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最近皇宮鬧瘟疫,所有宮門禁止對外開放,而且城門的防守盤查也十分嚴謹,這個人不可能是近期混入宮中的。

有可能是一直潛藏在宮中的殺手,但從今天這般看來,那人的目的未必是刺殺皇帝。否則以那人的功力,皇帝早就已經死了。

莫從寒十分吃驚,上下打量着百裏晴遷,好像在确定眼前之人到底是活人還是死人。

百裏晴遷對此無語,喝了口酒,轉身往回走,“我是活人。你不必用你那種眼神看着我,看的我渾身不舒服。”

莫從寒兩步追了上去,問道:“既然你沒事,那公主是不是…?”

“公主也沒事。”百裏晴遷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說:“她已經清醒了,而且見到了皇帝。此刻,估摸着兩人正在抱頭痛哭也說不定。”

莫從寒不确定的說:“你不是說救活了公主,你就要死嗎?”

“誰說我要死?”百裏晴遷眉峰一挑,見莫從寒一副詫異的模樣,她笑道:“我只說用內力給公主逼毒的人可能會內力枯竭而死,但是我在給公主逼毒之後,我的內力并沒有完全枯竭。所以我并沒有死,而是好好的活了下來。是不是很值得慶祝呢?”

莫從寒不知為何,心下竟是松了口氣,他想公主完好無損的醒來,也不想百裏晴遷喪命。

當時聽百裏晴遷說逼毒的後果時,他就這麽想過。這個想法很矛盾,可他卻控制不了思緒。

“莫大統領,大內的酒窖在哪邊啊?”百裏晴遷搖了搖空蕩蕩的酒囊,淺笑道:“沒酒了。”

莫從寒心中五味雜糧,冷峻的神色少有一絲無奈。

這個百裏晴遷,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他算是看透了,她就是個名副其實的酒鬼。但是,她救了公主,這個恩情他記下了。

想到這,他率先走上前去,“跟我來吧。”

百裏晴遷微微一笑,覺得活在這個世上很美好,皇宮的禦用美酒她就快要全部品嘗一遍了。

正好讓她虛弱的身子調理調理,因為逼毒之後她的身體已經陷入枯竭狀态,方才又利用僅剩半絲的餘力破掉那黑衣人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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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表面上看似輕松如斯,實際卻是一點力氣都沒有。

星月宮中煥然一新。公主大病初愈的這些天,宮女太監們打算小小的慶祝一下,為公主成功擺脫瘟疫的糾纏而賀喜。

可是,太監總管藏庶卻并不同意,他認為這是沒有章法的胡鬧,所以宮女太監們只能将這個活動取消了。

夜漸來臨,皇宮的輝煌掩蓋在一片朦胧的月色之下。月的光影十分幻彩,就像一條溫柔的彩帶,輕輕的蓋在那漆紅的磚瓦上。

柳長歌靜靜的站在回廊的邊緣,感受着夜風溫柔的撫摸。黑發如瀑般傾瀉而下,柔和的輪廓在月光的映照下十分祥和。

尤其是眉眼間那份動人的神采,就好像是看透了世間的紛擾,由心底散發出的一種感懷。

她在桃花林中生活了很多年,終究是沒有真正的出宮走走。

大江南北,四海五湖,她熟知,卻是只在書上看到的一些文字理論。根本沒有親身經歷的去體會與感受,她也想走出皇宮,去看一看大千世界的繁榮昌盛。

可她是公主,按理說是不能出宮的。但是父皇卻對她十分寬容,她若有要求,父皇幾乎都會準允。

這是其他皇子與公主沒有的殊榮與恩寵,就算是太子見到了她,也要尊稱一聲大皇姐。

這些榮寵與光環都是父皇給她的,她倍加珍惜,也根本不會像書中所說一般,得到寵愛就恃寵而驕。

她雖然性子冷了點,不願參與那些無聊的紛争,其他的都還好。她也不會向父皇提出一些無理要求,她唯一的要求,就是每個月固定那幾天去陪母後。

自從母後郁郁寡歡之後,父皇就不允許任何人接近母後。除了每日固定送飯與打掃環境的宮人能夠出入鳳閣,其他皇子與妃嫔或許一輩子都不會見到皇後的真面目。

父皇把母後保護的很好,卻可曾想到,如此周密的保護與愛護,卻根本擋不住那個人的腳步。

想到這,柳長歌腦海中極快的閃過一些畫面。

最顯著的就是那人腰間的青龍玉佩,彰顯着皇家的威儀,象征着王者的雄霸。

那人的臉孔,與父皇極為相似。只是父皇的眉眼間總是徘徊着一種磊落大氣的王者神韻。

而那個人,雖然慈眉善目,溫舒和潤,卻都是遮掩內在的面具。

他是父皇唯一的兄弟,是她名正言順的皇叔,是朝堂上作風謙和的呈王。可又有誰能知曉,當朝呈王居然背着皇帝去見皇後。

柳長歌閉上了眼,心中有怒,有怨,有哀,卻無從發洩,只能死死的扣住長廊扶手。這個噩夢一連幾日都在糾纏着她,更想起了見到父皇那天,心中感慨萬千。

她發現一向意氣風發戰功赫赫的父皇,眉宇落寞,眼神憂傷,雙鬓花白,棱角不再硬朗,明顯是老了。

她的心就像是被揪住一樣,疼痛難忍。作為一個公主,她做到了本分。可作為一個女兒,她覺得她不能再沉默了。

柳長歌走回了星月宮,發現弗兒正徘徊在門口,便問:“今晚是你守夜嗎?”

