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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紗被一股清風帶動着飄晃起來,莫從寒眉峰一凝,餘光忽然閃過一道影,他立刻跑到窗旁,四下張望,卻并未發現什麽。

轉身過來時,卻見一個白衣女子靜靜的坐在公主身旁,那雙如清水般的眼眸裏蕩着柔和的韻意,就這般專注的看着公主。

莫從寒屏住呼吸,他沒有叫出女子的名字,只覺得這一刻自己好像是多餘的,只得默默的退出宮殿。

女子伸出手,輕輕撫摸着柳長歌的臉頰,這張清麗容顏上的蒼白之色,令她心疼。縱然知曉一切都會發生,她仍舊是舍不得。舍不得長歌為此悲傷欲絕,那顆單純的心,恐怕再也經受不住打擊了。

也好,從此之後,再無任何一個人可以傷害你。前二十年你會産嘗遍苦痛,最終将憂愁抛卻。之後的人生,你會很輕松的面對。

女子微嘆一聲,清風吹了進來,額前一縷雪白的發絲輕盈飄蕩。将這渲染塵世浮華的氣息吹散,獨留一種絕世溫情的淡然。

皇帝回到龍隐宮之後就像變了一個人,不再嚴遜謙和,而是全程都面無表情,雙眼冰冷的可怕。

皇後的死給他帶來莫大的打擊,沖動與冷靜掙紮的邊緣險些讓他的頭瞬間爆炸。

他勉強的壓下悲傷,終于挨到了早朝。坐在九龍寶座上,他冷冷的俯視着龍臺下的臣子們。

太監忍痛宣布了旨意,衆臣得知皇後死訊之時,哀哭一片:“陛下,保重龍體啊!”

柳恒冷笑一聲,目光靜靜的掃視着所有人,忽然将視線定格在韓立的身上,語氣出奇的平靜,“韓将軍,你替朕去通知呈王。皇後歸天,他是不是也該來上朝了。”

衆臣都将探究與疑惑的目光射向威武不屈的大将軍韓立身上。陛下今日好像冷靜的出奇,明知道呈王久病多日,卻忽然說出這句話。

韓立拱手道:“陛下,王爺身染重疾,卧床已久。恐怕,不能來上朝。”

“哦?到底是什麽病可以讓一個內功深厚的人重至卧床。朕倒想了解一二。”柳恒冷眼鎖着他。

韓立的臉龐依舊無表情,聲音也十分冷,“王爺的病來的急,就算內力深厚,也抵擋不了病痛的折磨。而且,王爺的病會傳染,如果陛下想去王府探望王爺,恐怕不成。陛下要保重龍體,才是社稷之重。”

柳恒忽然笑了,冷硬的聲調帶着不容忽視的威嚴,“朕不管呈王到底患了什麽病,就算只剩下半口氣,皇後出殡當天如果他不出現,就不要怪朕不念兄弟之情。退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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衆臣心中一哆嗦,這陛下為何如此針對呈王?皇後娘娘出殡,為何一定要重病的呈王在場觀摩呢?

韓立望着拂袖而去的皇帝,深邃無波的眼中劃過一縷冷厲的光澤。

下朝之後,柳恒召見了莫從寒。對于皇後出殡的事宜,以及出殡當天的守備都交由莫從寒親自處理。

莫從寒跪在地上,領旨道:“臣懇求陛下,出殡當天,請讓公主随行。”

柳恒閉上眼,經過這件事情他仿佛老了十歲。雙鬓上的雪白之色已經蔓延了半個頭,現在的他,看起來比真實的年歲要蒼老。

他輕輕的擺了擺手,嘆息道:“長歌是皇後的女兒,她自然要到場,你退下去準備吧。”

莫從寒安下了心,剛要退下卻又被叫住。

柳恒仿佛是想起了什麽,對莫從寒低聲道:“出殡當天的戒備一定要嚴謹,朕不許任何人打擾皇後安寝。還有,如果那個人一旦出現,務必給朕拿下。”

莫從寒思索半天皇帝口中的那個人,忽然大驚失色,“陛下!”

柳恒搖了搖頭,淡淡的說:“下去吧。”

莫從寒恭敬的退出龍隐宮,沉默的走在長廊上。心思複雜多變,忽然心神有些不寧。他擡頭望着迷幻的月光,不禁想起了公主。有百裏晴遷在,公主必定會沒事。

月的光耀隐藏在雲層後頭,幾縷光線淡淡的映照而下,輕灑在女子的臉頰上,她仿佛是感受到了這光澤的柔情,緩緩的睜開了眼。

柳長歌睜眼的瞬間感覺胸口處隐隐疼痛,她捂着心口慢慢的坐起來。燭光忽然搖曳,将一個優雅的倩影映刻在華麗的牆壁上。

柳長歌吓了一跳,剛要叫出聲卻聽那人微微一笑。聲線是如此的淡雅,如此附有迷人的磁性,心中一跳,連忙遁聲望去。

靜坐在桌前的女子見柳長歌視線襲來,便輕聲一嘆,“公主殿下,你終于醒來了。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嗎?”

