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
好奇怪的男子,氣質居然與容貌極為不符。不過,他此刻收斂鋒芒,變得溫潤和善。倒是與他眉目間的氣韻有些協調了,可是他依然存在着危險。
在柳長歌打量男子之時,男子也在暗自觀察着她,忽然笑道:“公主殿下果真是處變不驚,到了滴血認親這一步,你仍舊是從容面對,真是不得不讓在下佩服。”
“你是?”柳長歌詫異的問。
男子退後一步,謙和恭謹的向柳長歌行了一禮,“在下司馬雲海,見過公主。”
柳長歌微微一嘆,夜風将她的發絲吹起,月光下的纖瘦身姿竟隐隐一絲蕭索之感。
此刻她急躁恐慌的心已經平穩,經歷如此,恐怕日後再無任何事情能夠打破她的心緒,她悠悠的說:“我不是公主,你不必行此大禮。從今往後,皇朝再無長歌公主這個稱謂。”
“公主這話從何說起?你是皇帝的女兒,正統皇室血脈,你不是公主,那誰是公主啊?”司馬雲海對柳長歌溫和一笑。
柳長歌搖頭道:“你若晚來一步,我就不是公主了。其實,父皇已經認定我不是他的女兒,所以才會滴血認親。我在他的心中,早就沒有了位置。”
“這僅僅是你的猜想而已,你怎可知曉皇帝的心思?再者,他是天子,經歷的事情比你想象的要多,考慮事情的角度也非你的思維可比。萬一他只是想用此方法證明你是他的女兒,來堵住悠悠衆口也說不定呢。”司馬雲海神色溫和,手一晃,一把折扇悄聲無息的出現在掌間。搖一搖,風姿潇灑,俊美翩然。
柳長歌可沒有心情觀賞他的潇灑,而是輕聲的說:“無論父皇心裏怎麽想,我始終不是他的女兒。你在關鍵時刻将我劫走,恐怕不用滴血,父皇也已經認定,我非他親生骨肉。”
司馬雲海微微一笑,勸道:“公主不要多想了,你今晚多多少少已經明白呈王的野心。他此計甚妙,只想利用太子離間你與皇帝。不只是讓你在皇帝的面前失去信任,更想你妥協他。公主大義,千萬不要中計。”
柳長歌詫異問:“你為何知曉這麽多?你到底是誰?”
司馬雲海悠悠一樂,“在下不是說過了嗎,我叫司馬雲海,公主可以喚我的名字。我和晴遷是好朋友,她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所以,我會在千鈞一發之時現身,目的就是不讓呈王的計謀得逞。公主可以放心,有在下保護,你可以不受任何人威脅,包括呈王。”
“你是百裏晴遷的朋友?”柳長歌心中不是滋味,其實早該想到,面對虎視眈眈的呈王,百裏晴遷一定會有準備。卻不想,她的朋友竟是個如此出衆的男子。
司馬雲海輕聲一笑,“不錯。”
柳長歌神色平淡的說:“你是江湖人士?你輕功如此高超,在江湖中恐怕也是地位非常。我真是羨慕晴遷,她能在閑暇時走遍大江南北,結交各地朋友。而我,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出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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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也未必,只要公主不灰心喪氣,你的時運,肯定會轉好的。”司馬雲海神秘一笑,淡淡的說:“公主安心在此歇息,這個地方是皇宮裏最為隐秘的位置,就算大內侍衛一宮一宮的搜索,若搜到這裏,恐怕也要七八天左右。在這個時間裏,可以發生很多事情,也可以改變很多事情。不到最後一刻,誰也預料不到結果會是什麽。”
柳長歌淡然一笑,心中的結消隐了不少,輕聲道:“多謝司馬公子相助,晴遷能有你這個朋友,我真是替她開心。”
司馬雲海微微一笑,搖扇一揮。冷宮的殿門輕輕的開了,他拱手道:“夜深了,公主請進去休息。”
柳長歌詫異的問:“那你呢?”
司馬雲海悠然一笑,閉合扇子往上指了指,“我自有去處。”
柳長歌順意向上看,月光傾灑之下,那棵岑天的古樹十分挺拔,茂密的林葉遮住了這座偏僻的小宮殿,在青石地上投射出一片蕭索的陰影。
柳長歌驚訝道:“你是說你要睡樹上?”