弗兒施禮道:“奴婢在這等候公主多時了,公主,您該喝藥了。”

“喝藥?”柳長歌颦眉詫異。

弗兒道:“是陳禦醫命人熬的藥,說是可以補充元氣。公主您的身子剛剛複原,所以要好好的調理才行。”

柳長歌恍然點頭,便走進了宮內。

那個幹淨溫潤的男人他見過幾次,能夠如此年輕就進入禦醫樓的人,在醫術上都是數一數二的高超,他開的藥,應該可以喝一喝。

柳長歌坐在桌前,弗兒立刻将藥碗端過來。

濃郁的藥香氣息蔓延了整個星月宮,好像蓋過了那股馨雅的熏香氣味。

碗中還漂浮着幾片藥葉。柳長歌皺了皺眉,并未說什麽,端起藥碗慢慢的喝了下去。

弗兒的唇邊勾起一抹笑,在月色的映襯下,竟有種魅惑的感覺。

柳長歌放下藥碗,并未擡眼看弗兒,而是淡着神色說:“你的笑容很好看,之前我怎麽沒見過你?”

弗兒低頭道:“奴婢原是萱妃娘娘宮中的宮女,但萱元閣的宮女太多了,所以奴婢就被藏庶總管挑了出來,伺候公主。”

“萱妃…”柳長歌陷入思慮。

後宮的妃嫔數不勝數,這個萱妃到底是哪一號妃嫔她根本沒有印象。心中嘆息,父皇一切都好,對她好,對她母後更好。

可惜,在某種程度上,父皇根本做不好一個丈夫的職責。因為他是皇帝,是皇帝就有六院三宮,是皇帝就有妃嫔萬千。

他的感情他的心,或許不能分割,可他的身體,卻早已不單單屬于母後一個人。

這就是母後的苦楚,就算當了皇後又怎樣?母儀天下也只是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而已。

母後一生追求愛,到頭來,卻被愛傷的體無完膚。想想母後此刻正在承受痛苦,那樣纖弱的身軀,怎能抗的過去?不行!她一定要去見母後!

柳長歌壓下焦急的心思,面上依舊淡然,“你退下吧,今晚不用守夜了。”

弗兒一怔,便遵命的退了下去。

柳長歌靜靜的坐着,清澈的雙眸淡淡的盯着月光。月的四周偶爾飄過幾朵雲,映着夜風的吹拂,慢慢的翻滾。

孤寂的月夜之下,各宮早已熄燈。哪怕是最晚如龍隐宮,也都熄滅了燭火。

諾大的皇宮之中一片寂靜,似乎沉寂如暗夜風蕭,索然瑟瑟。

雲淡淡的隐退,露出了宛如玉盤的圓月。銀色光芒普照大地,也照在了一處挺立的樓閣之上。

禦用酒坊四個大字十分飄逸,宛如游龍般張揚着行雲流水的姿态。淡淡的酒香氣息旋繞了整個樓閣,一縷微弱的燭光靜靜搖曳。

在龐大宮廷之中,宛如螢火之光,十分渺小。

一排排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酒壇分別擺放在櫃臺上,卻都齊刷刷的開啓了蓋子。濃郁的酒香霎時飄出,随着夜風彌漫了皇城。

守夜的侍衛們都聞到了這陣濃郁的飄香,紛紛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他們萬分疑惑,都入夜了,為何會有如此濃烈的酒香飄出來?若換做往常,這根本就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此刻各宮的人已陷入沉睡,估計在深眠中,都會随着這股美妙的酒香而做個好夢。

禦用酒坊最高一層樓的欄杆旁,躺倒着一個素白身影,她懷中抱着一壇美酒。

雙頰溢滿了瑰麗的紅暈,淡雅的眸光醉意朦胧。唇邊始終勾着一抹微笑,蕩人心弦,十分滿足。

她一只手抱着酒壇,另一只手撫摸着一只嬌小的鴿子。

鴿子的羽毛宛如冰川上的白雪,靈動的眼睛閃爍着一絲人性化的光澤。它像是十分喜歡這只手的溫柔撫摸,聽話的栖身在女子的懷裏,靜靜的享受。

百裏晴遷仰頭喝了口酒,雙眸迷醉的盯着月光,“鴿兒啊鴿兒,你說我容易嗎?天南地北那麽多的地方,那麽多的美景,放在一邊不欣賞,愣是來了皇宮。盡管這整樓都是美酒,可我卻更孤獨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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