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一棵古樹
翌日一早,綠畫拿回一個印着金粉的帖子。
“是靖國公大小姐邀請各位小姐去府上賞菊,說是得了幾盆瑤臺玉鳳呢。”綠畫知道阿凝不會打開看便主動解釋道。
阿凝昨夜一直未休息好,心裏有事又不能和旁人說,因此早上起來眼下一片青色。如今看見那張帖子,心情更是不好。
張芷若是靖國公的嫡女,也是當今皇後的親侄女,因此為人驕傲的很。有幾次在宴會上,阿凝的衣裳同她顏色一樣,張芷若氣的不行,覺得是阿凝搶了她的風頭,為此沒少給阿凝下絆子。而每次她都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因此更氣了。
可是巨石城的貴女就這麽多,她若是不請阿凝怕落人口實,因此才心不甘情不願的往府上遞了帖子。
阿凝洗漱好之後,綠畫拿來一套新做的衣裙,穿好之後阿凝照鏡子又道:“取那件緋色披風配着吧。”
“對了,我爹在嗎?”
紅琴搖頭,“國公爺早早就離府了。”
阿凝點點頭,看來只能等爹爹回來再問了。等用過飯,收拾妥當之後便出門了。
阿凝入學的書院是巨石城幾個官員共同出資建立,因此自家的兒女便都在此學習。
學堂占地很大,分別有四間上課的屋子,兩間書屋,兩間供夫子休息的房間。阿凝所在的叫翠竹閣,門口處有一小片竹林。
進了翠竹閣,孫熙靈早就到了,她和阿凝是挨着坐,因此等阿凝坐下的時候便發現桌子上擺放着一沓桃花宣紙。
因做工繁複,書寫之時還能聞到桃花的香氣,所以極為難得。阿凝杏眼睜的老大,“你什麽時候發的財?”
孫熙靈笑的像偷了小魚幹的貓兒,洋洋得意道:“我在我爹的書房偷的。”
阿凝一時竟然不知說什麽好。
孫熙靈低聲道:“你不是不想嫁皇家嗎,那就用桃花宣紙寫字求姻緣啊,據說特別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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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凝大致數了一下,這裏放有約二十幾張。“幾張就夠了,你拿這麽多幹什麽?”
“一張紙只能求一個,你多寫幾張,咱們從中擇優。”孫熙靈朝着阿凝眨眨眼。
阿凝低頭輕笑,剛要說原來孫熙靈在花園裏挖土是要埋這個,夫子就來了。二人急忙将桌子收拾好,拿出書本聽課。
待到晌午時分,夫子道了聲下課便先走了。
阿凝收拾好書袋,正要和孫熙靈一起走的時候,張芷若攔住了她們。
張芷若向阿凝看去,只見她內裏穿着茜素青色的短衣,底下配有一條金絲軟煙羅料子的月華裙,在最外頭罩了一件對襟小褙子,領抹處嵌着細碎的珠子。
日光照射下,珠子閃着靈動的光,讓阿凝的臉便的越發的晶瑩剔透,宛若仙女下凡。
張芷若心裏氣極,面上卻不顯,她半點都不想和這個處處搶她風頭的人說話,可是不說又不成。
“楊雪凝,賞菊宴那日我要穿緋紅色的衣裳。”說完不待阿凝回應便和丫鬟走了。張芷若看的清楚,早上阿凝來的時候便是披着一件緋色的披風。
她是宴會的主人,自是要穿的打眼,若是阿凝也穿了顯眼的顏色,那焦點肯定又是她了。
等出了院子,自家的侍衛識趣的跟上。張芷若瞥見門口站的比竹子還筆直的趙憶,不免心裏泛起一絲嫉妒,容貌好功夫又高。
她曾經托人打聽過,趙憶出生在一個破落的小山村,爹娘在生了第二個兒子後便對他非打即罵,後來更是想要将他賣了。最後他逃了出來,到巨石城之後入了安國公府。
張芷若見阿凝還沒出來,她想了想折返到趙憶的面前,清了清嗓子道:“我府上還缺一個統領,若是你想來定然報酬極高。”
趙憶的眼睛根本未看向她,更是連句話都不說。
張芷若氣極,擡起胳膊就要打趙憶,身後的丫鬟按住提醒道:“小姐,三思啊。”
剛才在屋裏就氣的不行,出來之後更是被氣昏了頭,聽說安國公有收他為義子的苗頭,若是将人打了怕是會得罪人。張芷若放下胳膊,弱弱的哼了一聲便轉身走了。
在屋裏的阿凝正在和孫熙靈請教怎麽寫,怎麽埋。過了一刻鐘才面上帶笑,心滿意足的出來。
趙憶習慣性地接過阿凝的書袋,裏面桃花宣紙露出了一角,趙憶頓了頓,輕輕的将紙張放好後才将書袋合上。
阿凝正低頭想着桃花宣紙的事情,前面便有人攔住了去路。
為首的便是靖國公世子張宏川,他穿着錦衣綢緞長袍,頭上帶着的玉冠嵌着一顆醒目的藍寶石。入秋的天氣,他拿出一把折扇嘚瑟的搖了幾下,才懶懶的開口道:“楊小姐身子可大好了?”
