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 這次呢,邀請我來家裏怎麽樣?

大概是因為時差,又或者宋為謙還在忙,顧問周并未在下班之前,收到宋為謙的回複。不過他也沒太着急,反正溫枝目前也還沒确定。

直到晚上下班回家,顧問周直接接到宋為謙打來的電話。

電話那頭的宋為謙直接開門見山:“怎麽問起來我要不要租房子的事情?”

顧問周實話實說:“我有個朋友正好最近想搬家,所以我替她問問你。”

“租倒是可以,我那個房子反正也一直空着,既然是你的朋友,應該很靠譜,”宋為謙說道,他那房子裝修完,還沒怎麽住,他就被外派到歐洲那邊。

宋為謙不差錢,不想把房子租給亂七八糟的人。

要不然最後還得不償失。

顧問周笑了下,誠心道:“那我先謝謝師兄你了,等她這邊确定,我再跟你聯系。”

“沒事,”宋為謙也是一笑。

兩人又聊了聊境況,這才挂斷電話。

之後半個月,溫枝還在繼續見習副駕駛的飛行。

至于搬出去的事情,她雖然後面又提了一次,但是溫女神卻并沒有松口。

這天又是飛四段,只是在上海的遭遇了暴雨,飛機延誤了兩個小時。

直到晚上十二點多,才在廈江機場落地。

一下飛機,不管是機組還是乘務組,都疲倦到不行。

好在因為他們今天執勤時間,超過了民航局規定的上限,明天可以強制休息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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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也是想到明天可以休息,但勉強堅持到最後。

去停車場的時候,顧問周看着溫枝,一直在打哈欠,低聲說:“是不是太累了,待會坐我車,我送你回去。”

“不用,你要是送我,再開車回家太耽誤了,”溫枝趕緊搖頭。

顧問周作為機長,整個航程比她這個坐在後排看的人,可辛苦太多了。

見她拒絕,顧問周又說:“要是太累,就打車回去。”

溫枝其實覺得自己也還好,就說:“我還行,不算太累。”

兩人的車還挺湊巧,停在很近的地方。

于是溫枝先開着車離開地庫,顧問周随後就跟上。

深夜的機場早已經沒了白日裏的喧鬧,頭頂明月灑落着銀白月光輝,遠遠看起來像是落了一層淡淡白霜。

溫枝先前還不覺得,但在車子上坐下,疲倦感猛地席卷而來。

她也在猶豫,要不再把車子停回去,自己打車回家。

只是一恍惚,就感覺前面竄出一道黑影,她猛地打方向盤,車子直直撞向了路邊的花壇邊緣。

砰地一聲,溫枝整個人慣性往前。

就跟在她車後的顧問周,看到這一幕,心髒猶如被猛地攥着。

差點兒連呼吸都要屏住。

下一秒,他猛地踩住剎車,直接停住自己的車子,趕緊下車。

當他過去時,看見溫枝還趴在方向盤上,他猛地敲擊車窗,正想着要不要破窗而入,就見溫枝緩緩擡起頭。

當她伸手拉開把手,外面的顧問周一把拽開車門。

他彎腰直接将她的安全帶解開,将人帶了下來,溫枝還處于腦袋微微昏眩的狀态,剛才她一下磕到了方向盤上,有點兒疼。

可沒等她回過神,她整個人落入了一個溫熱的懷抱。

顧問周直接将她緊緊抱在懷裏,低聲說:“沒事了,別怕。”

深夜的街頭,透着一種莫名的寂寥。

可是在這寂寥之中,卻有種別樣的情緒,在慢慢發酵。

溫枝靠在他的懷裏,卻沒想着掙紮,而是任由他這麽抱着自己。

男人溫熱的身體傳遞而來的熱度,讓她也從車禍後怕的餘悸之中,一點點被撫平。

不知過了多久,一輛深夜路過的車輛,從旁邊飛馳而過。

終于将兩人驚醒。

溫枝這才發現自己靠在顧問周懷裏太久,她微用力掙紮了下,顧問周順勢松手,兩人一下就拉開了一些距離。

“我打電話報個車險,”溫枝立即轉移話題說道。

顧問周點頭。

但溫枝從車裏将自己手機拿出來,這才想起來,車子不是她自己的,她也不知道車險是哪個公司的。

要是這個點給她爸爸打電話,父母肯定擔心死了。

“怎麽了?”顧問周見她光拿着手機,沒有舉動,溫聲問道。

溫枝說:“這輛車是我爸爸的舊車,我不知道是哪家保險公司。”

