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武州生活

微微壓低的聲線甜膩又充滿危險，仿佛是惡魔的低語。

事實上，少女歪着頭，紅瞳透出點點光亮，唇角的弧度仿佛嘲弄一般挑起，比起惡魔來說更讓土方頭皮發麻，但臉頰還是不争氣的又熱了起來。

他手無足措的後退了一步，企圖拉開距離以快速散發這該死的熱度：“什、什麽……”

到嘴邊的‘你到底要幹什麽’就是無法完整的說出，他努力平複着咚咚躍動的心跳，大口的喘了一口氣。

“你喜歡哪一件布料？”總子又冷靜的重複了一遍，雙眸有趣的盯着對方紅着臉的模樣，像是怎麽看都看不夠似的。

“哪一個都行啊啰嗦死了！”土方被她看的越發困窘，他惱羞成怒的瞪了一眼明顯在笑的總子，看都沒有看手指随意的指向一個方向：“就那個吧。”

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過去，總子先是一頓，接着面無表情的将視線移了回來：“那件真的可以嗎土方先生。”

見她總算明顯恢複了一貫的态度，土方立即松了一口氣，偏過頭不再去看對方的表情，敷衍道：“啊啊，就那件吧，快點買了。”

“既然土方先生都這麽說的話，店員，麻煩把布料拿下來。”總子點了點頭，看着那塊布料微微出神：“不過土方先生真是有勇氣呢，就算是任何一個成年人都不會有勇氣選擇這種可怕的小黃鴨子吧，今天真是長見識了呢。”

聽到她那欽佩的口吻，土方忍不住微微一怔，連忙疑惑的扭過頭想看看自己到底選了怎麽樣的布料，而轉身的一瞬間，他便被放大版的土豪金底紋布料以及上面一堆醜到爆的小黃鴨子們閃瞎了眼。

……這是什麽鬼啊！

他竟然匆忙之間選擇了那種布料嗎，感覺真是……十分抱歉。

越看那土豪金越有些想要嘔吐的感覺，于是土方難得不自在的垂下了眼簾，別扭的說：“不喜歡的話……就不要買了，換個別的款式吧。”

“不，畢竟是土方先生親手選的，當然不能拒絕。”總子卻回了他一個溫柔的笑容，一瞬間仿佛整個人都在散發着柔和的光芒：“店員，請把這塊布還有普通的白布都拿下來，我要買兩件。”

看着她一手默默從店員懷裏接過那醜爆的布料，并如珍寶似的輕輕撫摸着，土方的心中最柔軟的部分就好像被羽毛拂過一樣，癢癢的，卻抑制不住的想要翹起嘴角。

他一手捂上嘴，別開臉，努力不讓自己的笑容外洩。

還是有可愛的一面嘛，這個女人。

“好的，請問兩塊布料現在都要定制成您的尺寸嗎？”店員小姐笑盈盈的說：“如果是現在定做的話，最快三天才能親自送到您的家中。”

雖然她語氣禮貌的請示了總子的意願，但實則只是多此一舉，畢竟所有來這裏購買布料的人正是為了制作衣服，沒有誰願意花錢買一堆布料回去觀賞。

而就在她細細的打量總子的身材尺寸時，卻忽然聽見對方懶洋洋開口：“不，這個醜到爆的布料是給那位先生做的，白色的請按照我的尺寸做成男裝。”

店員：“……”

土方：“……”WT？？

二人一瞬間石化了。

先不提接收到這個信息的店員是多麽驚悚，土方更是直接咆哮了出來：“哈？為我定做的？？”

“正是如此。”總子笑眯眯地看了他一眼：“因為土方先生難得喜歡上一件布料，我決定把他送給你做我們之間的見面禮。請不用太感動哦，誰讓我就是這麽一個無私奉獻的人呢。”

“……”聽了他‘善意’的話，土方的心情半點也沒好轉，反而臉色變得鐵青。他瞥了眼那布料上仿佛在嘲笑他的一群小黃鴨，不忍直視的攥緊了拳頭：“我·不·需·要！感謝你的好意，如果不想被我砍成兩半的話最好現在就把那塊布料收起來！”

“啊嘞，這段時間土方先生的冷笑話真是漸長啊。”然而總子毫不在意他的威脅，一邊指揮着明顯兩難的店員：“請不用理會這個癡漢店員小姐，付錢的人是我，記好我們的尺寸了嗎？”

店員小心翼翼的看向氣的不斷發抖的土方，點了點頭。

總子：“很好，三天後請送到天然理心流道場，定金在這裏。”

她把碎銀子放在桌子上，朝店員随意的揮了揮手，便準備走出店門，然而剛向前踏出幾步，面前就被一抹深藍的身影擋住了去路。

“喂，你這個家夥……我可是忍了你好久了。”土方垂着頭，過長的額發擋住他的面容，讓神色變得晦暗不明：“剛才的事情也是，現在的事情也是……你就這麽喜歡惹火我嗎。”

他拔出了腰側的佩刀，露出了一張怒極反笑的臉：“受傷的話可別哭啊……臭小鬼！”

最後一個尾音剛落，土方便毫不猶豫的一刀砍向面前的總子，動作絲毫沒有留情，顯然已經到了暴怒的邊緣，把什麽紳士風範通通抛到了腦後。

于是總子也以最快的速度往身側一躲，同時右手猛地拔出刀刃，橫向掃過他的腰身。兩人一來一回誰也沒占到便宜，倒是讓處于服裝店的店員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啊，這裏可不是打鬥的場所呢。”總子利用自身嬌小的體型，從土方的雙臂之下弓腰鑽過，一把推開大門往空曠的街道跑去，土方則緊追其後。