孫熙靈在一旁瞧着他的德行就覺得他欠打,之前謠言肯定是他放的,他竟然還有臉來和阿凝說話?未等孫熙靈上前,趙憶直接筆直的擋在了前面,将張宏川看阿凝的目光擋住。
張宏川不滿,趙憶雖說和他年歲差不多,但是身量高,将身後的美人擋的嚴嚴實實的。前幾日他找人散播謠言,本以為美人會找他算賬或者是安國公府有什麽表示,沒想到不過一會就被壓下去了。
張宏川擡頭看向趙憶,肯定就是這個侍衛幹的,雲衛之首有什麽了不起,不就是身手好嘛,說到底就是個奴才。這般想他也是這般說的,
“和主子說話,哪輪的到你?”
此話一出,跟在張宏川身後的世家子弟紛紛變了臉色,誰不知道趙憶就要變成安國公的義子了,雖說只是幹兒子,可安國公是誰,萬朝的中流砥柱,任是誰都要給幾分薄面的。
偏偏這個靖國公世子敢大着膽子找安國公府的麻煩。
在趙憶身後的阿凝也面帶不愉,這麽多年趙憶在她身邊,她已然是将他當成哥哥看待,雖每日裏他還是跟着她保護其安全,可這不代表安國公府拿他當奴才看。
阿凝好看的眉毛擰在一起,就要張口說話。誰知趙憶只淡淡的道了聲:“劉氏兄弟。”
這句話沒頭沒尾,在場的衆人聽不明白,唯獨張宏川搖扇子的手頓了頓,待阿凝幾人走後也沒緩過神來。劉氏兄弟就是張宏川雇傭散播謠言的人,是自家的暗衛出身,最是忠誠。可晚上的時候手下來報,說劉氏兄弟死了。
當時張宏川還震驚一番,手下說是在山裏被發現,身上都是猛獸的咬痕。張宏川以為是二人去山裏避風頭才不小心遭此大禍,如今趙憶一說,一個可怕的想法冒了出來。
張宏川面色慘白,呆呆的望着趙憶的身影,恐懼的要站不穩。
等上了馬車之後,紅琴倒了杯蜜茶給阿凝,“真是什麽人都有。”
阿凝笑笑,“一個纨绔子弟罷了。”不過讓阿凝好奇的是趙憶說的是什麽意思。
趙憶坐在車門口處,垂着眸子淡淡的道:“不過是他手下的兩個人,落下的把柄在我手裏罷了。”
阿凝點點頭,對于這些沒什麽興趣。許是因為病剛好,阿凝覺得有些困,說了會話就靠着紅琴的肩膀沉沉的睡過去了。紅琴見她睡着了,也合上眼睛休息。
車廂內安靜無聲,熏香袅袅散發着草木的香氣。趙憶坐在阿凝的對面,十年如一日。
睡着的阿凝好像做了什麽夢,好看的柳葉眉扭在一起,身體不安分的動了動。如此一來她便從紅琴的肩膀慢慢的滑落。趙憶立馬弓身上前,伸出布滿薄繭的手接住了她的小臉。
她的皮膚細膩如上好的瓷器,好似稍微用點力氣就會破碎。額前的頭發落在他的手上,像一把毛絨絨的小刷子,讓人心癢癢的。
趙憶一臉平靜的取出軟墊放在車壁上,輕輕的将阿凝扶着靠了上去,又取出旁邊放着的薄毯蓋在她的身上。
做好這一切後,趙憶安靜的垂下眸子,仿若方才什麽都沒發生過一樣平靜,可放在膝蓋上的手掌卻慢慢的收緊。
馬車行駛了兩刻鐘才到了地方,阿凝被紅琴叫醒,小小的伸了一個懶腰。頭發因靠着軟墊有些淩亂,紅琴幫着梳理了一番。
趙憶早就下了馬車,将馬凳放好之後,紅琴先下車,然後扶着阿凝柔弱無骨的手慢慢的下來。
孫熙靈早就到了,她旁邊跟着一個臉上帶着柔柔笑意的姑娘。
“雨柔,我就說吧,阿凝肯定睡着了。”孫熙靈盯着阿凝臉上的睡痕道。
吳雨柔笑笑,聲音也是柔柔的,“阿凝身子剛好,睡着也是常理。”
吳雨柔出自巡按使家裏,三人自小就玩在一起,關系很是要好,因這兩日她的弟弟身體不舒服,她幫着照看弟弟,故而沒有去學堂。三人早就約好了在今日來祥雲寺上香,順道觀看銀杏美景。
祥雲寺位于巨石城的北面,依山而建,傍水而居。此地一年四季的景色都是極好的,尤其是入秋之後,金黃色的銀杏葉随風飄落,像一只只漂亮的蝴蝶。
待幾人走上了山頂寺廟院門,一棵三人環抱的古樹映入眼簾。茂盛的枝條上系着紅布條,那是香客對于未來的期許。
孫熙靈雙手拍掌,靈光乍現道:“阿凝,你可以求姻緣啊!”
趙憶眼見阿凝腳步頓了一下,瓷白的臉上綻放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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