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棋手們:旁觀貼貼/一個……
私廚餐廳, 廳內有盆栽綠植,什麽發財樹、富貴竹,既符合了華夏人對財運亨通的期待, 又讓廳內布局賞心悅目。
娜塔莉等人坐在一棵葉片較為密集、足夠擋住大部分人臉的發財樹後方。
為了不暴露自己, 他們進餐廳時,特意挑了個角落, 從餐廳門口進來時也很難第一眼看清此處。
再加上有綠植遮擋,無疑是個非常适合觀察的地點。
他們的視線往不遠處的路易斯看去, 能非常明顯地看到坐在路易斯面前的那位青年人正臉。
說是對面, 其實更精準而言是斜對面。
這種視野下,沒有路易斯的身形遮擋,他們能更清晰地看清楚青年的長相。
拉丁裔小帥哥家裏經商, 叔叔在華夏京市發展事業多年,已經拿到了華夏久居證, 他也來過華夏多次——在看向那一桌時, 說出了“他是路易斯的約會對象”的困惑後,愣了一愣。
艾爾注意到他的表情, 挑了下眉頭, 示意他有話趕緊說。
拉丁裔:“這麽一看, 總感覺得這個男人很眼熟,可能之前見過。”
他這麽說完,娜塔莉問:“見過?”
被前女友cue,小帥哥有點羞澀地撓了下臉,然後小聲道:“應該是和我叔叔做生意的?”
這句話說出口, 得到桌上數位青少年的贊同:确實,那位年輕先生看着就很有商業人士的範兒。
他們的點菜進程到一半,那邊路易斯一桌已經點好了。
私廚餐廳, 分兩種點餐模式,一是順應科技,手機掃碼點餐;二是傳統點餐,靠着紙質菜單,勾菜品。
按道理來說,同桌點菜,熟人間會推脫一番,各自點需要吃的菜品。
路易斯沒動手拿菜單,也沒有拿手機點餐,只是冷淡地抱着手臂。
他對面的成年人用骨節分明的手指握着桌面上提供的筆,沒有開口詢問對方的意思,從菜單的第一頁主食到最後一頁的飲料,全程兀自點餐。點餐結束後,才将菜單遞給一旁等待的服務員。
服務員低聲詢問這桌的客人共有幾位,英俊青年答,因為聲音較低,沒法清晰辨別具體人數。
路易斯依舊不說話,像是極力避免和面前的男人打交道。
氣氛是冷的。
換種更準确的說法,他們兩人間的氣氛是寒冰,即便沒有靠近,都能察覺到彼此間的暗流湧動。
雖然看不到路易斯的正臉,娜塔莉也能覺出他大概并沒有特別高興。
——至少,在面對那個青年人時。
娜塔莉忍不住咬了咬嘴唇,她透過葉片,看到路易斯後頸雪白,姿勢疏冷——是那種她曾見過的,他在賽場遇到了不喜歡的棋手時,軀體語言透露出的情緒。
“應該不是約會對象……”路易斯看起來不喜歡那個青年。
她喃喃說。
拉丁裔将菜單放在她面前:“娜特,先別看路易斯了,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安立奎說的沒錯,你先點幾道想吃的菜,我們還有挺長時間來觀察……”妮娜頓了頓,“觀察路易斯的約會對象是誰。”
娜塔莉依言,将菜單接過。
他們低聲讨論起了華夏知名菜品,京市這家私廚餐廳的環境很好,餐廳內的服務員在打過招呼示意後,也沒有貿然上前。
點餐結束,約莫耗費了幾分鐘。他們再擡起臉看向路易斯那一桌時,發現門口正好走進來兩個人。
一個鬓發帶灰的中年男性,一個戴着圓帽的年輕女性。
兩人并肩而走,中年人屬于亞裔人種中難得的深邃,灰眸燦燦,疑似混血人種。他的手臂線條清晰、健康有力,并沒有扶着女孩的腰,而是輕輕地落在她的肩頭,半扶半放。年輕女孩走進餐廳,邊走邊摘下圓帽,露出了一張精致秀白的臉。
标準的東方美人。
艾爾對女友妮娜說:“像路易斯。”
妮娜愣住,她不解道:“為什麽說像路易斯?”