顧問周一聽就明白了,估計是不想深夜打電話給她爸爸。

免得家裏人擔心。

“先拍照吧,把事故現場的照片拍好,等到明天白天再聯系車險公司,也是屬于理賠範圍的,”顧問周立即說道。

事故車險的理賠時間,是在事故的48小時內。

溫枝這才微松一口氣。

她給車子開始拍照,還好她剛從停車場出來,速度并不算快。

又是撞到路邊花園的邊緣,因此只是車頭稍微撞的有些變形。

溫枝将照片拍好,顧問周朝她伸手:“車鑰匙先給我,我把車子開回停車場,待會你坐我的車回家。”

這時候,溫枝也不堅持,将車鑰匙交給他。

十一月廈江的深夜,夜風吹在人身上,顯得格外冰涼,在路邊站一會兒,都能讓人瑟瑟發抖。

溫枝穿了件風衣外套,并不算特別厚。

顧問周朝他車子擡了擡下巴:“先去我車上等着。”

溫枝點頭,慢慢朝他車子走過去。

等她打開副駕駛的門,坐了上去,顧問周這才上了她的車。

倒車、掉頭,一氣呵成。

溫枝坐在車裏,看着他将車子開回地下車庫。

過了幾分鐘,顧問周終于從地庫回來,拉開駕駛座的門。

溫枝有些歉意地看着他:“對不起,我剛才應該聽你的話,打車回家的。”

顧問周也沒想到,她這會兒第一時間,居然想的是跟自己道歉,他聲音放緩:“人沒事就好。”

他啓動車子,溫枝突然嘆道:“果然,民航局規定飛行員的休息時間,是有道理的。我今天疲勞駕駛,都差點兒出事。”

顧問周勾了下嘴角:“認識錯誤就好,下次改正。”

“堅決沒有下次,”溫枝說道。

原本溫枝确實困了,但她怕自己睡着了,萬一影響顧問周,一路上都睜着眼睛。

“睡一會兒,到家了我再叫你,”到了紅綠燈停下,顧問周轉頭看着她努力睜開眼睛的樣子,心底覺得可愛之餘,開口勸道。

溫枝搖頭:“沒事,我陪你說說話,替你提提神。”

不過她到底還是沒堅持住,不知道是不是車裏開了暖風的原因,她只覺得眼皮越來越沉,沉得猶如千斤重。

到了小區門口,顧問周轉頭看着副駕駛上的人。

車內一片漆黑,只有從前車窗照進來的銀輝,輕輕落在她的身上,而微微昏暗的光線下,她精巧而挺立的鼻尖,有種俏皮的感覺。

這還是顧問周第一次,看見她睡着的模樣。

很安靜,連呼吸聲都輕輕巧巧。

顧問周并未叫醒她,只是安靜地看了會兒,這才下車抽煙提神。

溫枝驚醒時,就感覺車子的靜止狀态。

她下意識扭頭看向駕駛座,顧問周并不在。

于是她轉頭看着車外,果然車子副駕駛門邊的不遠處,有一個高瘦清俊的身影,他站在冷風中,手掌間有點點紅光在閃爍。

溫枝将車窗降下,趴在窗邊,看着他的背影。

顧問周的煙瘾其實并不算大,溫枝平時就很少見他抽煙。

這會兒也是,他的煙夾在手指間,半天都沒嘴邊遞。

溫枝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她明明應該下車,然後跟他說再見。

但她趴在車窗上,這麽安靜看着顧問周的身影,她一直以為這男人身上是冷淡、疏離多些,沉穩平靜多些,但這一刻,她卻只看見了他周遭的孤獨。

夜色總是容易讓心頭,蒙上一層淡淡的憂郁。

溫枝不知道自己是被這深夜的氛圍影響,還是被眼前安靜抽煙的男人蠱惑。

不知是不是有所感覺,顧問周下意識往車這邊看,就看見一顆腦袋趴在車窗上,微歪着,安靜看着他。

他下意識将煙熄滅,扔進路邊的垃圾桶,這才慢慢走過來。

“醒了,”他站在車邊,垂眸看着溫枝。

溫枝仰起頭,撞見他漆黑狹長的雙眸之中,這才想起來,推開副駕駛的門。

“你怎麽不叫醒我,”溫枝下車後,小聲說道。

顧問周淡聲說:“看你睡的正香。”

“好了,快點回去休息吧,今天你也累了,”顧問周也沒想留下她多聊,直接說道。

溫枝點頭,這都一點多了。

她站在車邊,看着他上車後,再次揮手叮囑:“路上小心點。”

“外面涼,快點回家吧,”顧問周聲音微啞,在深夜裏顯得有些好聽得過分。

溫枝這才轉身離開。

只是她走到大門口時,車子還停在那裏,她想了下,擡手用力朝車子的方向揮了揮。

也是在這時,溫枝看見車子的雙閃突然亮了起來。

就在像是飛機降落時,跑道上的引導燈。

顧問周這是在回應她。

溫枝站在那裏,嘴角輕揚,不自覺笑了起來。

溫枝第二天早上醒來時,已是八點多。

正好外面還有動靜,她趕緊起床洗漱,匆匆出了房門。

果然父母還在家裏面。

“爸爸,你車子保險是哪家的?”溫枝問道。

宋元敬不明就裏,還說:“保險剛交完,你不用擔心。”

溫枝想了下,還是實話實說道:“我昨晚回來的太晚,離開機場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路邊的花壇。”

“你沒事吧?”宋元敬趕緊問道。

聽着動靜的溫舒顏,也從廚房裏出來,上下打量她問道:“沒受傷吧?”

