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 章節

張享注視了許久天邊那道最後的昏黃，目光忽然銳利起來。

吳省的意思很明确，如今晏懷章腹背受敵，如果張享出面，趙西亭那邊一定會放他一馬。

張享陷入久久的沉思。

趙西亭，晏懷章……

到底值得，還是不值得？

他是不願再和趙西亭有牽扯的，可現在吳省在逼他做選擇。

張享沒有再見晏懷章，搭吳省的車一起回市區。路上吳省還想跟他聊聊天，可惜張享不給面子，壓根沒給他搭讪的機會，一上車就鑽後座上趴着閉目養神。吳省本就理虧，就這麽憋屈了一路，盡職盡責地把張享送到家，張享道了聲謝，優哉游哉上樓，吳省沒沉住氣，追問了一句。

“阿享，麻煩你了。”

吳省有求于他，而且所求之事并不光彩，不免擡不起頭來。

張享猜到他在擔憂什麽，腳步一頓，淺淺笑：“您放心。”

“如果你要過去，我每天派車來接你。”吳省看他又要走，連忙道。

“不用，我打車就行了，吳哥，今天辛苦你送我回來，早點休息吧，晚安。”張享揮揮手，施施然上樓。

吳省失笑，這家夥有時候跟晏懷章一樣，讓人生氣，又發作不出來。

難道這就是同性相吸嗎？吳省忍不住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他調轉車頭開往公司，路上給小助理去了電話，确認晏懷章沒有通宵看劇本而是睡下了，微微松口氣。

不管是不是因為見了張享才按時休息，這總算是個好現象。

他也是幾天沒合眼了，揉了揉太陽穴，吳省在路邊咖啡店點了一堆咖啡漢堡的外賣，帶去公司，一進工作室，香甜的食物味道立刻勾起了加班狗們的熱情，招呼都不用一個，吳省手裏的東西就被一搶而空，只剩下幾個空塑膠袋。

“一群畜生！給我留一杯！”吳省張牙舞爪地撲上他們。

“吳哥吳哥，那邊有黑咖啡，您喝。”可惜他下手沒人家下嘴快，最後只能端着冷掉的苦咖啡。

這裏是晏懷章的公關團隊，直屬吳省，負責晏懷章的宣傳公關工作，都是年輕人，拼起來勁頭十足，吳省用他們，就是看中他們的幹勁。

看完彙總來的數據，吳省冷笑：“下血本了。”

“吳哥，不少大V轉發了造謠晏哥的微博，媒體那邊我們壓着，但微博删也删不完。”

“讓他們轉吧。”吳省不懷好意地搔搔下巴，“把老晏拍《夢靥》的消息發出去，配圖用這幾張。”他把手機丢到那個人手上。

照片一出現在電腦屏幕上，那個人驚呼：“哇哦！正點！”

“什麽什麽？……我靠……晏哥！”

吳省煽風點火：“怎麽樣？”

“這長腿細腰，不看臉就是個美女！”

“不對，還不能看胸和肩膀，屁股也太窄了。”

“你個色狼滾犢子！求高清圖片當鎖屏！”

吳省清清喉嚨：“差不多行了，就配這幾張圖，用老晏的微博發，你寫條通稿，今晚就給雜志社，該幹活的幹活，他們會請水軍，咱也會。想玩大的，陪他玩。讓他們嘗嘗什麽叫嫁衣神功。”

淩晨一點多的時候，沉寂多日的晏懷章終于冒泡了，他的微博大半夜更新了幾張照片，背景很黑，照片裏的人站在陰影中，一條黑長裙緊緊裹着身體，兩條修長的腿分外顯眼。

要麽站着，要麽坐着，每一張都看不清臉，只看得到腳下一層煙灰煙蒂，還有指尖袅袅的煙圈。

配的文字是——夜深不能寐。

即便是夜深人靜的時候，這條微博也被迅速轉發，有不明真相的群衆，有看熱鬧的媒體人，有冷嘲熱諷的黑，還有吳省請的水軍。

轉發內容不一而足，但有一樣占了上風，那就是，晏懷章又拍什麽片子了？

他這幾年拍戲不少，可拿得出手的作品不太多，而且風格大多貼近商業大片，像以前那種精雕細琢的文藝片已經比較少見了。這幾張明顯不是商業片的照片引起了影迷極大的興趣，不斷有人猜測他在拍什麽樣的角色。

