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煩躁
紅琴上前将阿凝的頭發整理一番,綠畫拿出一套見客的衣裙幫着換上,收拾妥當之後,阿凝往前廳走去。
當她剛踏進廳內,見一個婦人打扮的女人紅着眼睛哭泣着要來抱住她,嘴裏還說着:“我苦命的阿凝啊!”
阿凝最不喜歡別人的觸碰了,她瓷白的小臉上笑意僵住,閃身躲開。
柳姨娘抱人撲了個空,她也不覺得尴尬,用袖子虛虛的擦眼,而後朝着阿凝露出欣慰的笑:“沒想到阿凝出落的這般貌美,若是夫人瞧見了定會歡喜,”
“瞧瞧這小臉,和夫人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要是夫人在天有靈……”
“說完了嗎?”阿凝冷冷的眼神的掃過柳姨娘。
柳姨娘攥緊了衣袖,她曾是國公夫人的侍女,最是了解夫人是個軟和心善的主。本以為她的親女兒也會同她一樣,因此柳姨娘一見阿凝便上演了一番情真意切的戲碼,想着阿凝到時候思念母親情緒不穩,她再上前安慰一番。
如此,便将這個涉世未深的姑娘攥在手心裏。
那可以說就是将安國公府的一半放在手心裏了。
阿凝坐在主座上,将茶盞拿起,優雅的撇撇上頭的浮沫,看都沒看柳姨娘一眼。楊雪芙在旁邊站着,因為見到了母親被落了面子,她眼裏閃過一絲戾氣。
就因為她是嫡女便可以這樣對我的母親,憑什麽?正當她憤憤不平的時候,柳姨娘在一旁拉拉她的衣袖,楊雪芙緩過神來,她順從的低下頭掩住神色,上前幾步行禮,聲音溫柔恬靜,
“姐姐好,我是阿芙。”
“嗯,坐吧,”上首傳來少女的聲音,和她美貌一樣讓人無法忽視。
楊雪芙垂着頭閉上眼睛,而後再睜眼時便又是那個天真無邪的二小姐了。楊雪芙坐下之後,柳姨娘略帶拘束的上前行禮,“大小姐,妾身柳氏。”
彎曲膝蓋許久,也不見頭頂上有聲音,柳姨娘唇角勾起,看看,到底是個小姑娘,沉不住氣的想整治她。殊不知若是今日她在這裏吃了挂落,那她便可以此和國公爺哭訴,只是因為太思念小姐才想到了夫人,并不是故意的。
想來國公爺也能體諒,還能借此和國公爺多親近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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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姨娘,聽說你是曾經侍候過我母親的?”阿凝将茶盞放下道。
“是,”柳姨娘沒想到她會問這句話。
“我母親出身侯府,想來府裏的丫鬟規矩是極好的,只是我從未聽聞,妾室也能直呼嫡女名字了?”
聲音清脆,如珠玉落盤。
柳姨娘面上一白,她顫顫的又做低了幾分姿态,聲音裏帶了幾分泣意,“實在是因為見到小姐,高興的過了頭。都是妾身的錯,妾身甘願受罰。”
“姐姐,”旁邊的楊雪芙見狀起身,眼裏帶着急切,“在京城的時候姨娘就常常念叨着姐姐,還每年都準備了姐姐的生辰禮,全都帶着在院子裏放着呢。姐姐,姨娘是真心的想念你。”
本來阿凝對于她們母女是沒什麽感覺的,談不上讨厭,也談不上喜歡,只是瞧着二人如此惺惺作态頓時生出了煩躁。
“嗯,姨娘坐吧。”阿凝開口道。
柳姨娘此時腿有些酸,起來的時候一個不穩差點要摔倒。楊雪芙眼疾手快将人拽住,心下對于阿凝的怨又增加了幾分。
柳姨娘一張巧嘴,訴說着對阿凝的思念和擔憂,不知道的還以為阿凝和她關系多好。紅琴聽的耳朵都起繭子了,擡頭偷觑阿凝,見她面上沒什麽表情,只偶爾應兩聲。
沒過一會,阿凝臉上露出了疲色,柳姨娘和楊雪芙溫聲告退。待出了院子,楊雪芙噘着嘴,為柳姨娘打抱不平道:“娘,她憑什麽這般作踐你?”