“公主聰慧,正是如此。公主不必擔心,江湖中人,不會拘于這些小節。”司馬雲海哈哈一笑,折扇輕搖,他的人已經伴着柔和的夜風騰空而上。就像一束翩然的藍影,霎時,隐匿在夜色之中。
柳長歌知道他已經在樹上了,只是這棵樹太高大,樹葉極為茂密,此刻夜深人靜,根本也看不清司馬雲海的身影。這般之下,她悠悠一嘆,會輕功果然方便。
柳長歌進了屋,輕輕關上門,摸黑來到桌前,用火折子點亮那半根蠟燭。昏暗的燭光照亮了屋內的陳設,十分簡約,而且屋的範圍很小,走幾步就到達了床榻前。
這麽“精致”的格局與星月宮比起來,真是小巫見大巫。
不過,柳長歌此時沒有睡意,因為這裏是冷宮,很久沒有宮人來打掃房間,床榻上的被子全都被塵土掩埋,她只有親力親為收拾一下才能住宿。
不然今晚,肯定無法入睡。不只是因為這裏的環境因素,更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情,讓柳長歌體會了人情冷暖。
收拾了半晌,終于能夠住人了。柳長歌累的癱坐在床上,額頭冒出了些汗珠。如果這次能夠脫險,她希望可以出宮。
可是,真的能像司馬雲海說的那樣,皇帝只是想證明她是他的親生女兒,而非要證實她是呈王的女兒嗎?
柳長歌靜靜的躺在床上,思緒有些煩亂。她透着半開的窗子凝望那輪耀眼的月亮。那月光太美卻也太孤寂,就算揮灑銀芒,普照大地,卻無法将她一顆早已蒙上灰暗的心照亮。
柳長歌幽幽一嘆,母親的臉孔突然閃進了腦海。母親的容顏依舊那麽溫柔,就像她說話的語氣一樣,永遠都是溫和柔緩的。她喜歡與母親待在一起,可以肆無忌憚的享受母親給予的溫柔撫慰。
不知為何,母親的容顏像是雲的一樣忽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張美麗溫和的面容,眉眼間的風情與優雅是那樣的光彩奪目。
額前那縷飄蕩的白發隐隐有種滄桑的美感,卻不會影響這輪廓的整體神韻,反而因為這白發的關系,讓這女子看起來穩重而優雅,滄桑而淡泊。
柳長歌的心急跳一下,好好的,怎麽會想起百裏晴遷呢?而今晚那個風度翩翩的司馬雲海,是否與百裏晴遷真的是朋友關系呢?
為何如此想,是因為司馬雲海說到百裏晴遷時眼神裏不經意露出的特別情緒,那是一種倍加思念與愛慕已久的情感。
這情感竟然在随随便便的閑聊話語中淡淡流露,司馬雲海對百裏晴遷肯定不只是友情這般簡單。柳長歌呼吸一頓,她為何對百裏晴遷的事情如此關心?恐怕,她不只是想做晴遷的知己吧。
柳長歌心亂着胡思亂想,直到月光隐匿時,她才漸漸的睡着。
孤寂蕭條的夜色已經變的蒼白如畫,銀色的月光早已在時間的流逝下變成深灰之色,靜靜的覆蓋在每個宮殿之上。
司馬雲海姿态悠然的倚在樹杈上,從他此刻的角度放眼望去,能将整個皇宮的宮殿收進眼底,那些灰暗光澤裏呈現的,是無窮無盡孤寂與清冷。
通往各宮殿之間的道路燈火通明,隐隐可見一批訓練有素的衛隊正在沿着各宮闱盤查。
司馬雲海眯着眼把玩着扇子,看來大內侍衛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很多。但是他選擇的地方肯定不會那麽輕松的被找到,如此一來,只有靜觀其變了。
清晨十分,弗兒趕到呈王府,将昨晚之事一五一十的禀告給柳呈。
柳呈站在長廊邊,靜靜觀賞着花園裏盛開的花朵,那錦簇繁華的色彩,映入了他漆黑無波的眼眸中。
弗兒站在他身側,搖頭嘆道:“棋差一招,竟會被一個神秘人給破壞了。如果柳長歌劃破手指滴下那滴血,恐怕朝堂就變天了。可惜啊可惜。”
柳呈淡淡一笑,“這只能說明,百裏晴遷有備而來。如此,我們可以舍去這步棋,直接給他來個結果。”
“直接結果?皇帝不是讓您帶兵出征西域了嗎?”弗兒詫異的問道。
柳呈眯眼道:“那天在朝堂上,皇帝的确下旨讓我帶兵出征西域,但被我拒絕了。”
“皇帝沒有發怒?”弗兒很好奇他是以什麽理由拒絕的。
柳呈悠悠一笑,眸光斂去一絲深邃的光澤,“我借故身染重疾避開了統兵,我還把兵符交上去了。”
弗兒大吃一驚,“您把兵符拱手交還給皇帝了?”
“不錯,皇帝不就是想要這個嗎。出征西域也只是一個幌子,他知道我肯定不會去,我何不主動把兵權上交呢。”柳呈的眸子裏閃爍一抹精光:“西域蠻夷的确有些過分,但是西域那種地方不是你想進攻就能步步為營的。西域王與我深交多年,我豈能為了皇帝而讨伐她的領土。我已經與她書信,叫她務必收斂一些。這樣,我也好對得起我中原的子民。”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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