再就是配圖的五個字，夜深不能寐。

為什麽夜深不能睡覺？是因為工作太忙半夜趕戲，還是因為最近的新聞爆料焦慮得無法入睡，還是因為其他原因？

各種猜測腦補比真相還要精彩。

到早晨七點，這條微博轉發已經超過三萬，而且數目還在以肉眼可見速度增加。

吳省覺得火候差不多了，讓早就聯系好的幾家媒體放出了晏懷章正在拍攝新電影《夢魇》的消息。新聞配圖也是吳省拍的，拍攝角度十分刁鑽，有晏懷章出保姆車的，有他外面穿着羽絨服下面光着小腿在片場背臺詞的，看起來就像是偷拍。有眼尖的群衆一眼看到羽絨服裏那件黑色的裙子就是晏懷章發的照片上的那件。

果然是女裝！

晚上看不清他穿着高跟鞋，白天的照片就很明顯了，細長高跟鞋，甚至頭上還有假發，晏懷章破天荒地穿女裝扮女人了。

報道裏語焉不詳，只說了電影的名字，對劇情只字不提，只是“據知情人士透露”，晏懷章會挑戰出道以來從沒有出演過的角色，非常獨特。

有個影評人轉發時說：“看起來是一部cult film，這種電影往往叫好不叫座，甚至引起大衆非議。無論晏懷章初衷如何，這部電影值得期待。”

不必說，這位影評人也是被吳省賄賂了的。

吳省的目的非常簡單，你們不是想搞臭晏懷章的名聲嗎？我就來個草船借箭，免費借個東風炒炒《夢魇》。正發愁晏懷章接了部沒法宣傳的小衆電影呢，你們送上門來，不用白不用！

不出吳省的預料，爆料新聞一出，大衆的目光立刻被吸引到了電影本身上來了，畢竟晏懷章靠電影起家，拿過不少有分量的獎項，他的作品永遠比緋聞更吸引人。

就連導演謝曉峰那部獲獎的短片也被翻了出來。

有人回過味來，先炒緋聞吸引眼球，再炒新片拉人氣，這種炒作手法屢見不鮮，只不過晏懷章從沒用過，沒有人懷疑罷了。

看這事态的發展，不是預謀炒作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個論點一出，立刻遭到辯駁，他們認為晏懷章沒有必要靠炒同性緋聞這種一黑到底白不回來的新聞，再者，他之前也拍過不少無名的片子，從來沒有拿緋聞炒作，現在突兀地炒了，反常即為妖。

雙方各持己見，誰也不服誰，頓時掐了個天昏地暗。

轉移視線第一步初步成功的吳省終于笑了。

眼下這事交給同事盯着就OK，吳省終于騰出空來跟晏懷章的律師好好談一談。這些年來晏懷章的片酬節節攀升，加上腦子還算清醒，很早便開始圖謀後路，做了不少理財，盡管被風翔盤剝了不少，手頭依然小有積蓄，成為風翔的小股東後他就在打算走獨立工作室路線，可惜他現在羽翼未滿，只能暫時栖息在風翔之下，根本依舊與公司休戚相關，這一回趙西亭是想玩狠的，不惜拉整個風翔下水，如果他的計劃得逞，晏懷章元氣大傷都是輕的，很有可能會攤上官司。

吳省作為晏懷章的經紀人，對裏面的貓膩再清楚不過。規避稅款幾乎是業內的潛規則，人人都想多收幾個錢進口袋，不想錢白白交給國家，只是做的過分與否得看自己良心。

公司偷稅是板上釘釘的事實，早年晏懷章的經濟約全部握在公司手裏，片酬都是他們拿到後再分成給晏懷章，分到多少，他連抗議的機會都沒有，偷不偷稅只有公司自己清楚。

晏懷章逐漸獨立後，他與風翔依舊分成，不過比例是三七開，納稅便成了晏懷章自己的事。對晏懷章的人品，吳省雖然多有微詞，可違法的事他是不會幹的，這點信心吳省有。

麻煩就麻煩在這裏，趙西亭攻擊晏懷章，必定從公司那方面入手，而公司內部實力盤結魚龍混雜，看不慣晏懷章的人大有人在，若是被人橫插一杠，那晏懷章真是要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下一步，渾水摸魚，既然有人要把局勢搞亂，那不妨更亂一點，吳省最喜歡在背後打太平拳。

無論走到哪裏，耳邊都能聽到晏懷章的新聞。張享放下報紙，看了眼服務生，還沒有送來打包的飯菜。周末來這家店吃飯的人格外多，偏偏吳省說晏懷章愛這家的湯，張享只好來點了一份，等了一個小時還沒送來。

鄰桌有兩個年輕姑娘聊天的內容是最近娛樂圈的八卦，張享聽了幾耳朵覺得人民群衆的想象力太豐富了，無語地揉揉鼻子，又催了一次，湯才姍姍來遲。

他戴好圍巾帽子，提着保溫盒離開飯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