艾爾比劃了一下:“眼睛黑,臉小小,皮膚蒼白。”
在西方人眼中,他們極難分辨出亞裔人種中,究竟是屬華夏、島國還是寒國國籍。不過,眼前這個年輕女孩顯然不同于從前他們在A國遇到的亞裔人種。
她有着極其東方雅致的五官:細眉、潤眸,俏鼻、粉唇。
不知道為什麽,第一眼看過去,就讓人想起古典東方畫作中的美人。
“路易斯的眼睛黑,臉也精致,皮膚也是蒼白的。”
除此之外,還有特別重要的一點:即便他們從未見過這個女孩,也能憑借肉眼看出。
年輕女孩身上的柔軟、病氣與常人太過不同,她顯然沒那麽健康。
過分蒼白的肌膚,中年人無法忽視的扶肩動作,還有她在餐廳裏都要穿得比常人多一點——
路易斯和她一樣,周身萦繞着不太健康的病弱感。
亞裔少年和亞裔美人有着相通之處,容顏、氣質等等……一時間,艾爾好奇起來:難不成這個女孩是路易斯在華夏境內的親屬嗎?
不對,聽說路易斯是雙親丢在福利院的棄兒,他們這群年輕朋友也從沒聽說過路易斯有回華夏尋親的打算。
疑惑,好奇,幾人面面相觑,腦中的問號幾乎都要具象化。
年輕女孩落座時,青年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來一件外套,看着款式像男式的,略為寬大,他将外套抖了抖,然後披在了她的肩頭。
他們那一張長方桌可以坐下六個人,最後坐下的只有四個人。
兩端的單人椅上空落落,稍長端的椅可容納兩人。
路易斯身邊坐下了那個中年人。
青年身邊坐下了年輕女孩。
就是年輕女孩落座的那一刻。原本冰凍的氣氛,在這一刻融化,開始化為融融春·水湧動。
落座後,青年下意識地就把女孩的手握住了,他用長指輕輕摸索着她的手心,舉止親密,暧昧湧動;從他們的方位看去,可以看到青年原本不茍言笑的冷臉在碰到女孩時,變得溫軟而柔和。
那個年輕女孩臉上挂着淺淺的笑。她的手被握着的同時,不忘記看向對面兩人。
路易斯和中年人。
娜塔莉一直關注着那一桌的動靜。
在國外不少人對亞裔面孔的印象不算太好,居多是因為寒國人天生愛喊嚷,公開場合時亦放大聲音,視周圍他人于無物;早年間,寒國人故意冒名頂替華夏人,在外随意吵嚷時,就稱呼自己為華夏人。一時間讓華夏人在外的名聲頗為難聽。
華夏人天生的審慎小心、斯文內雅,其實并不會讓他們在公開場合時如寒國人般不雅地吵嚷起來。
他們那一桌落座後,沒有大聲說話,說話的聲音總是低而緩和的。
中年人将幹淨的玻璃杯列位排着,提起餐廳準備好的溫熱茶水壺,周到地給桌上的小輩倒好茶水。
玻璃杯遞送時,路易斯與身邊中年人的手明顯地觸碰一下。
接杯的時刻有點久。
緊随之,路易斯的肢體語言就變得比起前幾刻要輕松太多。
繃緊的背脊一下子松懈,原先與青年人相處時的不悅、不爽肢體語言,變得輕快起來,他開始放松自己,懶洋洋地把自己的背靠在椅上,開始喝茶水。
忽然,娜塔莉想起了一件事:華夏語很難學。
娜塔莉在中學裏也曾上過幾節華夏語課,聽了以後,就歇了繼續進修的心思——實在太難了,方塊字居然能有幾千上萬個,不像是英文只有二十六個字母組成。
