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夢回
趙大嫂本來也就是意思意思的做做樣子,哪想忘記趙大柱受傷這一茬了。見自己這一下撞的不輕,一臉心疼的走到趙大柱身邊,諾諾道:“你,你沒事吧?”
趙大柱也覺得自己這一下過分了。見媳婦也道歉了。黑着臉,沒說什麽。
趙大娘早已經眼淚汪汪了,但畢竟是兒子先動手的,“瑛姑啊,雖然我們家窮,對不住你,但是,如花也是我親閨女,是你小姑,你怎麽能,怎麽能這麽說呢?”老太太學不來那些潑婦罵街。但也覺得媳婦這次做的過分了。
“哼,那次就你吃的最多,狼皮襖子也被你要了,要交,也是把你交出去。”一旁的順子叫嚷着。
“夠了。還嫌不夠鬧騰。”如花冷眼看着屋子裏的人,用從來沒有過的口氣道:“我趙如花今天就把話擱在這裏,這個家,只要有我在,誰也甭想翻了天。”說到這裏,意有所指的看了眼趙大嫂,“至于咱家莫名其妙少的那些東西我當沒看見,大嫂,适可而止。”說着,也不理都呆看着她的家人。“娘,走,我扶你回屋。”
等如花快走進趙大娘的房間的時候,趙大嫂才突然尖着嗓子道:“你個小蹄……”剩下的話,被如花冰冷的眼神給瞪回去了。
趙大嫂委屈的看着趙大柱,“你看,他們都欺負我。”
趙大柱還在如花這突然的轉變中沒回過神來。聽見媳婦的話,來了句,“活該。”然後,捂着傷口,默默的回了房間。
之後趙大嫂如何哄趙大柱就沒人知道了。
等如花安撫好趙大娘和弟弟後。趁着一家人都睡熟後,揣着軍刀,再一次消失在黑夜裏。
她不放心。
結果,一直到下半夜,啥都沒發現。如花頂着兩黑眼圈又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家裏。
一連三天,這些狼似乎害怕了。再也沒有進村一步,之前在路口設置的障礙,不但沒傷着狼,反倒是讓幾只家養的畜生遭了罪。唯一的收獲,就是逮住了一只偷雞的黃鼠狼。
于是,族長發話,撤去每晚的巡邏。大家自己晚間小心就是了。
如花懸着的心沒有放下,反倒是有一種風雨欲來的感覺,充斥心頭。
又是一天晚上,自從村裏撤去巡邏隊後,如花就讓隔壁的二牛在在家門口四周放了撲獸夾。二牛見如花如此小心翼翼,也學着如花,在家門口四周不但放了捕獸夾,還在自家和如花家中間的巷子裏,挖了個坑,裏面埋了些許削的尖銳的柱子。
白天當心人誤踩,二牛都是在上面放一塊木板的。到了晚上,就拿掉。
這一夜,大家夥被連續幾天的聞狼色變整的有點虛,都早早的入睡了。如花也不例外。還睡的格外的香。
如花做了個一夢,夢見她回到前世的家,她的丈夫,拎着一包東西,正在開門,發現屋子裏一片漆黑,黑的什麽都看不見。
他打開燈,将東西放在玄關出。又将一身軍裝脫了下來,挂在架子上,最後走到廚房,見是冷鍋冷竈,沒說什麽,轉身就離開了。往卧室走去。
打開卧室的燈,見她躺在床上,有些疑惑。也沒多想。又關了燈,回到廚房,從冰箱裏拿出面條和雞蛋。快速的燒了一鍋熱水,将準備好的面條放進去,然後,又拿出一個平底鍋,快速的煎了兩個雞蛋,不一會兒,兩碗熱氣騰騰的面條就好了,每一碗面上,都有一個煎的金黃的荷包蛋。然後他端着其中的一碗,開了燈,走進卧室。将面條放在床頭櫃,然後,上前輕聲的喊着她的名字,“陸黎,醒醒,起來吃點東西再睡。”
她似乎很久沒有聽見他如此溫柔的喊着她的名字了。想到此,不由心裏一陣揪痛。
他見她沒反應,擔心的皺了皺眉。最後,将手放在她額頭上。
忽然驚的他整個人都跳了起來。
他似乎不敢相信,又用手放在自己的額頭上探了探。結果,一臉驚慌的撲到床上,掀開被子,見她完好無損的躺在那,一動不動,像是睡熟了似的。
接着,他的眼淚就成串的往下掉,砸在她的眼角處,順着眼睑,流淌下來。
“嗚嗚……”她聽見他壓抑的哭聲。
她看着他,抱着她,将頭埋在她的發間,抖動着肩膀,似乎,哭的很傷心呢?
如花……哦不是的,是陸黎,感覺自己的心像是被挖去了似的疼。她不是已經死了麽,怎麽還能感覺到心痛呢。
“走”出房間,眼角餘光瞄到挂在牆上的日子。是的呢,今天是他們結婚三周年的日子。這一千多個日子裏,他回家的次數一只手都能數的清。她見她的次數,也寥寥無幾。
被卧室忽然傳出的淘嚎大哭給驚了一下。于是,她又“走”回了房間。
她看見他正抱着她的屍體,痛哭失聲。臉上的淚水和悲痛的表情,似乎,不像是裝的呢。嘴裏還在喃喃,“為什麽?”
是啊,她也想知道為什麽呢?明明她覺得她和他在一起,是美好幸福生活的開始,怎麽就,就以這樣的方式結局了呢?