柳長歌滿眼驚喜,“百裏晴遷!”

百裏晴遷喝了口酒,搖晃着酒囊說:“酒又快沒了。”

柳長歌連忙下床,因為太虛弱的緣故,腿部無力支撐身體,她就像一灘軟泥一樣的滑下來。

百裏晴遷眼睜睜看着她跌倒在地,卻沒有第一時間去扶,會不會顯得很冷漠?應該是很冷漠吧。

因為她想讓柳長歌知道自己的能力到底有多薄弱,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還想着要去冒險?簡直自不量力。

柳長歌委屈的看着她,淚水像是細雨一樣的流下來,蒼白的唇瓣裏發出微弱的聲音,“晴遷,我母親…我母親…”

“你母親死了。”百裏晴遷直話直說。

柳長歌呼吸一窒,無盡的悲傷襲卷了她的心。她覺得有些喘不上氣,胸口內的疼痛感忽然擴大了範圍,疼的她冷汗直落。

百裏晴遷微嘆一聲,起身來到她的面前,将她扶起靠在床榻旁,“你血氣攻心,已經傷了心脈,昏迷了兩日。”

柳長歌目光空洞的喃喃道:“兩日…”

“不錯。”百裏晴遷坐在她身旁,盯着她的眼睛。

那清澈如水的眸子裏全是哀傷與憂愁,眼眶腫脹不堪,明顯是哭過了頭。百裏晴遷心中一嘆,淡淡的說:“皇後明日出殡。”

柳長歌急忙下床,“我要去看看母親。”

“你現在還有力氣嗎?給我乖乖的回來躺着!”百裏晴遷一把将她拉回來,看着跌入懷中滿面驚詫的柳長歌,她恨鐵不成鋼的皺着眉,“你還是先保重自己的身體,在去操心別人的事吧。”

“那不是別人!那是我母親。”柳長歌死死瞪着她,氣急之下忽然咳嗽起來。

百裏晴遷立刻點中她的穴道,止住了她的咳嗽,冷眉一挑,“你母親希望你成長起來,而不是一味的意氣用事。”

“我只想陪母親走完最後一程,難道這也有錯嗎?”柳長歌滿面悲傷的看着她,忽然抓住她的手,哀求道:“晴遷,求求你,讓我見母親一面。”

“你現在連行走的力氣都沒有,如何能見你母親?難道你要我抱你去見她?”百裏晴遷的神色平淡如水。

柳長歌道:“你醫術高超,肯定有辦法的,我只想在明天陪母親走完最後一程。否則,我會悔恨終生。”

百裏晴遷離開床榻來到窗前,擡眼望着月色,淡淡的說:“你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你會見到你的母後。”

柳長歌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了,此刻無力感襲卷了身心,又困又累的感覺侵襲腦海,她又睡了過去。

百裏晴遷轉頭望着柳長歌的睡顏,清麗眉眼蒼白容顏,她的心忽然被觸動了一下。也許明日,一切都會塵埃落定。

明明是暖春時節,可天空卻下起了雪。片片雪花輕盈飄落,靜靜的落在人們的肩上。所有的百姓都身穿素服,皇後病逝,舉國同哀。

“娘娘未到四十就病逝了,真是太可惜了!”

“失去皇後,皇上應該是最心痛的人了!”

百姓們都神色悲切的望着那不遠處緩緩走來的一隊人馬。

五十餘名禁軍打頭陣,每個人都穿着整齊的素服,帽子頂端紮着白如雪的孝布,手中揮灑着紙質冥錢。

冥錢飄灑了滿地,附帶着無比沉痛的哀傷氣息。雖然出殡的隊伍極為氣派,但這悲傷的氣氛卻硬生生的将氣派渲染了憂傷。活像是一幅悲慘蒼白的畫卷,而那口素雅的棺材,卻是這畫中最為失色卻又濃重的一筆。

柳長歌雙眼空洞的騎在馬上,聚焦點全都凝在前方那口棺材上。直到今晨,在百裏晴遷的幫助下,她恢複了力氣,也見到了母親。

母親蒼白冰冷的面容上蒙了一種灰暗蕭條的悲意,但眉眼卻依舊清美柔和。她走的很祥和,仿佛放下一切,懷着解脫,圓滿的離開了這個世界。

柳長歌當時在想,母親離開那一刻,應該很滿足。因為她看到母親唇邊的笑容,雖然很淺淡,可那是最美的一抹笑了。

柳長歌已經哭不出來了,她的雙眼紅腫一片,就連眨眼都會帶動邊緣的肌膚傳來一種尖銳的刺痛感。

望着漫天飄飛的冥錢,肅靜的街道兩旁全是百姓們哀痛悲傷的臉孔,往日的繁華變成如今的蒼涼。

柳長歌心中一嘆,不枉母親母儀天下一場,百姓們的悲傷神情與哀痛之心,對于升天的她,已是莫大的欣慰。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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