她知道路易斯的華夏語學得很好,圈子裏也有青年棋手學習華夏語,在得知路易斯開始鑽研、學習華夏語後,還試着和他來了場華夏語比賽。
結果和在棋場上一樣,輸了個徹底。
該青年棋手發推特,感慨路易斯真的太有天賦,連華夏語都能在短短數月裏,學得超過他這個正經在孔子學院學了兩年的學生。
娜塔莉當時并不以為有什麽,後來她知道路易斯在華夏賽期時,是與人約會,便知道督促路易斯學習華夏語的動力來源于哪裏。
是他的“約會對象”。
娜塔莉試圖從桌上其他人中,分辨出究竟哪一個才會是路易斯的“約會對象”。
說實話,這真的有點難。
如果說是最早的那個青年,在他們落座後不久,娜塔莉就打消了這個想法。畢竟他們倆看起來氣氛并不融洽,甚至沒有搭理過彼此一句。
如果說是那個年輕女孩——她又覺得不應該,她和青年的親密程度,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來。
青年握着她的手,情侶之間的摩挲、親密。甚至在方才,青年還特意給年輕女孩搭上了外套,免得她受寒。怎麽看,他們倆都應該是情侶。
至于中年人,那更不應該了,他看起來就像是爸爸叔叔那一年齡段的長輩。半點沾不到“約會對象”的界限。
娜塔莉陷入了茫然之中。
她完完全全被眼前這一幕給搞糊塗了。
同行而來的友人們也是如她一般的想法。
“路易斯的‘約會對象’究竟是誰呢?”
妮娜喃喃地說出口,她與娜塔莉對視一眼,看出彼此眼中的困惑。
他們這一桌開始上菜,服務員将熱騰騰的菜品呈上,垂涎欲滴、香味撲鼻的食物氣味鑽進了他們的鼻腔。他們的肚子頓時咕咕叫了起來,安立奎已經開始動筷了,他邊動筷邊道:“娜特,你不覺得他們四人一桌的樣子,很像家庭嗎?”
A family.
也許是關系越遠越生疏的外人,才越能看懂、理清她無法看透的細節。
一語中的。
安立奎不是棋手圈的人,他從沒像娜塔莉、妮娜艾爾等人那樣與路易斯從小一塊下棋到大。以旁觀者的角度來看,他的說法,幾近準确。
“你看,”安立奎看到桌上三人的目光朝他看來,便忍不住解釋自己的結論從何而來,他簡單地歸類了自己所見所得:“父親,女兒,女兒的……男友,還有路易斯。”
他努了努嘴,示意他們繼續看那邊。
“不知道路易斯和他們什麽關系,但我猜測,路易斯和那個年長者、女孩關系匪淺。”
“年長的在給他倒水,菜上來了還給夾菜。”
“看着就像是長輩關心孩子。”
“不過,那個年長者的長相和女孩的不太相似……嗯,也許是叔伯這類的關系?”
安立奎這樣猜測着,他的說法也确實很有可信度。
年輕女孩坐在路易斯的對面,正在此時給他夾了一份菜,手邊的青年在給她剝蝦,手臂長,動作大,路易斯伸碗接她夾菜時,不妙碰到了對方。
青年的臉色驀地陰沉下來。
不過他沒說話,只繼續地剝蝦,剝蝦。
這一幕,視線受限,娜塔莉這一桌不能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落進他們眼中的,只有簡單的幾個因果邏輯:
女孩給路易斯夾菜——路易斯接過——青年立刻臉臭。
艾爾:“這麽一說,好有道理。”
“那個男人是因為他女友給路易斯夾菜所以臉臭了嗎?”