溫枝趕緊解釋:“沒事,我人沒事,就是車頭撞癟了。”

父母臉上都是明顯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宋元敬說:“人沒事就好,車子我來處理。”

溫舒顏皺眉,立即說道:“還是得買輛新車,安全系數好的那種。”

“跟車子沒關系,是我自己昨晚太累,又堅持要自己開車回家,”溫枝還是選擇說了實話。

宋元敬不由皺眉:“下次遇到這麽晚的航班,寧願打車,也不要疲勞駕駛。”

溫枝點頭,她也确實長了教訓。

“你今天是不是不用上班?”溫舒顏問道。

溫枝嗯了聲。

溫舒顏:“那行,待會你跟我一起去看看房子。”

溫枝驚訝的看着溫舒顏,就聽她說:“你不是要搬出去住,方便上班,之前是我考慮不周,今天去看看房子。”

“媽媽,”溫枝立即伸手抱住溫舒顏。

她一向不是那種撒嬌的性格,這次是真的太過意外。

不過估計是她出車禍這事,有點兒吓到溫女神,讓她當下就拍板決定,讓溫枝住到公司附近。

“不過我要找房子的話,今天應該來不及看吧,”溫枝說道。

溫舒顏看着她,直接說道:“你哥在君庭小區的那套房子,不就是靠近你們公司,而且也是附近最好的。待會你過去看看,要添置什麽,就跟我說一聲。”

溫枝當即說道:“那是哥哥的房子,我去住不合适吧。”

“沒讓你白住,交房租的,”溫舒顏斜了她一眼,滿臉寫着‘你在想什麽好事’。

不得不說,在這個家裏,溫舒顏女士永遠是最雷厲風行且能夠一錘定音的那個人。

溫枝早上剛說完車禍的事情,下午就已經跟着她一起去看了宋為謙的房子。

不得不說,這個小區确實是附近最高檔的小區,光是從小區大門就能看得出來,有種低調的奢華,保安都是年輕高大的小夥子。

溫枝之前還真沒來過宋為謙這邊的房子。

主要他買房子時,溫枝在飛院上學,後來裝修時,她已經去了美國。

就連宋為謙自己都沒怎麽住過。

一進門,整個家裏的設計風格很有藝術風格,但又不失溫馨,溫枝看得出來這應該是宋元敬設計公司那邊弄的,他們也有室內設計。

“這房子每周我都會讓人過來打掃一遍,以免積灰,”溫舒顏帶着溫枝參觀了一趟。

房子的面子也不小,一百八十平。

溫枝想了下:“但也太大了吧,我一個人也住不了。”

最主要還有租金,哪怕親兄妹,這麽大的房子明算賬起來,也夠她吃不消的吧。

“本來房子空着也是浪費,現在你正好有需要,”溫舒顏無奈看了她一眼,終于說道:“你哥哥去歐洲沒跟我們提前說,我之前也很生氣,但是你現在真的要跟哥哥分這麽清楚嗎?”

溫枝沉默。

“要是以後爸爸媽媽走了,這個世界上唯一能完全站在你這邊,還跟你有血緣關系的人,就只有哥哥了,”溫舒顏這次并未一味責怪溫枝,反而軟聲勸哄。

溫枝低聲悶悶道:“知道了。”

“跟哥哥好好聊聊,不要一直賭氣,”溫舒顏又叮囑了句。

晚上,溫枝就接到宋為謙的電話。

“枝枝,你就搬到哥哥空着的房子裏去住吧,”宋為謙輕笑着說:“就當是幫哥哥先體驗一下住那個房子的感覺。”

溫枝一下被他的話逗笑。

聽見她笑,宋為謙心頭猶如一塊大石頭落下:“不生哥哥氣了?”

