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8

林秘書比平日早到了幾分鐘，一個人泡了茶，坐在沙發上喝了兩口，舒舒服服嘆了口氣就慢慢踱到窗口去了，沒過兩分鐘，郝日東的車子就駛進了大門，劉秘書又搓了兩分鐘的下巴，終于收拾妥當去找郝日東了。

郝日東看着桌上的鑽石胸針“掉在哪兒了？”

“墓地”

郝日東正在沙發椅裏挪身子，聽了這話也不挪了，只盯着劉秘書道“你說”

“江海前天特意在我面前透出來的，說是有人打聽到他櫃上，就是問個出處，他就拿到我面前了”

“哼，不過是丢個東西，到底是別人打聽的還是他自己要探什麽話？”

劉秘書斟酌了一下“是卓卓打聽的”

郝日東吃了一驚“什麽？她打聽這個做什麽？”

“人是她一個同事托的，也是個小姑娘，卓卓那兒倒是沒什麽，怕是江海…”

郝日東點着頭“嗯，他要拿回來不過一句話，巴巴的跑到你那兒去，哼……”

“江海到底是個心思剔透的，我現在想想，咱們剛從墓地回來，他就探過我的話了”

“你接着說”

“咱們初三去掃的墓，江海前天才找的我，中間隔了有十來天，我留了心，江海手裏有一個叫朱景遠的中間就出去過，竟然是個妥當的，我竟沒弄清楚他去哪了，不過永嘉确實是有人去過了““這混小子……”郝日東說着又想笑“若真是他做的，看起來倒有點沉穩的樣子了”

“可不是”劉秘書也笑“我可是老了，我現在一看見江海就能想起來你年輕那會兒，走路都帶着風，有時候我這腦子是真不夠用，我聽他說話都說過去半天了才覺出哪兒不對勁，你瞧瞧，我以後跟他說話可得打起心眼兒來，可別一邊不小心叫他給算計了，回頭丢我這張老臉”

郝日東呵呵笑着“他敢算計你，盡管打”

“你看看，說着說着怎麽又說到這上頭了，你要打他回頭可別又唉聲嘆氣好幾天，那年你為着卓卓打他，我都小聲小氣了好幾天，連走路都繃着”

郝日東斂了眉目“你放心，這事……他自己心裏有數，他要是個聰明的就該閉上嘴，就該一個字都跑不到盛曉耳朵裏”

劉秘書又是笑“你說這我有什麽不放心的，江海一天天的穩重了，你也只管放寬了心去”頓一頓又說“他是個好孩子，卓卓也是個好孩子……”

郝日東板着臉，好一會兒才恨恨地說“卓卓是好，可他有本事只管去求，我不管了”

“呵呵，不管不管”

“哼，你笑什麽，你們一個個的比我都慣着他，趕緊去把這東西處理了”

“那是自然，我這就走”劉秘書呵呵笑着拿起東西去了。

還是那間茶室，還是那兩個人，朱景遠也不說話，不過是兩業紙的鑒定報告，江海看的滿手心的汗，朱景遠也不理他，自顧自慢慢喝着茶，過了一會兒江海終于深深籲出一口氣，舒展着手腳靠在椅子裏，朱景遠推過去一杯“嘗嘗，好茶”

江海簡直如劫後餘生一般，哪有心思喝茶，呵呵笑着“這兒能有什麽好茶，要好的得找西北，上次不知道他在哪兒弄的君山銀針，連老爺子都說好”

朱景遠道“顏家規矩重，可到了西北這一代，個個都是活泛的，顏大小姐就不說了，顏老爺子手把手教出來的，是個能翻雲覆雨的主，顏二小姐吃喝玩樂無一不通，快意自在連我都佩服……”

江海等了一會兒嗤一聲就笑了“你怎麽不說西北，就為着他被人搶了标？”

朱景遠笑着說“那倒不是，池方南接了連家，這會兒水深水淺還真不好說，避避風頭也是好的，下個禮拜連土地競拍也摻和上了，場子鋪的這麽大，看着倒像是胸有成竹”

“胸有成竹？”江海哼了一聲“我看西北倒是說對了，是個人心不足的”

朱景遠點着頭“他人心足不足這會兒不重要，關鍵是連老爺子在的時候給他鋪了不少路，跟八大銀行的關系都還好，連家的舊人都還在，他池方南想一手遮了連家怕是也沒那麽容易”

“那倒不見得”江海搖搖頭“樹倒猢狲散，連家早晚得散，池方南撐不住可又舍不得，所以他早晚得遮了這片天，你等着瞧好了”

朱景遠想一下又問“那那塊地咱們拍不拍？”

江海想了一下“尚叔那兒怎麽說？”

“我瞧着應該不會，他手裏還閑着兩塊地呢，尚熠做生意一向又穩又準”

“那好，姓池的想要就給他，我倒想看看他到底能鋪多大，不過你可得給人家幾分面子，好歹捧個場還是要的”

朱景遠越笑越開懷，連肩膀都抖起來“行行，不過我要是不小心把地給拍下來了，回頭你可別怪我太盡興了”

“你不是說他胸有成竹嗎，那你就越盡興越好，不叫他吃點虧，他還當別人都是給他當綠葉的呢，我最見不得這種心比天高目下無人的”

“行行”倆人又說了一會兒話，朱景遠起身說“那我走了，明兒就叫人評估，你走不走？”

“嗯，我也走了”

