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藏庶被這充滿冷厲的眼神瞬間淩遲,竟不顧衆人驚詫的目光,當場跪在龍椅旁,正色道:“陛下,公主雖是千金之軀,可她也不能坐在龍椅上。請陛下放開公主,讓她回到下首座位。”
這句話一出,所有皇子與公主包括太子,全都對這位大內總管太監另眼相看,居然敢當着皇帝的面對公主指點,他是不是活膩味了?
柳允兆冷冷的說:“藏庶大總管,父皇之意乃是天子之意,他要皇姐坐在龍椅上,那是恩寵。而你居然膽大包天的違逆父皇,信不信本宮立刻處置你!”
藏庶悠悠的道:“就算太子要處置雜家,雜家也無可奈何。可是國法之下,必須要按照規矩進行。龍椅是帝王之象征,能夠坐在龍椅上的除了皇上,其他人根本沒有資格。就算是太子您,此刻也沒有這個資格。”
“你!”柳允兆怒發沖冠,剛要出言厲喝。卻被一聲平淡的言語制止,“太子何必氣急,藏庶公公也是按照章法做事。他不但沒有做錯,反而做的對極了。”
衆人吃了一驚。只見柳長歌從龍椅上輕輕站起,不顧柳恒的挽留依然走下臺,坐在太子的旁邊。
她對柳恒輕輕一笑道:“父皇請坐,如此皇室聚會,不要為其他的事情擾了心情。”
柳恒瞪了藏庶一眼,随即展眉一笑,“朕今日難得抽出空閑,便叫你們幾個過來聚一聚。這些菜肴都是禦膳房最近研究出的特色,你們可以品嘗一下。還有,你們的大皇姐剛剛大病初愈,你們是否有所表示啊?”
“預祝大皇姐貴體安康,從此無病無災,安寧一世。”柳允兆溫和的向柳長歌拱手,随即從懷中取出一塊與腰間玉佩相似顏色的鳳形玉佩交到她的手上。
他淺笑道:“這塊玉是天下罕見的避毒玉,是我特地讓工匠按照我這枚龍形玉佩打造的鳳形玉佩。若将它佩戴在身上,從此百毒難侵,可保皇姐你一世安康。”
太子此番行為竟讓禦花園中的所有人為之吃驚,包括皇帝本人。他用審視的目光看着柳允兆的表情,好像是在确定太子此番舉動的內心究竟是什麽。
貴為皇儲,理應是最為惜命之人,他卻将那枚避毒玉交給了長歌。且先不說那玉佩到底能不能避毒,但憑這份心思,就足夠讓人對他刮目相看了。
柳長歌看着手中這枚晶瑩剔透的鳳形玉佩,鳳凰展翅,自由翺翔。
光線透過樹蔭的隔閡投射在玉佩上,晶亮之中仿佛有絲絲水波紋蕩漾其中。從玉質與色澤上來看,乃是普天之下最為罕見的奇玉。雕工上來說,也是世間數一數二的高超手法。這鳳凰竟然活靈活現一般,就好像要從那雙纖細白皙的手中展翅高飛。
最為難能可貴的是,這玉中竟隐含着稀有的避毒神藥,此番定義,已是無價之寶。太子居然把這寶貝給了她,着實是一片心意。
柳長歌淺眉一頓,她剛剛從昏迷中解脫出來,這避毒玉就送到了眼前。既然太子有這份心思,她也就不推脫了,輕輕一笑,“多謝太子一片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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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允兆滿足一笑,如此甚好。
柳恒立刻道:“快,快把玉佩拿給朕看一看。”
柳長歌将玉佩遞到柳恒手中。
柳恒靜靜的端詳了一番,忽然笑道:“難得太子有這份心思,朕對你是刮目相看了。這塊玉佩送的好,你的皇姐剛剛大病初愈,正好需要這個東西傍身。如此,朕很欣慰。”
柳恒将玉佩還給柳長歌,柳長歌便将玉佩挂在了腰間。
晶瑩剔透的柔亮色澤在光線的熏陶之下散發着耀眼的光華,竟看的衆皇子與公主們連連羨慕加嫉妒。
那可是避毒玉啊,世間最難能可貴的東西,用金錢買不來的東西啊!太子可真是為了讨好父皇費盡了心思,居然能夠舍棄這等寶物,若論此舉,他們甘拜下風。
五皇子柳平炎的眼裏閃過一絲厲芒,他心中真是恨極。為什麽好處都讓柳長歌得了去?上天真是不公平。他如此好的家室靠山,卻仍舊得不到父皇的垂愛。
她柳長歌自從生下來的那一刻,便将恩寵集于一身。憑什麽呢?憑她那個妖媚惑主的母親?
