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白蕪

藍灰的夜色中,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将白蕪的臉浸在月光中。

他睡在柔軟的窩裏,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夜空,冷白的月亮讓他聯想到光酥餅,厚實綿軟香甜的光酥餅。

他要是一口咬下去,滿口都是香甜,餅坯融化在口腔中,再順着喉嚨落到胃部,将胃部填滿,泛起暖洋洋的感覺。

白蕪咽咽口水,閉着眼睛正想仔細暢想一下光酥餅的滋味。

他哥的小呼嚕恰巧在他耳邊響起,餘音袅袅,綿綿不絕,

艹。

思緒全打斷了。

白蕪轉頭看向旁邊仰面躺着的青年,心底裏嘆口氣,他投胎到獸人世界,成為了一名亞獸人,這輩子可能都吃不上光酥餅了。

白蕪盯着外面的月亮,越盯越餓,胃部泛起酸水,甚至有些灼燒感。

他晚上吃太少了,估計頂不住。

白蕪轉了個身,又嘆了口氣。

就晚上那種用陶鍋炖成一鍋的大亂炖,就是現在放在他面前,他也吃不下啊。

幸好他前十八年意識沒歸位,要不然每天吃這樣的食物,他早跳河了。

早知道投胎投成這個樣子的話,他還不如去投豬胎。

豬食口感可能都好一些。

白蕪揉揉胃部,決定這兩天怎麽也要弄點好吃的,把上輩子的廚藝撿起來,不能再裝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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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然遲早都要把自己餓死。

白蕪扯過邊上他哥壓着的羽毛被,蓋在肚子上,強迫自己睡了過去。

第二天他揉着眼睛醒來的時候,他哥已經不在窩裏。

伸腳一探,他哥被窩那邊已經涼了。

白蕪坐起來,越過窩邊的欄杆往外看。

晨曦中,他亞父坐在窩前面的火塘旁邊,正用陶罐炖些什麽東西。

隐隐約約傳來的氣味告訴白蕪,今早的早餐味道必然不會怎麽美妙。

“醒了?”他亞父擡頭正好對上他的眼睛,朝他招手。

“亞父。”白蕪頂着一頭亂發打了個哈欠,整理羽毛裙,從窩裏爬起來,穿上獸皮鞋走木梯下到草地上。

暮春的早晨還有些冷,他一出窩打了個寒顫,素白的胳膊上暴起一片雞皮疙瘩。

他走到山邊緣放眼四望。

太陽還沒出來,遠山彌漫着白色的晨霧。

他們這個族群居住在山邊。

山腳到半山腰,到處都是族人做的窩。

作為鳥獸人一族,他們的居住的習慣和鳥類很像。

白蕪回頭看了眼他們兄弟睡的窩。

他們睡的窩其實就是個大號鳥窩,下半部分是石頭壘起來的臺子,上面是放大版的地球鳥窩,再上面則是一個用四根木頭撐起來的草棚。

簡單又奇特,異域風格十足。

白蕪深深吸了口清晨有點涼的空氣,擴充了一下肺部,擡腿往外走去。

他們家的地勢相對較高,住在半山腰,上面基本沒住族人。

下面的窩就多了,白石頭,木色窩,窩上面搭來擋雨遮陽的草棚子有紅有黃有灰,看着十分漂亮。

此時各家各戶都出來活動。

無論獸人還是亞獸人,都光着上身和腿,下身圍着一條羽毛裙,結實漂亮的肌肉晃得人眼暈。

白蕪站在山邊,看着身材不輸模特的族人們,伸手摸了摸自己隐隐露出輪廓的腹肌。

重新投胎一遭,他身材比上輩子還略好一些。

正當白蕪看得入神,身後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傻站着幹嘛?”

白蕪哆嗦一下,下意識一捂耳朵,轉頭對他哥岸怒目而視。

岸道:“還不吃早飯,今天不去采集了?”

白蕪有氣無力,“去。”

白蕪下去下面的河邊洗漱完,回窩前的火塘邊吃早飯。

他父親亞父和兄長岸都在。

他亞父川給他盛陶鍋裏的食物,“昨天吃那麽少,晚上餓壞了吧?”

白蕪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亞父旁邊,死不承認,“沒有,我很早就睡着了。”

川擡頭看他們兄弟,笑道:“岸剛還說你肚子咕嚕咕嚕叫了半晚上,吵得他睡不着。”

白蕪羊脂白玉一樣的臉頰刷一下紅了,羞惱道:“亞父你別聽他瞎說,他的呼嚕聲才吵了我半夜。”

岸伸手拍向他後腦勺,“誰吵了,欠揍是吧?”

白蕪敏捷往前一閃,剛好躲開攻勢,轉頭瞪他哥。

兄弟大戰眼看一觸即發。

坐在邊上的父親墨擡眼,“吃飯。”

墨一出聲,兄弟兩人偃旗息鼓。

白蕪哼哼兩聲,不理他哥,低頭看碗裏的食物。

他依稀分辨出菜莖、熏肉、昆蟲,反正不是什麽好東西。

白蕪餓得微微抽搐的胃部一聞這味道,直接飽了七八成。

除了這個之外,也沒別的食物了,白蕪沒辦法,拿起筷子,硬着頭皮吃了起來。

各家各戶都在吃早飯。

吃的食物也基本都是一鍋亂炖。

吃完早飯清洗完餐具,大家各自去找要一起外出的隊伍,采集或打獵。

部落裏一般青壯年獸人去打獵,亞獸人去采集。

老人和哨衛留守部落,小孩在附近玩耍。

各有各的去處。

白蕪背着背筐,跟着他哥岸去找青年亞獸人的采集隊伍。

亞獸人們已經三三倆倆在那等着了。

白蕪他們等了一會,人來齊了。

有個亞獸人喊了聲:“走吧?”