直到兩個人的刀刃再次碰撞發出金屬的撞擊聲，戰鬥狂熱的因素已經埋在了彼此的身體之內。

唇邊的笑容不斷擴大，興奮的表情無可言喻，只剩下打倒對方這一強烈的信念。

兩人又一次揮起刀身，迎面擊了過去。

——

三日後的清晨，伴随着土方憤怒的咆哮中，總子悠悠摘下了眼罩，睜開了一雙瑰紅的雙眸。

她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松動了下肩部，才一臉嫌棄的套上了肥大的浴衣。還好三日的期限已經鄰近，明天總算不用穿着這件快要發黴的某癡漢的衣服，可以換上嶄新的男裝了。

這麽想着，她心情很好的挑起唇，把擺放在木桌上的佩刀仔仔細細挂好，随即推開了房門。

而一走到院裏，夾雜着憤怒的喊聲便越加清晰的萦繞在耳旁，讓她忍不住蹙着眉頭循聲走了過去。

“大清早就吵吵鬧鬧的真是煩死了。”

轉過拐角的長廊，推開道場的木門，總子總算是看清了裏面的情況。只見空曠的道場中，二十多位漢子紛紛苦着臉跪在地上，那神情有種說不出的痛苦。而唯一站着的土方十四郎卻穿着明顯不屬于自己的肥大浴衣，一手揪着最前面一位漢子的衣襟，表情兇惡的幾乎能把對方瞪出個洞。

“快說！是不是你這小子！！有膽子做這件事卻沒有膽子承認嗎，算什麽武士！”土方眼中的兇光幾乎要溢了出來。

而被他如此恐吓的人早已瑟瑟發抖起來：“不、不是我啊！真的不是我！！”

對方雖然長着狂野的面容，此刻竟宛若小雞一般蜷縮着身子，無端的透出一絲可憐的味道。不在多看，總子直接跨門而入：“欺負人可是不好的行為哦土方先生，沒看見這個可憐的人已經吓得只會搖頭了嗎。”

這一句話就宛若地獄裏灑下的一束光芒，讓在場屈于淫威的門生們頓時感動的眼含熱淚。

沒想到總子小姐竟然會這麽溫柔的替他們說話，嘤，好感動。

而同時注意到總子出現後，土方也以極其快速的速度松開了手，不自在的輕咳了一聲：“……咳，那是因為這群混蛋竟然敢把我的浴衣剪成了碎片！”他指了指不遠處靜靜躺在地上的一堆破布：“我僅有那兩件衣服都被剪成了稀巴爛，就算是惡作劇也太可惡了！”

越想越覺得氣憤，他忍不住加重了語氣，目光冰冷的掃過跪在地上的一群嫌疑犯：“現在供出犯人的話我還能原諒你們，否則……”

他忽然惡劣的笑了起來：“都等着被我砍死吧，混蛋們！”

聽出他語氣中的怒意，大漢們立即渾身一顫，頭皮發麻的相互抱在一起欲哭無淚：“我們真的不知道啊土方，你要相信我們啊。”

“呵呵。”土方皮笑肉不笑的展示了下腰間的配刀：“你以為我會相信這些說辭嗎，難不成我的衣服會自己碎成碎片？！”

“嘛嘛冷靜下來土方先生。”眼見他氣的就要拔刀，總子直接拿起一桶冷冰冰的涼水将他便從頭澆下：“這群家夥确實有點無法無天了，但是用刀砍不覺得實在是太殘酷了嗎？”

瞬間被澆的透心涼的土方：“……”

更想砍死他們了怎麽破。

“那沖·田·小·姐有何高見呢。”他咬牙切齒的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讓我來聽一聽吧。”

一向頑固到從不會聽除近藤先生以外的話的土方這次竟意外的選擇了順從，這讓在場的人皆驚訝的瞪圓了眼睛，目光忍不住在總子和土方之間徘徊，同時也還活着這一事充滿了希望。

而總子下一句笑眯眯的建議卻又把他們打入了低谷：“我建議把他們每人倒立吊在樹枝上，先一人澆一桶鹽冰水，在拿一條皮鞭把不說實話的家夥抽上十遍二十遍。如果這樣還不說的話那就只能灌他們超級辣椒水，直到痛不欲生卻想死不能的時候才可以結束，保證他們下次再也不敢再犯了。”

一口氣說完後，她看着震驚到眼珠子都要瞪出來的土方，微微一勾唇：“雖然只是個小懲而已，你覺得這個建議怎麽樣？”

土方：“……”

會死的！他們全都會死的！！

就算不死估計也喪失了對生活的希望！

他還在努力的尋找措辭希望可以對一同生活的門生好一點，就又聽總子說道：“不過真是幸運呢土方先生，今天我為你特地定制的浴衣就要送來了呢。正好解決了你的燃眉之急，可以把這肥大的浴衣脫下來了。”

聞言，猛地回憶起那糟心的一天的土方頓時臉色一黑，沉的仿佛能滴出水來。

他深呼吸了一口氣，頭腦忽然精光一閃而過。

“喂……該不會我的衣服，是你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