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眯了眯眼,沈在野伸手将她拎過來,眼神幽深地打量她:“你是不是……在亂猜什麽東西?”
“爺別這麽在意啊。”桃花幹笑,眼神飄忽地道:“您這麽緊張,反而讓妾身不好想了。”
本來還只是懷疑,他這樣的反應,就像真的有那麽回事似的。
神色裏滿是嚴肅,沈在野道:“有些不能亂猜的東西,你最好想也不要想,不然……”
“妾身明白,妾身明白。”桃花舉起雙手道:“妾身什麽也不想了。”
不過他既然這麽說了,那就真的證明了一件事。
登基大典開始了,命婦們在階梯左下的一塊位置裏排得整整齊齊,姜桃花站在最前頭,看着一連串的禮儀之後,沈在野拿起了皇帝的龍冠,緩緩戴在穆無暇的頭上。
雖然隔得很遠,但他的表情她也能看得清楚。裏頭有欣慰,有喜悅,更多的是付出許多終于得到回報的滿足。
沈在野為什麽會這麽忠于這個十六歲的孩子呢?為什麽堅持要扶他上皇位呢?
先前她有些不明白的,現在也終于能想明白了。
吳國的風俗,男子會在春日的時候将百春花帶在身上祈福,穆無暇是戴過的,沈在野也戴過。
這不是什麽巧合,沈在野就是吳國的人。
而穆無暇……
擡眼看着那少年身上金光閃閃的龍袍,以及他轉身之時臉上睥睨天下的神情。桃花笑了笑。
被押了十幾年的質子,怎麽可能有這樣的氣度和自信?穆無暇所學所會,都是常人沒處可學的東西。況且他說的皇姐,根本不是大魏的公主。
也就是說,他多半是吳國的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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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群臣高呼,姜桃花也跟着跪拜了下去,心裏忍不住有些顫抖。
若她猜的都是對的,那沈在野是不是也太可怕了點?就這麽不動聲色的,幫着吳國的皇子,吞掉了大魏的江山?大魏先帝若是九泉有知,會不會氣得跳起來?
不過,這其中也有她沒想明白的地方。比如若穆無暇是吳國皇子,那寧妃帶過去的大魏皇子去哪裏了?又比如,明明是吳國的皇子。穆無暇到底為什麽要費盡周折改頭換面跑到大魏來?
頭想得都暈了,桃花皺眉,還是擡頭悄悄看了一眼臺階上頭。
穆無暇已經坐上了龍椅,小小的孩子瞧着倒也有幾分君臨天下的氣勢,沈在野站在龍椅旁邊,就跟一頭護國神獸似的,目光銳利,表情嚴肅。嗎叉剛亡。
要是知道她猜的這些東西,沈在野是會将她滅口的吧?縮了縮脖子,桃花甩甩腦袋。還是暫時不去想這個了。
新帝登基之後就打算禦駕親征,離開皇宮的時候,沈在野對她道:“大魏的先鋒營不日便将到趙國邊境,你再耐心等上一段時間吧。”
哦。先鋒營。桃花點頭。
“嗯?”反應過來哪裏不對勁,她連忙抓住了沈在野的衣袖:“先鋒營是什麽意思?你們還是要攻趙國?”
斜她一眼,沈在野道:“先鋒營是去跟趙國談判的,不然以趙國如今的國情,未必就願意打仗。”
姜桃花:“……”
派先鋒營去跟人家談判,那不就等于拿着刀架人家脖子上跟人家做生意麽?這也是真夠狠的!趙國想不答應也不行。
“趙國的兵力,屆時會有一大半都被你皇弟所掌控。”沈在野漫不經心地道:“答應你的事,我算是做到了。”
心裏一喜,桃花眼睛跟夜燈似的倏然亮起,一邊跳一邊抓着他的袖子搖:“多謝爺,您最好了!”
步子頓了頓,沈在野側頭,眼神不善地看着她道:“知道我最好,你為何還一直惱我?”
她惱他?桃花一愣。伸手摸了摸沈在野的額頭,嫌棄地道:“您沒病吧?這段日子以來,分明是您處處跟妾身過不去。怎麽還成妾身惱您了?”
