。”書生拱手,又朝皇帝也行了個簡單的禮,便往別處去了。
明德帝眯眼,掃了掃四周,這才發現這些文人是在朝穆無暇行禮,而不是認出了他的身份。
“你跟這文壇有關系?”
穆無暇拱手道:“兒臣時常來替師父授課,故而與他們也算熟識。”
授課?!皇帝震驚了:“你才十六歲,這兒授課的人據說都是名人大家,你湊什麽熱鬧?”
有些僵硬地低頭,穆無暇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旁邊倒是有個衣着破爛的書僮聽見了,當即笑道:“先生說過,勿以年紀度人。穆先生雖小,但精通儒學,文采斐然,實乃衆人學習之榜樣,大人若是不信,可以聽一聽穆先生授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