“……他好大的醋勁兒啊。”
最後,妮娜小聲聲,搖頭晃腦說道,一副成年人居然拈酸吃醋到這地步上的驚愕。
秦池還是頭一遭操縱着軀殼們一塊到公開餐廳吃飯。
挑選的地點是京市一家口碑極好的私廚餐廳。餐廳的飲食安全過關,且私密性強,不允許在內用餐時拍攝,給予顧客們比較周到的用餐環境。
從路易斯出門,坐車,到半路她覺得【路易斯】餓了,如果驅車到獨棟別墅,恐怕還得一陣才能吃上飯。
再加上【牧雲】剛好開會結束,下班回家,亦是腹中空空。
軀殼處于饑餓狀态,秦池也就把原定在獨棟別墅相逢的打算暫時推後。
先解決饑餓這一關。
【蘇一杳】目前已經進組拍攝,不好請假,所以今天,秦池能操縱見面的軀殼只有四個。
好在也能夠達成【路易斯】和【顧如渠】的相性測試,不算白來。她用【牧雲】身份提前預訂好私廚餐廳的座位,就在出租車內,讓【路易斯】原本驅車前往獨棟別墅的路線中途改變,最終定位為私廚餐廳。
路易斯到達餐廳,用了【牧雲】的貴賓會員卡刷卡入內,落座。
軀殼【牧雲】的公司距離這家私廚餐廳不算遠,驅車來也就幾十分鐘,于是他成了第二個到達的。
到達的時候,秦池沒敢讓【路易斯】和【牧雲】接觸太多。
選了斜對着的座位,不觸碰、不對話、不搭理,盡量減少軀殼之間相性不符帶來的不适感。
兩個軀殼到達餐廳。
用的是【牧雲】的貴賓會員卡,秦池圖方便,直接操縱着這具軀殼開始點餐。
雖然看起來是四個人的聚會吃飯餐,但本質上只有秦池一人。
她當然不需要過問別人的意見——哪有一個人點餐還要問問自己要吃什麽的。如果真要裝模作樣,過問時還免不了與路易斯的接觸,公開場合中,要是因為這個原因而感到不适、焦躁,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點餐時,按照四具軀殼的飯量,她的喜好,利落快速地點了下來。
點餐結束後不久,【顧如渠】驅車到達私人餐廳停車場。
秦池和顧如渠·自己一塊走進餐廳時,注意到從旁人角度可見的兩個自己。
多個軀殼,多個角度,秦池總能從中得到普通人無法了解到的信息與樂趣。
此時此刻,桌邊兩個男性。
一個少年棋手,一個成年總裁。
抱着手臂,坐在彼此斜對面,極力不靠近對方,免得相性超差帶來的郁悶感襲擊軀殼,乃至影響到秦池的心情。
從她的角度看去,就像是兩只氣鼓鼓的貓正處冷戰之中,虛拳緊握,耳朵後飛,要是碰到一點點,就要大聲咆哮,嗚嗚示威。
其實還是有點郁悶的——尤其是路易斯和牧雲,這兩個軀殼看到彼此時,總會有種低于肌膚接觸的郁悶感,好在這種感覺程度輕微,在秦池落座後,這種感覺就消退了。
秦池的手給牧雲捏着,肌膚相觸帶來的愉悅完全抵消掉相性不符的軀殼之間,互相對視帶來的憂郁、不悅。
之後便是觸碰【路易斯】,測試【顧如渠】與【路易斯】這兩具軀殼間的相性程度。
遞過杯子的那一刻,湧動在兩具軀殼間的情緒是驚人的舒适:與【顧如渠】與【蘇一杳】接觸時的感知相同。
溫暖、平和。
但程度要比之濃烈很多。
秦池為此瞪大眼睛,【路易斯】軀殼原本的緊繃感在接觸到【顧如渠】時,瞬間消散無蹤,化為溫泉般的綿綿熱流,讓他放松脊背,不再因為斜對面的軀殼相性不合而感到情緒焦慮。
主身體與軀殼、軀殼與軀殼間的情緒總能反哺到秦池的身上,她禁不住微微笑起來,感到開心:【顧如渠】和【路易斯】的相性很好。
最後只剩下【蘇一杳】和【路易斯】的相性。
秦池開始對最後這一項相性測試抱有最大的希望!
