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烤冷面的味道濃郁,?醬料的味道撲面而來。

沈妍盤腿坐在地上，面前是小小的茶幾，烤冷面熱騰騰，卻只有一根木簽。電視機播放着綜藝節目的畫面,?是戀愛綜藝,?斐凝旗下有藝人就上了這個節目。

沈妍看得津津有味,?一回頭,?就見斐凝站得拘謹,?像是被老師檢查的小學生。

沈妍被逗笑了，“你很緊張？”

斐凝心想,?怎麽可能不緊張？

她貪婪地捕捉着少女的容顏,?透過她的面容，看到了另外一個女人的相貌。

斐凝只那一次見過金玉,?打了個照面之後，她進入沈家，為了爬上去,?拼命地學習。要穩坐到今天的位置并不容易,?斐凝在這其中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委屈，都不是兩三言可以說清楚的。後來她終于長大,?追着光想要去見她，卻沒想到迎來噩耗。

金玉飛機遇難。

那天以後,?支撐着斐凝咬牙堅持的事物消失了。

她站在熒幕後，窺探着她從少女成長，發生改變，初見時的狂，也漸漸被打磨,?鋒芒藏盡，迷人依舊。

以為再也見不到的人，以為永遠天人永隔。

竟然以這種方式重新出現。

斐凝有好多話想問，想問她，這十年孤獨嗎？她每年都給用自己的方式懷念着她，也會去祭拜，卻不知道她那樣風華正茂的人，會不會難過。她拼了命地在娛樂圈紮根，為的是成就她的光芒。景玉，也不過是根據她的名字取的名字。

問出來的話，像個傻逼，是個瘋子。

什麽都不能說，只有憋着，還得穩穩當當當個小姨，不能過界。

斐凝不動聲色地斂下所有複雜心事，對着沈妍笑了下，說：“飛機上坐久了，站會。”

沈妍挑眉，轉頭去看節目。

節目裏，男孩講話逗得女孩臉紅。

沈妍老阿姨般搖頭，覺得姑娘天真。後面男孩拒絕女孩，她又為姑娘惋惜。看個綜藝，看得十分認真且上心。

斐凝安靜地坐在她身邊，忍不住提醒她：“都是假的。”

“啊？”

“都是有劇本的。”斐凝說。

沈妍心中驚訝，彎彎繞繞好幾回，只能感嘆了一句，“變了變了。”

她那個時候，沒綜藝，沒真人秀，更沒什麽帶劇本的綜藝。

斐凝随口問：“什麽變了？”

沈妍心下一緊，擔心露餡，穩住神，笑着說：“男人變了。”

斐凝覺得好笑，卻又不得不陪她演戲，不想逼她更緊，于是煞有介事地說：“嗯，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沈妍聽她這麽說，眨了眨眼，本着受了她名義上長輩的照顧，實則是關切後輩的心态，斟酌着詢問：“你，戀情不順嗎？”

斐凝哭笑不得，沒想到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沈妍這是誤會她過去跟男人談戀愛被欺騙過吧。

她哪裏有什麽戀情可言，唯一的白月光，就是眼前人。

不過，斐凝勾唇一笑，懶散地說：“我不喜歡男人。”

“我喜歡女人。”

她借力打力，借此機會，戳破了第一層紗。

沈妍也沒震驚，只是有點感慨，這麽重生以後，身邊這麽多喜歡女人的女人。

她猜是時代變了，于是大家也大膽了起來。

斐凝低眉順眼，小聲地問：“你會讨厭我嗎？”

沈妍忙說：“怎麽會？”她叉了一片烤冷面，放進嘴裏，細細咀嚼以後，才說，“愛人是天經地義的，和性別怎有關系？”

斐凝看着她，倏爾笑了。

“你說的對。”

不愧是她喜歡的人。

“接下來打算做什麽？”斐凝問。

沈妍想了想，閑了這一周，她的确覺得有點古怪了。

“你有合适的劇本嗎？”她半點也不害羞，直接問。

斐凝點了點頭，“有不少，明天你去公司挑？或者我給你帶回來？”

沈妍可不想這麽麻煩別人。

“我去公司吧。”她說。

斐凝嗯了一聲，“我讓kelly來接你。”

沈妍點了點頭。

她扯了張衛生紙，把桌面擦了擦。

斐凝說：“今天住完，回家？”

沈妍一頓，其實酒店她住得挺舒服的，酒店就是演員的第二個家。拍戲的時候，劇組在哪裏，家就在哪裏。

斐凝看出她的猶豫，補充道，“你一個人的房子。”

沈妍心下松了口氣，也有點好奇，于是點頭答應了。

看着她，斐凝收了神色，漫不經心地問：“這兩天有看微博嗎？”