藏庶微微擡眸,正好與柳平炎的目光交彙。
柳平炎眼中之意他看的極為通透,作為內侍首領太監,他必須要公正無私。而私下裏,他卻有一位主子。
皇帝步入中年,對于朝政之事雖然現在還得心應手。可是長此以往下來,難免會力不從心。太子那邊完全是依附是皇帝,根本沒有大成就。
他作為首領太監,自然要為自己打算一二。因此,他便暗自投靠了一個人。
這個人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都會給他帶來無盡好處。所以,一切都在暗中進行,悄聲無息…
宮廷宴會一直舉行到晚間才結束。
柳恒多喝了幾杯酒,滿臉醉意的拉着柳長歌回了龍隐宮。醉意朦胧的雙眼裏隐隐閃爍着波光,斑白的雙鬓讓長歌看了甚為心疼。
柳長歌小心的扶着柳恒坐下,此刻的龍隐宮寂靜非常,只有那幾只搖曳的燭火靜靜燃燒。
昏暗的光澤鍍在柳恒的臉龐上,将那歲月的痕跡一點一滴的展露出來。
父皇的眉梢有些發白,這是柳長歌這幾天唯一的發現,父皇今天喝了許多酒,行為舉止已經很反常了。若換做以往,父皇肯定不會不顧顏面的酒醉于此。
柳長歌将一杯茶遞到柳恒的嘴邊,輕輕的說:“父皇,先喝口茶吧。”
柳恒執意不肯回寝宮入睡,所以柳長歌無奈之下只能将他扶回龍隐宮,屏退了太監們,自己親自照顧。
柳恒喝了溫茶,覺得口裏不再幹澀。
他睜開朦胧的醉眼,仔細端詳長歌的容顏,忽然長嘆一聲,“長歌,你的樣貌很像你的母後。柔美之中透着清麗,完全是遺傳了你母後的所有。”
“父皇,您醉了。”柳長歌跪在柳恒的膝下,用極為輕柔的語氣對他說道:“父皇,我扶您回去休息吧,明天還要上朝呢。”
“每天就只是上朝,總是千遍一律。長歌,你知道父皇想要的是什麽嗎?”柳恒勉強壓制着體內的異樣感,用盡一切力量睜大了眼,只為能夠看清女兒的容顏。
見柳長歌不吭不響,柳恒忽然放肆的大笑,笑裏的苦澀與痛苦終于暴露了出來。
然而,他的聲音卻平靜了下來,“父皇最想與你母後在一起,一起遠離皇室紛争,一起歡樂的遨游天下,過平凡人的生活,你知道嗎?平凡,人的一生忙忙碌碌追尋的是什麽?不就是平安平穩平靜一世嗎。有時候父皇在想,如果我能活的長久,我就有時間去挽回一切。包括你母後的心,你母後,她,她是有苦衷。這我一直都知道,所以,我沒有怪她。我怎麽會怪她?我舍不得怪她…”
柳長歌淚流滿面,伸手抱住柳恒,埋首在他胸前哭泣。
突然,她擡起頭來,質問道:“您一直都知道母後有苦衷?那您為何不去替她解決?而是要眼睜睜的看着她受苦。父皇,您是天子,您怎麽可以如此懦弱!”
“長歌!”柳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自己的女兒居然以這種态度對他。
忽然覺得柳長歌此刻的表情很像一個人,冰冷的眼神和那個人偶爾露出的神情是如此的相似。
柳恒心中大驚,竟一把推開了她。
柳長歌被推倒在地上,神色緊張的擡起了頭,卻看到了畢生都難忘的一幕…
月夜下徘徊着一個淡淡的身影,穿過樹蔭,經過長廊,走向昭陽殿。
黑色而寬大的鬥篷将那人的身姿籠罩其中,守城的侍衛見此,立刻将之攔住。那人的手臂從鬥篷下露出,手中竟持着一面金燦燦的牌子。
侍衛們見此,立時無聲下跪,細看之下,每個人的神情都是如此的恭敬。
那人将金牌收起,淡淡的說:“開門。”
侍衛們立刻照辦,打開宮門,将那人放了出去。
他們不知道那人是何身份,甚至看不到她的臉,只能從她溫婉清麗的聲音上判斷是個女子,而且不明白這女子為何穿着那樣一件衣服深夜出宮。
只是,她剛剛展示的那面金牌,乃是皇室正統金牌。
這金牌象征着皇室的尊貴與榮耀,也能夠主掌生殺大權。這要命的金牌竟突然出現,簡直是匪夷所思。
不過這金牌總共只有兩塊,一面在皇上的身上,另一面在皇後的身上。
皇上自然不會随意将金牌交給別人,能夠出示金牌的人,就只有皇後。
他們當然不會認為方才那個女子就是皇後本人,最有可能就是皇後身邊的宮女之類,深夜出宮,必定是有重要事情辦。
既然金牌已現,他們打開宮門行方便,出于遵命也出于禮數。
京城的街道被岑白的月光覆蓋的一片晶亮,寂靜幽暗。此時,各家各店全都熄燈打烊,幾乎沒有人會外出了。
彎月拉長了光影倒挂在天邊,繁星缭亂,粉飾着一片蕭條寂寞的世界。
一個人影步伐輕快的穿越了幾條巷口,清風劃過身邊,将幾縷長發帶起,迎風飄飛。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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