想着想着,她就開始高興:親和力高的路易斯和顧如渠的相性這樣好,和蘇一杳恐怕也是如此……
嗯,她的四具軀殼中,只有【牧雲】這一具不太讨人喜歡。
不過沒關系!
秦池興高采烈地想,那她就最大程度地避免牧雲和【蘇一杳】【路易斯】的接觸就好。
全程吃飯中,秦池用着四具軀殼,分工有序地開始吃飯,填飽自己的胃。
秦池本池是很少動手夾菜的,顧如渠、牧雲手臂長,有她不好夾到的菜肴,兩具男性軀殼都能輕而易舉地幫忙夾到。
她的主身體只要負責吃飯就好。
不過她的飯量不大,吃的時候,歇了一歇,算是中途進食的休息回合。
路易斯這具軀殼需要補充維生素,恰好一盤蔬菜就在秦池面前,她拿了筷子,開夾,給路易斯·自己補充營養。
因為本就是一個人,意識操縱之下,沒說一句話,默契到她開始拿筷子,【路易斯】就端着小碗,乖乖遞上來。
【牧雲】正在剝蝦,在剝蝦途中,秦池沒注意到,讓軀殼的手臂不巧和路易斯的手撞了一下。
喔,該死。
秦池努力維持住臉上的平靜,她的主身體表情管理非常得當,游戲軀殼們卻不那麽好控制。
不需要擡眼看,秦池就知道身旁自己的臉色是怎樣的。
這種RPG主角之間的相性不合,完完全全是因游戲屬性設定所導致,優先權先于秦池的意識操縱。
青年眉眼冷下來,慢條斯理地咬了咬牙根。
公共場合,不能夠袒露出因為相性不合帶來的嚴重、強烈不适感,秦池到底忍住那種皮膚擦過的郁悶之感。繼續剝蝦。
因為太過潛心于剝蝦,數量剝得多了。
秦池吃不完,最後她挑了幾只,細嚼慢咽吃掉,多的全部歸牧雲·自己吃。
三個男性身軀,一個女性身軀。
飯量有很大不同。
【牧雲】【顧如渠】的飯量屬于成年男性該有的大,【路易斯】還沒有成年,飯量比秦池主身體要大一點,比成年男性小一點。
秦池吃飽後沒一會,路易斯軀殼也吃飽了。
剩下牧雲、顧如渠繼續抓緊幹飯中。
吃飽時,秦池也不忘記和自己貼一貼,牧雲幹飯,她就握住軀殼空閑的左手,十指交扣,腦袋擱軀殼肩頭上,慢吞吞地盯對面【顧如渠】吃飯。
顧如渠吃飯的時候,動作很優雅,是與牧雲吃飯時不一樣的作風。
軀殼自帶屬性決定了他吃飯時的舉止特別克制、禮貌,挑選菜品時也頗為養生。
看【顧如渠】吃飯,也是一種享受。
秦池吃飽了能看斜對面的顧如渠進食。
路易斯·自己吃飽後,視線不能往斜對面撇,只能盯着秦池。
秦池被自己盯着也不覺得有什麽不對勁,臉頰蹭着牧雲的肩膀,手掌與手掌溫熱交纏,對面的少年軀殼直直地看自己。
一副阖家歡樂的美好畫面。
“妮娜,你看那。”艾爾對妮娜道。
他們這一桌也吃到八成飽,最後填肚的功夫,半心半意地注目着路易斯那桌的畫面。
家庭式就餐。
父親,女兒,女兒的男友,以及一個不知道在這個家庭中是什麽身份的“路易斯”。
妮娜咬着吸管,咕嚕咕嚕吸着酸梅汁,随着男友的話,看向那一桌。
東方女孩的正臉在餐廳燈光下,精致美麗,她與身旁男友的姿勢很親密,臉擱在他肩頭,英俊青年半點不受到影響,繼續吃飯。
如果有女孩暫離他身邊的動作,他還會适時調整,以方便女孩接觸到他。
縱容、無比縱容。
他們之間的氣氛融洽、默契到,仿佛心有靈犀一點通,脈脈愛意在他們的動作中流動。
路易斯背對着他們,他們只能看到他的大致動作。
吃飽以後,少年的背脊放松,靠在椅背上。
他的脖頸沒有移動,視線筆直地看向眼前的女孩。
專注、認真,連撇斜對面的青年一眼都不願意。
……
娜塔莉亦是看到這一幕。
她愣住了。
一時間,娜塔莉又開始懷疑此前自己的猜測:路易斯的“約會對象”真的不是那個女孩嗎?