“那你什麽時候回國啊?”溫枝問道,她又生怕宋為謙誤會,立即說:“我是說休假,你駐外的話,應該有年假可以休吧。”

“很快,”宋為謙安慰道。

溫枝說:“不許給我畫大餅。”

宋為謙:“一言為定。”

這邊剛跟溫枝打完電話,宋為謙就給顧問周又打了個電話。

既然他的房子,現在被溫枝住了,就沒辦法再租給顧問周的那位朋友了。

顧問周正好洗完澡出來,聽到電話響了,疾步走過去,拿了起來。

“師兄,”顧問周接通,客氣喊了句。

宋為謙有些歉意表示:“問周,實在不好意思,我那套房子現在有人住了,沒法再租給你那位朋友了。”

顧問周沒想到會是這件事,雖然有些失望,但也笑了下回道:“師兄,你不用抱歉,本來我這個朋友也不确定要不要搬家呢。”

“那就好,不過你朋友要是想住這個小區,可以找中介問問這個小區別的房子,”宋為謙确實挺抱歉,他知道顧問周是輕易不跟人開口的性格。

這好不容易跟他開一次口,他還中途變卦了。

顧問周嗯了聲,反而主動寬慰宋為謙,讓他別放在心上。

本來也不是什麽大事兒。

頂多就是算是他的私心罷了。

之後幾天溫枝只要在家,就在收拾東西,因為快臨近冬天,冬裝得拿過去。但是冬裝又實在占地方,她光是衣服就收拾出來好幾箱。

收拾到最後,連她自己都有些不耐煩。

一想到,反正她每天大部分時間穿的都是飛行員制服。

江岚知道她要搬出來住,比她還要開心,說道:“那是君庭小區,我們公司不少高層和飛行員都在那兒有房子,畢竟是公司周圍難得的高檔小區。回頭你搬家,我要去住兩天。”

“行啊,我明天搬家,你來幫我吧。”溫枝直接說道。

江岚一聽傻眼了,她說:“我明天飛四段,估計得夜裏才回來。”

溫枝:“逗你的呢,我找了搬家公司。”

她确實找了搬家公司,連溫舒顏他們要幫忙,溫枝都沒讓。

房子這邊的一切家具都十分齊全,溫枝壓根不需要添置任何東西,她的行李也就是衣服這些而已。

之前溫舒顏每周都找保潔來打掃,溫枝連衛生都不用特別搞。

雖然房子裏有三個房間,但溫枝沒選主卧,那明顯是宋為謙自己的房間。

她選了次卧,自己動手鋪好床單,弄好被子。

等收拾好家裏時,溫枝躺在沙發上,有些舒服的看着客廳頭頂的主燈,富有設計感的燈盞,給明亮整潔的家裏染上了暖黃色溫暖光線。

溫枝原本安靜躺着,悠然欣賞着房間裏布置。

但突然腦海中,電光火石間閃過一個人。

顧問周。

她突然想起來,之前顧問周說會幫她留心房子的事情,她居然把自己已經找好房子的事情,忘了告訴他。

溫枝趕緊拿出手機,打了電話。

那邊挺快接通,響起時,他微淡又帶着笑意的聲音響起:“溫枝。”

溫枝嗓音微軟:“我是在跟你認錯的。”

顧問周在電話這頭,微挑了挑眉,邊往陽臺走邊說道:“那你先說說看,犯了什麽錯?”

他不緊不慢的懶散語調,伴随着微微風聲,挺勾人的。

溫枝說:“我已經找好房子了,但忘了跟你說。所以你之後也不用幫我留意房子的事情了。”

顧問周微依着陽臺欄杆上,極輕的笑了下:“找到房子就好。”

想了下,他問:“什麽時候搬家,需要幫忙嗎?”

“我今天剛好搬了家,等下次有機會,”溫枝坐在沙發上,突然感覺涼飕飕的,她站起來往陽臺,邊走邊說:“邀請你來家裏……”

搬了新家,請朋友來家裏溫居,是挺正常的事情。

溫枝走到陽臺,正好拉上門,卻無意中往左看了眼。

隔壁陽臺上懶懶散散靠着一個高挑清瘦的身形,陽臺影影綽綽的光線落在他身上,惹得溫枝不由往前走了兩步。

顧問周感覺耳畔的呼吸聲,似乎有些變了調。

如同心理感應般,他緩緩擡起頭,目光最終落在了隔壁的陽臺。

夜風吹起,站在各自家裏陽臺上的兩人,望着對面的人,四目相對之時,心頭的震驚齊齊湧上心頭,竟一時都無言。

有種被稱之為緣分的東西,就這麽突如其來的降臨。

連顧問周都在心底問自己,這是命中注定的緣分吧。

如果這都不是,他都不知道什麽應該算是了。

最終,顧問周盯着對面陽臺上看着的姑娘,喉結有些難耐似得滾了下:“這次呢,邀請我來家裏怎麽樣?”

陽臺上并未完全封起來,晚風從四面八方而來,連空氣的味道都突然變成了甜的。

對面溫枝同樣看着他,輕聲說:“歡迎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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