這,到底是為什麽呢?
陸黎就那樣,站在那裏,淡淡的“看着”。這種感覺,很奇怪。
她看見他打開了她寫的那份遺書,就簡簡單單的幾個字:“縱是相逢應不識,從此天涯是路人。”
看完後,他臉埋在遺書裏,再次的哭出聲音。
最後,她看見他掏出電話,不停的打着電話。每一次說她死了的時候,都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
她想問他: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呢?
然後,她就看見許多熟人了。她的父母兄弟姐妹,好朋友,閨蜜。陸陸續續的,将這個冰冷的家,填滿。
所有的人在進門的時候就開始流眼淚,她的老父親,老母親,更是傷心欲絕。母親更是一度哭暈過去。看着這一幕,陸黎不說是不後悔的。死後才知道,這些情啊愛啊得,都是狗屁,都是浮雲。只有親人,才是最真的。她真傻,比豬還傻。
她的兄弟在見到他的時候,不由分說的上前就是一頓拳腳。說是他逼死他們的親人。他置之不理,任憑她的家人打罵,只是緊緊抱着她早已經冰冷僵硬的遺體,不再說話。
她就這麽看着。看着人來人往。看着每一個人臉上說不出的惋惜。是的,她還很年輕呢,當時怎麽就想着走了一條絕路呢?
只能說,每個人的心裏都住了一個魔鬼。一但你有絲毫想放出這個魔鬼的打算。那麽這個魔鬼,就開始蘇醒了。它張着獠牙,無時無刻不在蠱惑着你,煽動你。讓你随着它的意願,一步一步往前,将你推到懸崖邊。在你還沒做好準備的時候,就忽然發難,将你推入萬劫不複的深淵。
她看着已經癡呆的他,面無表情的臉上,淚水沒有斷過。自從來人後,他就不在說話,只一個動作,那就是抱着她。
直到醫院裏的人出現,她看着醫院的醫護人員打算将她裝袋。被他制止,拉扯間,甚至還打傷了醫護人員。
最後在幾個人合力之下,他被幾人壓在床上,不能動彈。眼睜睜的看着她,被裝進黑色的袋子裏,漸漸的,消失在他的面前。他發出嘶吼聲:“我不相信,不相信啊。陸黎,你這個懦夫。”
如果,她能說話的話,她一定會問:“莊牧,你疼嗎?你的心,疼嗎?”
忽然就見他面色一凝,四處張望,然後奮力掙開壓制在他身上的人,對着空無一人的空氣喊:“疼,很疼。揪心的疼。疼的都不知道怎麽辦了。”
她大吃一驚,怎麽,他,能聽到他說話?
她不敢說了。就這麽靜靜的看着他。
莊牧也不說話了,只是開始滿屋子的尋找什麽。那自然是一無所獲的。
一無所獲的他,忽然跑出房間,追着已經遠去的黑車。消失在她的實現裏。
當她再一次看見他的時候,是第二天。他手上捧着一個很精致的小盒子。她猜,那裏面,或許,就是她的骨灰了吧。
想到這裏,忽然就覺得渾身一陣的寒冷。她沒了呢,真的沒了呢。就剩下一把灰了。
她見他捧着那個盒子,走到卧房,将盒子放在她平日睡覺的位置。又轉身将牆上挂着的兩人的結婚照取了下來。
照片裏站着兩個人。自然是他跟她了。他們在一片綠茵草地上。他背靠着一顆粗大的梧桐樹,望着遠方。雖然表情很嚴肅,但是嘴角那一點弧度,能看出,他很開心呢。她依偎在他的懷裏,扭頭看着她,眼神裏,滿滿的愛慕和幸福。眼睑都盛不下了。
曾經他們也很幸福啊,從什麽時候開始,他們就忽然間,越走越遠了呢。似乎,從要不要孩子,開始的吧?
拉回神思。陸黎瞧見莊牧将那張照片也放在她平日裏睡覺的位置。然後,他緊挨着那些東西躺下,蓋上被子。閉着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整個房間很安靜。安靜的只有莊牧的呼吸聲,然後,呼吸聲越來越粗重,最後,變成了一發不可收拾的低泣聲。
哎!
她嘆了口氣。罷了罷了。看着蜷縮在那,低聲哭泣的男人。陸黎慢慢的靠過去,輕輕的,躺在他的身邊。
眼前的男人,依舊如她遇見時的那般。她還記得,那挺拔的身姿,洪亮的聲音(吼聲)。一雙讓人望而生畏的眼睛,但只要一笑,就回彎出一個月牙形。那時候她猜,肯定就是因為他笑起來眼睛像月牙的緣故,他才不得不繃着臉,像個仇人似的,對他們橫眉怒對。
手,不自覺的撫上那緊蹙着的眉峰。自然是感覺不到什麽了。但是她依然來回重複着這些動作。想将他的眉目,刻畫在心裏,永遠也不忘記。
忽然,神奇的一幕發生了。她看着他在她眼前老區,瞬間白發蒼蒼。同樣的姿勢,佝偻着背,抱着四周的菱角已經被磨的圓潤的盒子。睡的安穩。
忽然,他眼睛一睜,像她初遇他時那樣清澈,明亮。然後那雙清澈明亮的眸子,對上她的。她吓了一跳,下意識的縮回了手。
然後,他的眼神漸漸的空洞下來。放下心來的陸黎,就聽他閉上眼睛前的最後一句話:“下輩子,我一定會找到你的。然後,換我來愛你。好嗎?”
頃刻間,淚流滿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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