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制陶

白蕪将食物送到南遙住處,借此機會請教他,整個鳥獸人的領地,哪些地方比較安全,哪些地方危險。

南遙收了白蕪送來的食物,卻沒第一時間回答他,“怎麽忽然想到問這個?”

白蕪道:“附近的地方我都見識過了,想去更遠的地方看看。”

“對于亞獸人來說,每個地方都可能有危險。”

“那對于獸人們來說也一樣。”

南遙打量他,犀利的目光像是要将他每一寸皮膚剝開,看清楚他的內裏。

白蕪靜靜擡眼看他。

這是兩人第一次正兒八經對視。

白蕪從南遙眼裏看見了警惕和懷疑。

南遙則從白蕪眼中看到了野心勃勃。

南遙搖頭,聲音平淡:“我不會告訴你。”

白蕪倒也沒想着那麽簡單就能從他嘴裏得到答案,并不沮喪,只是笑了笑,“那我下次再來問問。”

白蕪告別南遙。

南遙送了一筐幹蘑菇給他。

蘑菇哪怕放在背筐裏,都能聞到一股特殊的香氣,要是煮出來,味道肯定差不了。

看來鳥獸人的領地中還有許多食物自己沒發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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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蕪背着蘑菇愉快地飛回了自家窩邊。

看來只要他在這裏居住得夠久,他總能找到合适的食材改善自己的生活。

白蕪回家後很快就睡着了,他這段時間累得太狠,早上難得賴床,太陽都照到窩邊了,他還沒爬起來。

家裏人也不叫他,放輕手腳讓他睡。

白蕪在窩裏翻了個身,打算睡個回籠覺,沒想到外面來了個人,在他們窩邊不停地說話。

白蕪半夢半醒間也聽不清楚那人到底說了什麽,只覺得很吵鬧。

他在窩裏翻來覆去,最後忍不住,掀開羽毛被,猛地坐起來,皺着眉趴在窩邊往外看。

川聽到動靜轉過身來,朝他招招手,“醒了?起來吃早飯。”

白蕪抓了下蓬亂的頭發,壓住煩躁,“剛剛誰來了?”

“木,和我說燒陶的事。”

木是族長崖的亞祖父,有時候會幫崖說一些事情。

白蕪聽到這個消息,他眼睛一亮,聲音高了幾分,“是不是輪到我們家燒陶了?”

“對,這兩個月窯爐歸我們用。”

比起堆燒法,很擅長燒制各種陶器的獸人亞獸人們已經發明了陶窯。

他們部落就有一座陶窯,平時歸部落各家輪流使用,只有在每年春天的獸神節,才會整個部落聚在一起燒一批陶器供奉獸神。

白蕪想燒陶很久了,特地跟他亞父說過。

川便去請求提前使用陶窯,沒想到部落還真通過了。

白蕪當即顧不上困了,抓了抓淩亂的頭發,“那我們是不是得抓緊時間做陶坯?”

制作陶器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

以這個世界常用的制作方法來算,他們首先得尋找黏土,然後還有篩土、和泥、制坯、陰幹、上釉等一系列步驟。

在此期間,他們還要維修陶窯并且尋找大量柴火,實在不輕松。

一般來說,制作一次陶器起碼得攢夠五年使用的量,要不然太不劃算。

因為這種情況,大家在燒陶的時候,都喜歡選冬天。

冬天比較有空,大家能空出手來多做一點陶器。

反之,夏天正是采集和打獵的好時間,根本沒空做太多的陶器。

這也是川想把使用時間提前,部落會那麽幹脆答應的原因之一。

川道:“後天就不是我們部落供奉祭司,你父親也不用作為部落的勇士一起去打獵,我們後天去找土做陶。”

白蕪點頭,“那這兩天我把雜事幹完。”

白蕪養了三頭羊,還有個菜園子,雜事并不少。

趁着現在有空,他另外圍了一個栅欄比較高的羊圈,把羊從菜園子挪出來。

空出來的菜園子養過一段時間羊,泥土肥沃了不少,用石鋤一挖,底下泥土翻上來,烏黑蓬松。

白蕪從山上挑了一批腐殖土,倒進混有羊糞的菜園裏,重新翻地起壟,分成一塊塊土地,還挖了一塊塊地之間修了深溝以便排水。

岸幫着他一起種植。

白蕪挖坑,岸放豆子,一個坑裏放兩顆,放完之後再回頭來把土埋上,全都埋上後還得再挑水過來,澆一遍清水。

這一過程并不比出去外面采集輕松。

岸看着滿菜園的黝黑泥土,皺着眉頭,“這樣真的行嗎?”

“應該行。大不了浪費點時間和豆子。”

“那它是不是要明年才能收獲?”