說着他脫了腳上的獸皮鞋,扔進帶蓋子的背筐裏,唰一下,腰間圍着的羽毛裙快速彈到他脖子上,變成個圍脖,背筐也彈到他背上。

他原地變成了一只兩三米長,一米多高的大白鳥!

其他人也迅速脫鞋,變成大白鳥。

這些大白鳥通體灰頭白羽,鳥喙朱紅,身上有各種各樣的灰色羽毛,尾羽很長能拖地,在陽光下流光溢彩,散發着白金一樣的光芒,活像一只只神氣的鳳凰。

白蕪瞬間被一群大白鳥圍住了。

他四下張望一眼,跟着笨手笨腳地變成一只大白鳥。

他獸形要更瘦長一些,身上一根灰羽都沒有,羽毛白得發光,鳥喙紅得耀眼。

哪怕在一群鳥中,也十分顯眼。

為首的大白鳥清唳一聲,拍着巨大的翅膀,往半空中飛去。

所有大白鳥拍着翅膀跟在他身後。

白蕪站在最後面,找到飛行的氣流,奮力往上飛。

頭頂是藍天,腳下是綠野。

白蕪清唳一聲,扇着翅膀,往更高的地方飛。

他順着前面人掀起的氣流往上飛,并不算吃力。

他們飛到半空中後,底下的山與河都像變平了,顏色也變得暗淡了些,頭頂的天空倒是藍得越發耀眼。

為首的亞獸人叫了一聲,扇着翅膀,拐了個彎,帶着族人往南飛去。

今天他們要去東南方向的林子裏采集。

他們飛得很高,邊上的雲像霧一樣,白絲絲,有點涼,水汽凝結在他們的羽毛上,很快又滾落了下去。

白蕪悶頭飛着,感覺兩邊的翅根都扇麻了,最前面的亞獸人才開始收攏翅膀俯沖向下。

下面是一片雜樹林。

林子裏夾着荒草灌木,植物看起來非常多。

底下還有厚厚的落葉和腐殖質。

白蕪跟在最後面,雙腳接觸到了泥土,一下踩進落葉裏,差點沒滑一跤。

他抓着背筐的繩子踉跄了下,他哥在邊上扶着他的胳膊幫他穩住身形,上下掃他一眼,嫌棄道:“都弱成這樣了,還不好好吃飯。”

邊上有亞獸人“噗嗤”一下笑出聲來。

被他這麽一帶,周圍的亞獸人也笑了起來,說白蕪真是他們見過的最不愛吃飯的亞獸人。

白蕪郁悶擡眼,胸中無數反駁堵在那裏,說什麽都不合适,只好轉頭翻了個白眼。

簡單幾句玩笑過去,大家已經整理好背筐,左右張望,開始尋找今天的獵物。

一群亞獸人散到林子裏,互相之間都隔着幾十米。

只有岸和白蕪在一起。

白蕪跟着他哥,走得沒他哥快,眼睛沒他哥尖,看到了什麽還沒來得及去采集,東西就已經被他哥收入囊中。

重複三五次後,他轉頭,委婉道:“我覺得我一個人能行。”

岸一笑,露出一口小白牙,“又遇到蛇,被蛇追得毛都掉了怎麽辦?”

事實上,白蕪只被蛇追過一次。

事情發生在兩個多月前,那時他剛找回前世記憶,還沒學會相應的叢林生存技能,就遇上了一條花花綠綠的毒蛇。

究竟怎麽從蛇口中逃脫,白蕪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記得當時鬼哭狼嚎與雞飛狗跳齊出,歇斯底裏與人仰馬翻并行。

附近所有亞獸人聽到聲音,都跑過來幫忙。

白蕪還沒來得及認全人,已經把這輩子的臉都丢光了。

往事不堪回首,白蕪張了張嘴,又閉上。

清醒兩個多月了,他的确還沒掌握抓蛇的技巧。

他們在叢林裏進行地毯式的掃蕩——蕨類、菌類、野菜,野果、昆蟲、野獸、野鳥……所有一切可以吃的東西,他們都會盡量收入囊中。

白蕪跟着采集隊出來采集了那麽久,這片土地上,每一種食物他都了如指掌,已經不會認錯了。

兩人将采集到的各種東西放入筐中。

白蕪一邊采集一邊跟他哥聊天,“哥,下午我想去西林采青根。”

“不怕蛇了?”

“我打不過繞着走還不行啊?你們不是說西林有特別多青根?我想采點青根回來做別的東西。”

青根是一種植物的根莖,纖維很多,口感粗糙味道寡淡,還有點苦澀味,吃多了還讓胃返酸水。

食物充足的春末大家都不想吃它,采集隊基本也不會往那邊去。

白蕪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他哥,希望他哥答應下來。

不料,岸随口道:“這片林子裏就有,等會給你挖點。”

“挖一點不夠,我想弄兩筐。”白蕪胳膊肘碰了他一下,“去嗎?弄多點回來我給你做好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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