一提到微博，沈妍就眼睛一亮。

在島上被關了一個月，現在出來，才有跟手機親密相處的時候。

“我覺得這個好可愛！”她炫耀似的點開微博，沈妍發現她關注的內容全都是貓貓狗狗人家幼崽bot。

視頻裏，小貓正嗷嗚一聲，跌跌撞撞朝着一只比格跑去，比格哼哧一聲，把小貓吓了個半死，倒退幾步。

評論都在嘲笑。

——比格，速速離開！

——比格大王，你真心狠。

——今天以後比格受害者聯盟又多了一只可愛小貓。

沈妍看得藏不住笑意，眉開眼笑。

斐凝看着她，眼底溫柔一片。

上輩子，沈妍大她十歲多，于是教她成長，給了她人生的道路。

這輩子，兜兜轉轉，她成了那個年長的那個，位置調換，她卻甘願守在她身邊。

但她不能太外漏，沈妍敏感，定然會察覺她的心意。

斐凝低聲說：“你喜歡的話，可以轉發和點贊。”

“嗯？”

斐凝一下湊近，卻又保持着安全距離，在她的手機上點了下。

那小小的按鍵，彈出了一顆小小的愛心。

沈妍覺得神奇。

于是，等待許久的鹽分們，不斷收到了自己偶像微博操作的提示。

【你好，你特別關注的@沈妍上線了，剛點贊了一條微博，具體戳[小可愛貓貓拳]】

【你好，你特別關注的@沈妍上線了，剛點贊了一條微博，具體戳[小朋友都是這麽吃冰淇淋的！]】

【你好，你特別關注的@沈妍上線了，剛點贊了一條微博，具體戳[嗷嗚嗷嗚！小奶狗放飯啦！]】

......

她們家偶像，是不是瘋了？

——妍妍，你被綁架了你就說一聲。

——被盜號了？

——我怎麽覺得她是退賽以後重回互聯網興奮了？

——你妍該不會不知道點贊了以後的動态都會出現在首頁吧？

——別說了，以後我就是你妍的小貓咪。

黑粉連這都能罵。

——又來了，一天不搞點事情不舒服是不是？

——呸，嘩衆取寵！

斐凝怕沈妍受影響，結果沈妍就跟沒事人一樣，她完全沒看見，也沒往心裏去。

斐凝松了口氣。

她不可能把沈妍裝在象牙塔裏，一絲一毫的肮髒和傷害都碰不到。

沈妍也不需要她這樣的保護。

過去，是她自己在娛樂圈殺出了一條血路。

現在，她陪她登頂。

“節目播出了。”斐凝猜沈妍根本不關心，也沒關注，于是說，“把你的鏡頭都剪掉了。”

“意料之中。”沈妍扯了扯嘴角。

“關于你談戀愛的髒水，是鼎盛潑的。”斐凝又說。

沈妍不明白，“我擋道了？”

斐凝搖頭，“是害怕了。”

防爆防到這個份上，鼎盛是太看得起沈妍，也太看不起言自西。

言自西是有能力的。

斐凝必須得承認。

她有和沈妍不一樣的光芒，也有自己的長處。沈妍現在不擅長的暗黑和酷帥風格，完全是她的強項。

但鼎盛太害怕了。

他們手裏只有言自西這一張好牌，于是抓得死死的，生怕牌輸了，沒用了。

适得其反罷了。

“我打算公開你講話的視頻。”斐凝詢問，“沒問題吧？”

沈妍笑了下，說：“當然沒問題。”

“你做什麽都沒問題。”沈妍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腰間的一寸肌膚，雪白瑩潤。

斐凝掃了眼，按耐住心內的想法。

她最想做的事情，是做春天對櫻桃樹做的事情。

把腦內的胡思亂想甩開，斐凝講，“那接下來你就好好演戲。”

至于節目組這筆賬，斐凝自會跟它們算完。

沈妍聳聳肩，“明天有合适的劇本再說。”她又開玩笑地說，“我一個沒什麽作品的新人，看上劇本，別人要不要我，還另說。”

過去演藝圈就最忌諱這個，沒什麽作品的人忽然出現。

雖然不少導演都喜歡啓用一張白紙的新人，但這也只是說說而已，調-教一張白紙的難度，不亞于把一個訓練一個好演員。

好的導演，才能發掘出白紙身上的靈氣。

不過，她也不是一張白紙就對了。

何止不是白紙，她簡直就是一本豐富的演技寶典全書，除了喜劇，就沒有她沒接觸過的。

就連男人和戲子，她也曾經扮演過。

沈妍說這話，是為了打趣，也是為了符合現在的“沈妍”的情況。

“不會的。”斐凝想也沒想就否認，看到沈妍驚訝的目光，她連忙找補，解釋，“小，小姨相信你。”

她這脫口而出的話語，分明是出于一個粉絲，對自己偶像實力的了解。

“那我可就不能落了你的期待了。”沈妍哈哈一笑，說，“小姨，你真好。”

斐凝溫和地笑了笑，心中卻想，好他媽的，她不想當小姨。

當一可以。

小姨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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