他在吃飯間,注視對方的次數太多了。
她開始胡思亂想,想着安立奎說他們四人像“家庭”,那是不是意味着路易斯和那個女孩是姐弟?
艾爾都說,他和那個女孩長得很像,都是眼睛烏黑,臉小而精致,皮膚雪白。
甚至周身萦繞的氣質都很相近。
又或者,他和年輕女孩不是姐弟關系,只是在華夏的朋友……他今天出門只是見見朋友,吃吃飯,還沒到和“心愛女孩”約會的時刻?
還是說,他的“心愛女孩”真的是坐在他對面的年輕女孩?可是她看起來已經有男友了……
很多念頭在腦子裏轉,她得不到答案,又無法親自詢問,視線凝固在不遠處那桌,直到安立奎輕輕碰了下她的手臂。
“娜特,他們準備走了。”
是的,路易斯就要和那三個成年人離開了。
年輕女孩的圓帽被青年用手拿着,還不忘記幫她把外套搭好,跟在她身邊,手臂輕輕地挽過她的腰。
中年人緊随其後,路易斯與他并肩。
情侶在前,老少在後。
很快,這一行人的背影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之中,驀地,娜塔莉呼出一口長氣,不知道為什麽,從他們起身離開時,她就繃着一股勁兒,努力裝作毫不在意、姿态輕松的樣子,隐蔽在餐廳角落,以防他們注意到這裏有幾個鬼鬼祟祟的人。
——要是被路易斯發現他們尾随其後,跟蹤他,娜塔莉總覺得他會很生氣。
安立奎在這時候,冷不丁地來了一句:“我知道那個男的是誰了。”
“誰?”
“華夏有名的富商,比我叔叔有錢多了。”
娜塔莉知道安立奎的叔叔擁有的資産已經是常人不可匹敵的那種,她沒想到出門跟蹤一趟路易斯,居然遇見了個比他叔叔還要有錢的人。
“這個。”
安立奎将他叔叔的微信朋友圈給他們展示了一番。
去年的一條朋友圈,照片上,有着他叔叔和年輕富豪的合照。
合照上,年輕富豪對着鏡頭禮貌颔首微笑,英俊迫人、氣宇不凡。
妮娜:“和剛才看到的完全不一樣……”
艾爾也贊同道:“剛才看到的這位先生,看起來比照片上平易近人多了。”
“不對,”艾爾又自我糾正一番,“是在他女友出現後才平易近人的。”
“而且,有一點我不知道你們有沒有察覺出來。”
“什麽?”數人齊齊看向安立奎,安立奎抓了抓頭發,喃喃道:“他女友出現後,就像是定海神針一樣,把他們倆給定住了。”
“原本他們之間的氣氛很壞,很差,她一出現後,氣氛就變得特別好,特別和睦。”
“……就像是,看在她的份上,他們極力保證着場面上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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