揮開她的手,沈在野垂了眼簾看着她:“你膽子又回來了?”
“嘿嘿。”縮了縮脖子,桃花道:“妾身只是随口說說,您別往心裏去。”
講真話就是沒人愛聽,這段時間的沈在野本來就是有病,什麽事都怪在她頭上,吃飯怪她,睡覺也怪她,就差打個噴嚏都怪她了,他還想怎麽樣?有了新歡也不帶這麽排擠舊愛的!
“今晚我會去你那裏。”沈在野道:“你我眼瞧着要合作,有些誤會,還是早日解開為好。”
點點頭,桃花應下了:“那妾身等着您。”
沈在野颔首,臉上什麽心思也看不出來,心裏卻是松了一大口氣。
要找個臺階下,看來也不是很難。跟她說別的都是白搭,還是談合作最自然了。
兩人心情都好了起來,回到府裏各自忙碌,心裏一直打着晚上要說的話的腹稿。然而,到了黃昏時分,沈在野剛跨出臨武院,就看見了陸芷蘭。
陸姑奶奶道:“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你陪我喝酒吧。”
沈在野臉色鐵青:“不能改日嗎?”
“不能。”幽幽地看他一眼,陸芷蘭道:“五年前的這天,您幹了什麽事,難道都忘記了?”
孽債啊!沈在野扶額:“你不覺得我是無辜的嗎?”
五年前的今天,陸芷蘭在外頭喝得酩酊大醉,陸家老爺讓他去把人接回來,他去了,讓湛盧把她背回去,結果她就抱着湛盧哭了一宿,訴了一宿的衷腸,吓得湛盧回來硬生生做了兩天的噩夢。第二天她還找上門來,罵他無恥,竟然把她交給下人照顧。
天知道是她自己抱着湛盧不放的,關他什麽事?
“站在我的立場,您是最大惡極。”陸芷蘭眯着眼睛拎了拎手裏的酒壇子:“請吧。”
“我今日真的有事。”沈在野嚴肅地道:“關乎性命的大事。”
“哦。”陸芷蘭冷漠地道:“那你去吧,我再等明年的這個時候來找你。”
沈在野:“……”
一炷香之後,兩人還是坐在了院子裏,開始喝酒。
桃花蹲在争春門口等啊等,左等右等都不見沈在野來,沒一會兒,倒是湛盧過來了,面帶尴尬地道:“夫人,爺說明日再過來陪您,今日有些事情。”
有事?擡眼看了看他這表情,桃花輕笑:“在陪陸娘子吧?”
“爺也是逼不得已。”湛盧連忙道:“您千萬別生氣。”
收了心思,桃花站起身拍拍手:“我沒什麽好生氣的,反正都在這院子裏,他愛什麽時候來就什麽時候來,我也只有等着。”
說是不生氣,這語氣聽着明明還是寒了心。湛盧緊繃着頭皮,看姜氏進主屋去歇息了,才回去同自家主子禀告。
沈在野正一臉麻木地看着喝得暢快淋漓的陸芷蘭,聞言長嘆了一口氣:“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什麽沒辦法啊?”陸芷蘭趴在桌上,一邊喝酒一邊笑,喝進去的酒卻都變成了眼淚,“刷刷”地從眼裏流出來:“愛錯了人才是沒辦法呢。”
沈在野閉眼:“是你愛錯了人,為什麽要連着我一起懲罰?”
“因為是你當初太過俊朗潇灑,逼得我不得不愛上你的。”陸芷蘭輕笑,丢開酒瓶,伸手在空中畫了畫:“就是你跟着龐将軍班師回朝的時候,一身紅色的铠甲,迎着朝陽走在隊伍的旁邊。我就看了一眼,就再也沒能拔出來。”
“那是你膚淺。”沈在野抿唇:“看男人哪裏能只看外表的?”
微微一愣,陸芷蘭不服氣地擡頭看他:“你內在哪裏差了?能文能武,英雄年少,整個吳國就沒有比你更厲害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