柳姨娘捂住女兒的嘴,看四周無人後才皺着眉頭道:“跟你說多少次了,進了國公府的門就得叫姨娘。”
楊雪芙眼睛眨呀眨,表示知道了,柳姨娘這才松手。
晚上,安國公回來了。到底是自家女兒來了,雖不甚親近,可是有血緣關系在,因此,難得的在正廳裏面擺了一桌宴席。
席上,安國公坐在主座,阿凝和楊雪芙坐在兩側,在阿凝的旁邊則是趙憶。站着的柳姨娘早就知道趙憶的存在,她只當是阿凝年少的玩伴,大了便厭棄了,沒想到國公爺對他竟然如此的看重。
柳姨娘眼珠子轉動了幾下,唇角的笑容更盛。
楊雪芙是第一次見趙憶,也可以說是第一次和外男在一張桌上用膳。瞧着對面的少年郎劍眉星目,生的比京城裏許多的公子還要俊俏,楊雪芙莫名的有些放不開手腳,只垂着頭。
菜都上來之後,安國公瞧着和阿凝長的有兩分像的楊雪芙,臉上帶了點當父親的驕傲,他笑道,“阿芙舟車勞頓來到邊關,甚是辛苦,來來,你們倆也坐下,大家一起用膳吧。”
站着的蘇姨娘笑笑便坐下,柳姨娘臉上笑容更甚,多年未見國公爺,沒想到他一點變化都沒有,還是那般的高大威猛,而且還知道疼惜自己讓自己落座。
“阿芙,也不知你喜歡吃什麽,就讓廚房做了一些京城的菜式,還有一些則是當地的特色菜,你嘗嘗可還喜歡?”國公爺先動了一筷子才道。
楊雪芙登時覺得心裏一暖,多年不見安國公,自然是對父親思念的,見父親頗為看重她,楊雪芙才綻放開入府之後第一個真心的笑容。
“多謝父親,瞧着菜式便知道是好吃的。”
但是這個笑容持續了沒多久,在安國公第一筷子給阿凝夾菜,第二次才是自己的時候,楊雪芙臉上的笑便淡了。
她偷觑了一眼,一幅父慈子孝的畫面,好似自己是個局外人。壓在心底的戾氣絲絲的往外冒,楊雪芙憤恨的想為何嫡女和庶女差別這麽大,同樣是父親的女兒,憑什麽楊雪凝能得到父親這麽多的寵愛?
想到這,楊雪芙怨毒的看向阿凝,恨不得立馬讓她消失。然剛看向人,楊雪芙便察覺到一道冰冷的目光。擡頭望過去,見是趙憶。
冰冷的棕色眸子看着她,吓的她筷子拿不穩掉在了地上。
“瞧阿芙見到國公爺歡喜的,”柳姨娘在一旁笑着打圓場,然後吩咐丫鬟拿了一雙新筷子。
楊雪芙面上扯出笑容,這頓飯便過去了。
晚上的時候,柳姨娘換了件腰間收緊的茜色長裙,端着熬好的湯朝着書房走去。侍衛進裏面通報,安國公擡起頭,面無表情的道:
“讓她進來吧。”
柳姨娘整理了一下發鬓,才擺好姿态進去。多年未見的男人依然那般英俊挺拔,看的柳姨娘聲音都軟了幾分。
“老爺,妾身為您熬了補湯,”說着柳姨娘素手輕擺,以标準的姿态盛了一碗湯,遞給了安國公。
安國公看了一眼,而後道:“放那吧。”
柳姨娘面上閃過一絲尴尬,但是并沒有氣餒,說了好些的話,然而安國公無動于衷。最後,柳姨娘垂着頭,輕聲道:“夫人生前留了繡品在妾身那,這次來也一并帶來了。”
安國公翻閱公函的手一頓,不可置信的看向她,“你說什麽?”
蘇姨娘的院子裏,詠梅從外間進來,見蘇姨娘還是優雅的姿态坐在桌前看書,恬靜的臉上似還帶着笑容。詠梅暗嘆,自己的主子也太天真了些。
“老爺去飄香院了。”詠梅低聲道。
看書的手一頓,蘇姨娘将書籍合上安置好,既然如此也不必等了,她擡手便去拆解發鬓。她依然是那副恬靜的模樣,不過唇角的弧度越發的小,直至不見。
詠梅将床帳放下,蘇姨娘躺在床榻的裏側,摸着外側空落的地方,蘇姨娘忽覺的心底某處也變得空落落的。
翌日一早,阿凝起床由着紅琴和綠畫侍候着,最後按照慣例去了主院。剛進院門還未進屋,阿凝便聽得屋裏傳來一陣歡聲笑語,這在人丁稀少的安國公府可是難得一見的場景。
待紅琴撩開簾子,阿凝走進去,便見到安國公坐在主座,柳姨娘和楊雪芙分坐在左右,本來還在笑着說話,見阿凝來了便止住了聲音。
今日阿凝梳着纖雲髻,頭頂斜插着一支鎏金釵。身着一襲妃色的撚金銀絲線蜀繡裙,外頭罩了一件竹青色的對襟小褙子。纖細白淨的手腕上環着水頭極好的玉镯子,襯的她的皮膚似凝脂般。
阿凝邁步向前給安國公行禮,動作優雅大方,端莊秀麗。就連曾經借着夫人的光在宮裏女官手下學過禮儀的柳姨娘,都覺得阿凝的儀态标準萬分,且美極了。
安國公看着嫡女,臉上的笑容止不住。他轉頭對着楊雪芙道:“多和你姐姐學習,往後到了書院要聽夫子和姐姐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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