“用不了明年,不出意外的話,三四天就可以發芽吧。不對,也不一定,種子可能會有休眠期,應該十天八天會發芽。”

岸聽他滿嘴說着奇怪的話,感覺什麽也聽不懂,看了看菜園子,又看了看他,轉身下去河邊洗手。

豆子種下去後,兩天還沒有動靜,白蕪每天傍晚都會澆水。

他澆水的時候,川在火塘邊烤肉和菜。

馬上要去燒陶,他們得提前準備飯菜,等做陶的時候就沒空每天做飯了。

到了正式做陶這天,一家人早早起來,背着食物去做陶的地方。

他們的陶窯在河流下游,位于一塊河灘附近的山坳裏,基本把小山坳掏空了。

河灘上到處長着密密麻麻的草,邊緣很鋒利,看着像芒草。

那就是秋天能割下來曬幹遮雨的草。

白蕪他們用不着草,不過得割掉草,取草底下的黏土做陶。

旁邊植被比較稀疏的地方是上幾家做陶時割的草,底下的土已經被洗掉了黏土,他們得重新找合适的地方取黏土。

大夏天的,頭頂的太陽實在太大,白蕪和岸割了一會兒草,身上汗水直流。

這些草邊緣比較鋒利,白蕪的皮膚又太過柔嫩,身上被草劃出了無數個小口子,汗水流到這些小口子上,帶來刺痛和麻癢。

白蕪直起腰,将割到的草放在一邊,伸手抹了下額頭的汗,“先把底下的泥挖出來看一下有多少黏土吧。”

岸伸手掏了一把烏黑的河泥,放到掌心裏搓了搓,“上面一層都是,你要是累了就坐在旁邊休息一下,我來割。”

“我還能堅持。部落裏不是年年都來這裏取泥做陶嗎?怎麽河灘上還有那麽多黏土?”

“這你就不懂了吧?”岸得意地往上一指,“這些泥是河上游沖下來的,我們用完了,河水又會帶新的泥過來,只要河在這裏,就不愁土用。”

白蕪看着他哥臉上那得意的表情,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想岔了。

岸叉着腰,“你別看只有幾個月時間,幾個月時間夠沖下來老多土了。再說,我們做陶器也不只用河泥。”

白蕪納悶,“那還要用什麽泥?”

“還要山泥啊。上山挖了合适的山泥洗出黏土來,和河泥混在一起搓均勻,做出來的陶才堅固耐用,不容易燒裂。”

白蕪朝他哥豎起大拇指。

兄弟倆在這邊割草挖泥,兩位父親則檢查維修陶窯。

這口陶窯已經用了兩百多年,每一家使用之前都要重新檢查維修一遍,陶窯才堅固耐用。

等陶窯維修好了,陰幹一段時間,可以重新使用的時候,陶坯也能陰幹好,便可以直接開窯。

白蕪割了半天草,挖了半天泥,晚上回窩的時候,還要把白天的草背上,帶回去喂羊。

晚上回家的時候,全身都快散架了,腰背手腳,無一處不疼。

睡覺的時候,他都躺不直,得佝偻着睡,才能略舒服些。

第二天一早,一家人草草吃過早飯,又去挑泥、洗泥、制坯。

工作辛苦而沉悶。

短短幾天下去,一家人的臉頰都消瘦了,白蕪更慘,因為暴曬的緣故,身上大面積紅腫,還開始掉皮。

實際上,這就是獸人亞獸人們的日常工作。

如果要養活家人,打獵和采集也輕松不到哪裏去。

白蕪為了保護自己脆弱的皮膚,迫不得已在大夏天穿起了藤蔓和樹葉編織成的上衣,并帶上了樹葉制作的帽子。

這種上衣能有效阻隔陽光,卻又重又硬,穿着很不舒服。一天下來,白蕪身上多處被磨得紅腫。

這天脫下衣服,白蕪看自己一身紅腫,低頭嘆了口氣道:“不行了,我怎麽着也要做一件正經衣服出來。”

“獸皮衣服不行嗎?”

“大夏天穿皮衣,估計得熱死。”

“那就是樹葉衣服了。”

“這個也不行,又悶又硬。我看能不能弄點比較柔軟的植物纖維紡點線,弄件衣服出來。”

要想在野外獲得柔軟的植物纖維并不難,難的是大量獲取。

幸而一家人對附近的叢林都熟,當晚墨和川就去給兒子薅了兩大背筐柔軟雪白的纖維回來。

這種纖維有點像棉球,裏面包裹着芝麻一樣的細小種子,一陣風刮過的時候,輕盈的纖維能托着種子飛到很遠的地方。

白蕪以前采集的時候,還看見過它。

只是它長在離地面十幾米的大樹上,又不能吃,白蕪便沒放在心上。

白蕪需要件衣服。

他在制陶之餘,又要紡線。

家人心疼他,都過來幫忙。

亞獸人們平時會用動物毛發紡一些線來用,家家戶戶都有簡易紡錘。

紡線并不難,把去掉籽的纖維扯松扯成長條,轉動着紡錘,纖維就會在紡錘的拉扯下,往一個方向旋轉,最終纏繞成線。

白蕪一家人分成兩組,半晚上能紡出三大團線。

只是用線織布這一步難住了大家。

白蕪倒是知道織布的原理,可他一個非手工愛好者,想把一團線變成一塊布,簡直難于上青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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