沒兩天朱景遠的評估就出來了，江海本來還有些心思，看完了評估就沒了，就那麽大一塊兒地，不過是在六環邊上，竟值到一個億，公家的标果然多是屬雞肋的，不拍覺得虧，拍了又讨不了好，怪不得尚熠連看都懶得看一眼，他也順手丢下，只交待朱景遠差不多就行了，玩火可別燒了手。

禮拜五，池方南先生果然不負衆望，力壓群雄拔了頭籌，朱景遠拱手道賀“池總真是好眼光，大魄力，三億兩千萬啊，你瞧瞧，就我們家郝總，連三億都嫌肉疼，就這我還沒拿下來，池總這剛一伸手就非同凡響，真是英雄不問出處，日後不可限量啊”

“哪裏哪裏，好說好說，都是大家瞧得起，賞碗飯吃”池方南本來也是志在必得，只是沒想到得的這麽離譜，錘子一落只覺得腦袋嗡的一聲，這就拿下來了？硬生生多掏了幾千萬，頓時覺得肉疼的厲害，心裏正忽上忽下油煎一樣，這會兒被朱景遠這麽一說頓時又覺得理所應當，自己就應該是個心想事成的，這頭槍打得好是個好兆頭，幸虧自己當機立斷。要不人家怎麽說呢，這東西都是搶來的好。

朱景遠只一會兒就将這人看了個水深水淺，笑意都藏在眼底，悠悠然驅車走了。

天越來越黑了，江海穿一件中長的呢子外衣斜靠在巷口的牆壁上，擡起手看了看表又順手點起一支煙，剛吐出一口就被風吹的五零四散，連帶着頭發也吹亂了，他也不管不顧只伸手将衣領緊了緊，一支煙沒抽完，就見卓卓從出租車裏下來，長長叫了一聲“江海”

郝江海趕忙熄了煙，走過去一邊給司機拿零錢一邊抱怨“怎麽就非得打車來呢，你都不知道這巷口多冷”

“我的車今兒限行，你怎麽不晚會兒出來”

“你說的倒好，你走過了怎麽辦，當這胡同多好認呢，算了，我送你臺車行嗎，我家五臺車，哪天都不限行”

卓卓撇着嘴“你怎麽一股土大款的味兒，我才不要你的車，你們家那車一個比一個騷包，就沒一個秀氣穩重的”

江海瞠目結舌“我的車……騷包？我的車怎麽就騷包了……你真是不知道好壞…算算算，我跟你說這個不是沒事自己找堵呢…”

江海領着她一路拐了幾個彎，才走進一家四合院，卓卓喃喃道“拐七扭八的，我一個人還真找不到”

“哼，要不我說你不知好歹呢，趕緊的，外面風大”

院裏大大小小的房間都被屏風隔成一塊一塊，整個屋子都熱氣騰騰、笑語晏晏，散發着暖暖的香味，卓卓問“到底是吃什麽？”

江海也不理她，帶她徑直走到最裏面的房間，是個單獨的小房間，裝飾倒是古樸，沒有屏風，除了桌椅還有一張雕花的小榻，江海朝門口叫了一聲“小五”

門外應了一聲接着就跑進來一個年輕人，穿着倒是随意，看着江海道“都準備好了，現在就上？”

“先熱點花雕過來，快去”

“哎”年輕人又急步走開了，不一會兒就端了熱乎乎的黃酒上來，江海倒了一杯給卓卓“來，先喝點這個”

卓卓瞅了一眼，姜絲切得又勻又細，喝一口直熱到心裏去，味道又極鮮美，卓卓贊不絕口，又問“老板，你這兒的東西都講究，菜肯定也講究，你們這兒拿手的是什麽？”

小五笑着往後退了兩步“不敢不敢”又擡手指指江海“正主在這兒呢，拿手的沒幾樣菜，我這就上上來”

等到小五出去，卓卓問“你什麽時候成這兒的老板啦？”

江海嗤笑一聲“什麽老板，這房子是我家的祖業，祖業知道吧？”

卓卓指指那張貴妃榻“連這個也是？”

“算你有眼光，這可是晚清的時候從宮裏出來的”

卓卓滿臉的古怪表情“不會是東宮那位坐過的吧，好歹也是個文物，放你這小飯館裏不見天日煙熏火燎的，你別的能耐沒有，就會糟蹋東西”

江海又氣又笑“我管它誰坐過的呢，橫豎就是個小榻子，你要喜歡我叫人搬你家去，我怎麽就糟蹋東西了，再說了你哪只眼睛看見我這是小飯館了，你有錢都沒地兒吃去”說着又往卓卓邊上靠了靠“剛剛那小五看見沒？”

卓卓眨着眼“嗯，看見了”

“他祖上的祖上是宮裏給皇帝掌勺的”

卓卓瞪大了眼睛“啊？這麽厲害”

江海接着說“不過這一代一代傳下來，淨是些敗家的，小五又是這敗家裏頭頂尖的，到了他手上什麽都沒了，就剩一道佛跳牆和一道醬了”

“那咱們今晚吃佛跳牆？”

“咱不吃那個，那東西做都得兩天，咱吃火鍋”

兩人正說着，小五帶着人進來了，上了幾樣小菜，生了火置了湯鍋，配菜一溜的在桌上擺好了，又上了一只炭鍋，魚已經分的好好的，鍋裏湯已經嘟嘟冒着泡了，江海道“再上個炭鍋吧，這羊肉烤着也好吃”

“算了，不用了，這就夠了”卓卓攔住他“咱倆吃的完嗎，你還要”

江海擺擺手，小五就帶着人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